熄燈鈴聲響起前五分鍾,我跑回了宿舍。
還來不及洗漱,我立即拿出薑靜遠送我的平板。
我和薑靜遠聊了很多,聊著聊著我大腦裏逐漸出現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輪廓。
薑靜遠的那篇小說用了一種很新穎的角度。
我在他描繪的故事中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影像,時光像是一個巨大的漏鬥。漏鬥下麵是萬人敬仰,代代傳承,而漏鬥上麵,則是要丟進垃圾桶裏的東西。
但漏鬥也會有懈怠的時候,於是,那些本該被扔進垃圾桶的掉到了下麵。
而我也剛好經曆過。
我的奶奶,謝花村裏的那些思想,那些應該隨著社會發展被丟棄的東西,卻總是還隱藏在我們身邊。
我記下了自己的大體思路。
“我可以了。”我對薑靜遠說。
“有思路了?”他問。
“嗯。”我點點頭,“哥,謝謝你。”
“跟我說什麽謝謝。”他輕輕一笑,頓了一下,然後又對我說道,“我今晚還有點事,就先不跟你說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掛斷電話後,我呼出一口氣,剛伸了一個攔腰,就看到謝花和田竹茹一人站在桌子一邊看著我。
特別是田竹茹,臉才擦幹一半。
“佳佳你是不是要去參加那個比賽?”這一次,竟是謝花先問我。
我點點頭。
突然,田竹茹放下手中的毛巾,啪的一聲拍了一下自己的桌子,表情看起來很激動。
我和謝花臉上都閃過一絲茫然,完全沒有猜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太好了!”田竹茹比劃著雙手,“那天我還跟謝花討論,說你能去參加就好了,佳佳你就該這樣!”
她比劃著的雙手突然停了下來,上前將我用力抱在懷裏,過了一會兒才放開,又比劃著雙手說,“你要重新返回那個賽場,告訴那些人,你可以!”
謝花也笑著看向我,她舉起雙手,不快不慢比劃著,“佳佳,向著屬於你的舞台,發光吧。”
世界這麽大,總該有一處滿眼隻有我的地方。
我還想說些什麽,而就在這時,燈突然被熄滅,已經到了閉寢的時間。
宿舍裏卻沒有完全陷入黑暗,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宿舍一隅。
我看向窗外。
好亮的夜空,所有星星,像是全部出動。
我用了三天時間完成了這個作品,當我將稿子投上去時,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審稿時間大約需要多久啊。”課間,謝花難得一次沒有學習,而是比劃著雙手問我。
“大概需要一個月吧,看作品量。”我比劃完向身後看了一眼,發現田竹茹還沒回來。
“田竹茹呢?”我又比劃著雙手問謝花。
“拿期中考試成績去了。”
看到她這麽說,我才想起來,距離期中考試已經過去了四五天的時間。
該出成績了。
雖說這幾天大家已經自己對了答案,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概,而我也是因為比賽這件事暫且將其拋到了腦後。
我應該是進步了,畢竟我以前的成績擺在那裏,很難不進步。
想著薑靜遠說要給我準備的禮物,我心裏禁不住雀躍起來,再也忍不住,便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
——記得我的禮物。
對方很快便回了過來。
——已經準備好了。
我沒忍住低聲一笑,抬起頭,卻看到了謝花那張有些擔憂的臉。
她的表情告訴我,她在害怕。
我放下手機,輕輕拍了拍謝花的肩膀。
“你緊張啊?”我比劃著雙手問。
她看著我,良久,我見她呼出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你肯定考得很好。”我幾乎是沒多想,就比劃著雙手這樣對謝花說。
謝花的成績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她的成績出奇的穩定,一直保持在那個水平上。
而且以前考試,也沒見謝花緊張過。
“老師說這次期中考試很具有代表性。”謝花突然比劃著雙手對我說,“高三的時間,已經過去四分之一多了,但我卻感覺我自己,維持原先有得水平都很吃力。那些之前看起來不如我的人,現在竟都超了我,可是我明明更努力了。”
這是謝花第一次對我說那麽多。
我一時不知該怎麽安慰她,隻能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
“佳佳,你知道嗎?”她看向我,眼睛裏不在隱藏恐懼,“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了,我沒別的選擇,我隻能好好讀書,所以我隻能咬著牙拚命拚命地往前跑,我真的害怕,害怕用盡了全力,還是最後一個到達終點。”
我將謝花擁入懷裏。
我不知道謝花的這份情緒持續了多久,畢竟謝花是一個很能隱藏的人。
而我的心裏,也在因為沒有發現朋友情緒的異常而感到愧疚。
此時的一句“你很棒”似乎顯得蒼白無力了些。
謝花和我們都不同,她一直都在依靠自己,身後的環境讓她過早成熟,更何況她還經曆了那樣的事情。
而我能做的,也就隻有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和一句看起來很沒用但不得不說的安慰。
我放開她,比劃著雙手對她說道,“花花,盡力就好,別太難為自己。”
世間千萬事,盡力就好。
唯一慶幸的是,謝花的成績還算不錯,保持了她原有的水平,在看到她成績的時候,我似乎比看到自己的成績還要高興。
但我還是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這種情緒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撫平,在離高考越來越近的日子裏,我害怕還會再來。
不過總之,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而田竹茹除了帶回來成績,還帶回來另一個消息。
我們這一屆高三生,竟然被允許參加學校的秋季運動會。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得特殊待遇。
能從忙碌且枯燥的學習生活裏獲得短時間的放鬆,大家自然是很開心。
可以報名的幾乎是都去參加了項目。
我和田竹茹和謝花看了看,女生組竟然還有踢毽子比賽,想起上次我們三個踢毽子的經曆,那時候我的心裏還裝著事,根本沒能盡興。
所以現在我們三個一拍即合,組成了一個小組,報名了這個比賽。
運動會在下周周五,開完剛好大休回家。
學校在安排時間上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這件事公布後,教室裏也不再是學習的氛圍。
大家都聚在一起,雙手比劃著討論著。
某種罩在這個班級裏的氛圍像是被暫時撤走,我看著她們討論,覺得很有意思。
就是一個電話突然闖了進來。
我隻是感覺被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我不敢在教室裏接,便拿著手機跑了出去,一口氣跑到了教學樓底下,找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才敢接電話。
“哥,你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啊!”我問。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開始擔憂出了什麽事。
“哥?你在聽嗎?”我小心翼翼試探道。
我聽到電話那邊一聲很重的歎息,接著,我聽薑靜遠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對我說道,“佳佳,我的事情,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