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城的五月,幾乎都是晴天。

蘇伽然和周至衍分別開輛車,一行七人,自駕前往。

方子琪和周耀自然是坐蘇伽然的車,溫和和溫桃坐周至衍的車,剩下鍾傾傾一人。蘇伽然和周至衍都熱情邀請她坐自己的車,鍾傾傾看了看,一輛車裏有方子琪,一輛車裏有溫和,簡直是讓她在友情和愛情之間做個選擇。

方子琪時刻不忘自己要助攻,大方表示:“傾傾你坐另一輛車吧,萬一我跟周耀要耍個甜蜜秀個恩愛,我擔心你會想要踢翻這碗單身狗糧。”

鍾傾傾點頭,有道理。

可蘇伽然不從,“不行不行,老鍾不坐副駕駛,我沒心情開車。你們秀恩愛,萬一我受到刺激,將車開翻了怎麽辦?”

鍾傾傾撇撇嘴,也有道理。

最後還是溫和輕聲笑著說:“桃桃昨晚沒睡好,想在車上睡一覺。”言外之意,他們這邊沒空位,桃桃睡後座,溫和坐前座。

鍾傾傾終於明白,為什麽蘇伽然能和溫和處好,因為溫和總是讓步,脾氣還賊好。

羨鶴山莊離鷺城大約130公裏,開車走高速大約一個半小時能到達。

一個半小時是什麽概念?就是方子琪和周耀秀幾次恩愛,蘇伽然和鍾傾傾再隨嘴吐槽幾句,一行人就能抵達目的地。

蘇伽然他爸安排的接待人員早已等在山莊門口,帶他們前往靠海別墅。別墅套房裏五間房,方子琪和周耀一間,周至衍和溫桃一間,其餘三條“單身狗”各自一間,剛剛好。

大家簡單收拾行李後,乘遊艇出海,去附近的小島,島上有一些娛樂項目可以玩。

上遊艇後,工作人員早在遊艇上準備了豐富的水果和零食。

方子琪和周耀小別勝新婚,膩膩歪歪,你喂我,我喂你,喝個娃哈哈飲料還幼稚地玩起了交杯遊戲。周至衍寵溫桃沒道理,自然是看到什麽好吃的都先拿給溫桃,什麽香蕉先給剝好皮,什麽飲料先給擰開瓶蓋,都是自然而然成了習慣。

鍾傾傾歎口氣,望著眼前的食物毫無胃口。溫和坐在遊艇最前方,安安靜靜地眺望遠方,看海。她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點感傷,一種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感傷,好像怎麽都無法碰觸到這個人似的。

她在等他來愛她,但他眼裏隻有無盡的遠方。

蘇伽然見鍾傾傾悶悶不樂,他拿了她平時最喜歡吃的水果問她:“這個要不要吃,我給你削皮,我特別會削皮。”

鍾傾傾搖搖頭,“沒胃口。”

眾人皆秀恩愛,她哪裏有心情吃東西嘛。

沒胃口怎麽辦?山楂糖一顆幫你忙。

蘇伽然在零食堆裏翻來翻去,總算找到一顆山楂糖,他剝掉包裹山楂糖的糖紙,將糖送到鍾傾傾嘴邊,“啊張嘴,山楂最開胃。”

鍾傾傾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她張開嘴,將糖含入嘴裏,酸酸甜甜的確開胃。

“小蘇,我想吃香蕉。”

“得嘞,我給你剝皮。”

“小蘇,我想喝西瓜汁。”

“得嘞,我給你端來。”

“小蘇,我想吃點有辣味的東西。”

“得嘞,你看麻辣肉脯、麻辣香幹行不行?”

…… ……

方子琪看著蘇伽然忙前忙後地伺候鍾傾傾,她忍不住調侃道:“要不你倆湊一對吧,這船上的單身狗少一隻是一隻。”說完,她的眼神飄向溫和。

在看海的溫和聽到這話,轉身看了鍾傾傾和蘇伽然一眼,蘇伽然正端著西瓜汁,而鍾傾傾咬著杯子裏的吸管在喝果汁。兩人靠得很近,溫和想起周至衍同他說過的話,“這竹馬,是枚重磅炸彈,來勢洶洶。”

他幹淨純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討厭。

方子琪開這玩笑本就是故意的,這玩笑他們同班的同學都開了十多年了,鍾傾傾和蘇伽然習慣成自然並不在意。但是溫和不同,方子琪就是想試探試探溫和的反應。

而溫和給出的反應,她有點滿意。

天藍晴朗,遊艇行駛至海中央時,海風襲來,海浪高漲。

溫桃體質弱,頭犯暈,溫和和周至衍忙上忙下照顧她。

鍾傾傾方才吃太多,腸胃不順頭也暈,但她沒吭聲,靠著沙發自己喘氣平息。

方子琪、周耀、蘇伽然三人組成KTV嗨唱小分隊,海浪越大,他們音浪越強,玩得忘乎所以,唱到撕心裂肺。

遊艇搖搖晃晃,鍾傾傾胃裏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她想要走到遊艇外麵透透氣,但海浪實在太大,她剛走幾步,整個人就撐不住往一邊倒去。然後,她就倒在了溫和的臂彎裏。

“小心。”溫和溫柔的聲音傳來。

鍾傾傾抬起蒙朧的眼神看向他,委屈巴巴地說:“我頭暈,暈船。”

“我去拿暈船藥。”溫和將鍾傾傾扶到一旁坐著,“別亂動,在這等我。”

“嗯嗯。”鍾傾傾乖乖點頭。

溫和很快將暈船藥拿過來,他還帶了幾顆糖。暈船藥是**的,溫和貼心地將小吸管插入瓶中後再遞給鍾傾傾。

“藥有點苦,你捏住鼻子一口喝掉再吃糖。”糖,溫和已經剝好放在他手心裏。

鍾傾傾鼻頭泛酸,突然想哭,有人關愛真好,她將暈船藥一口吞下,“啊,好苦!”

溫和及時將糖遞給她,“甜的。”

糖入嘴裏,苦漸漸消弭,甜越來越濃。

而溫和,他怎麽能,溫柔得一塌糊塗。

鍾傾傾吃完藥,很快恢複元氣,溫桃有周至衍陪著,所以直到遊艇靠岸,溫和都守在鍾傾傾身邊。他話不多,恢複精神的鍾傾傾又開始逗他,他還是經不起調戲,臉時不時地紅。

遊艇靠岸,集體登島。

這座位於海中央的小島叫綿島,是鷺城最新開發的島嶼,這裏海沙細軟,海水清澈。即便是旅遊旺季,來這裏的遊客仍然稀少,旅遊局還未廣而告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但綿島上的娛樂設施卻很齊全。

海上摩托艇,香蕉船,海上拖傘,應有盡有。

鍾傾傾膽大,她決定將所有刺激的海上項目通通玩個遍。方子琪和蘇伽然早就蠢蠢欲動,選擇跟鍾傾傾一同體驗。溫桃曬日光浴補鈣,周至衍當然是陪她,在一旁垂釣。溫和和周耀,兩位脾氣溫和又具奉獻精神的好好先生,野外燒烤交給他倆。

一群人玩了一圈後,圍坐在一起開始燒烤派對。方子琪提議大家玩“我是臥底”的遊戲,隻是玩了幾輪下來,好笑是好笑,有趣是有趣,但不夠刺激,於是改玩遊戲中的經典:真心話大冒險。

方子琪時刻記得她今天的任務是助攻,而這個遊戲最適合挖掘點什麽隱私或秘密。她作為主持人,興高采烈地喊大家開局,結果第一局她就踩到地雷。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蘇伽然摩拳擦掌。

“真心話。放馬過來,誰怕誰。”她給蘇伽然一個銳利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蘇伽然嘿嘿一笑,“你和周耀的初吻發生在什麽時候?”

第一題就這麽勁爆,方子琪咬牙切齒,“蘇伽然你給我走著瞧。”而後她略帶含糊地回答道,“春天裏。”

是聰明的回答。

顯然蘇伽然不滿意,他撇撇嘴,“行,放你一馬。”

遊戲繼續,“報應”來得不要太快,輪到蘇伽然踩雷。方子琪哼哼哈哈開心地嚷嚷著,“這題我來問。”

“那我不選真心話。”蘇伽然偏不讓她得逞。

“你這是要選大冒險?”方子琪開始挖坑。

“對,大冒險。”

方子琪雙手抱拳,“敬你是條漢子。我在網上搜了點大冒險的內容,我閉眼隨機給你選一條……挑選在場的一位異性朋友,兩人十指緊扣,對視十秒。”說完,她補充道,“我勉為其難可以陪你演,你問問周耀同不同意,另外我的演出費按秒計算。”

“按秒收費?你身價有點逆天。”蘇伽然滿臉嫌棄地拒絕她,“我找老鍾,老鍾值這價。”

“哦喲喲……”方子琪誇張地喊道,她眉眼含笑,等著看好戲。她慫恿鍾傾傾,“傾傾寶貝,用眼神秒殺他。”

鍾傾傾接收到信號,朝她眨了眨眼。

下一秒蘇伽然朝向鍾傾傾,他本就挨著她坐的,他主動拉起她的手,卻在觸碰到她手指冰冰涼時,皺眉道:“老鍾你手怎麽這麽涼?”

“海風有點大。”

蘇伽然低頭將她的手放入自己手心裏搓了搓,搓熱了點,他才將十指滑入她的指間,而後緊緊扣住。

“哇哦!甜蜜!進入倒計時,十,九,八……”

十指緊扣的瞬間,方子琪起哄歡呼,氣氛高漲,其他人也跟著躁動起來,數著數字。

唯獨溫和,他平靜淡定,看似和平時並無不同,但他眼光卻始終落在別處,看都不看兩人一眼。喊著倒計時的方子琪,偷瞥溫和一眼,暗自偷笑,有戲。

大冒險結束,蘇伽然意猶未盡,賤兮兮地向方子琪示威:“下次我還選大冒險。”

方子琪,“你得瑟你能,走著瞧。”

鍾傾傾哈哈笑起來,開玩笑道:“剛才多少秒,小蘇回頭結算下,錢轉到我支付寶。”

溫和聽著這笑聲不耐煩,他低頭看了一眼鍾傾傾的手指,悶悶地想:不矜持,隨隨便便就讓人摸,還特別高興。溫和冷哼一聲,眼神又看向別處。

遊戲繼續。

蘇伽然簡直是真心話大冒險遊戲的黑洞擔當,無數次踩雷,明明是一群人玩遊戲,卻像是一問一答。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和老鍾說說話。”

“你的初吻在什麽地方被人奪去的?”

“老鍾家裏。”

方子琪大驚,“傾傾奪你初吻?”

蘇伽然笑得意味深長,故作神秘:“隻能問一題。”

鍾傾傾聳肩打斷,“跟我沒關係。”

“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看老鍾。”

“從小到大最丟臉的事是什麽?”

“赤身**被老鍾看到。”

“身材怎麽樣?”方子琪順便多問一句。

蘇伽然笑,“問鍾傾傾。”

鍾傾傾:“六歲小朋友的**有什麽好看的嘛。”

“對夢中情人有什麽要求?請說出五條。”

“鍾傾傾,鍾傾傾,鍾傾傾,鍾傾傾,鍾傾傾。”

方子琪翻個白眼:“蘇伽然你是不是有毛病,鍾傾傾鍾傾傾,你能不能給點新鮮的回答?”

蘇伽然扮無辜狀,“是你的問題不行,你這些問題問來問去我恰好隻能想到老鍾。”

“我問題不行你選大冒險啊。”

“輪到我踩雷再說。”

“很快的。”

“不一定。”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逗得大家笑嘻嘻。鍾傾傾早已習慣蘇伽然的答題風格,每次同學聚會玩這個遊戲,她就是蘇伽然的答題核心。話說,“腿部小掛件”就是某次同學聚會上,蘇伽然無數次將鍾傾傾作為答題答案後,一同學調侃而來的。

鍾傾傾歪著頭看蘇伽然和方子琪嬉笑打鬧,時光好似一瞬間回到青春時代。幸而有他們的陪伴,她的人生才多了許多閃光的記憶。隻不過照理說,方子琪應當早已習慣蘇伽然的答題風格才是。

大概,方子琪是又想挖坑讓小蘇大冒險一番吧。

結果,就在鍾傾傾思緒遊離的這回,她連續踩雷三次。

“如果你有十萬塊,今晚就要用完,你會如何使用這筆錢?”

鍾傾傾莞爾一笑,這題好答,“買包,在場每位人手一個,我送。”

方子琪撇嘴,“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這題沒意思。”

“是挺沒意思。”

“來點勁爆的?”

“坑自己隊友?”

方子琪嘿嘿一笑,故意起範:“鍾小姐,請問你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麽樣子的?”

鍾傾傾笑,這題也很好答啊。

她的眼神飄向坐在她對麵的溫和,依葫蘆畫瓢。

“首先性格要溫柔,說話輕輕柔柔不能凶我。”

周至衍聽著想笑,調侃道:“誰敢凶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被突然打斷,鍾傾傾給他一記白眼,“閉嘴。”

“好凶,怕怕。”周至衍故意往溫桃身邊躲。

惹得大家一陣哄笑。

“除了溫柔還有什麽?”方子琪將話題拉扯回來。

“溫暖,熱心公益,心中有大愛,然後……”鍾傾傾又看一眼溫和,想到平時她逗他時,他閃躲臉紅的可愛模樣,她笑著繼續說,“純情專一,偶爾逗他,他會臉紅脖子紅耳尖紅。”

“好可愛。”溫桃聽著感歎道。

溫和聽到妹妹的感歎,害羞地紅了耳尖。

這時候蘇伽然卻煞風景地大喊道:“老鍾,你該不會是喜歡猴子吧?猴子紅屁股。”他邊說還邊學猴子的模樣,在身上撓來撓去。

噗——

人群又發出一陣笑聲。

鍾傾傾給蘇伽然一個白眼,“你才喜歡猴子,全家都喜歡猴子。”

蘇伽然撓撓頭,“你喜歡的話,我就喜歡。”

“算了,殺人犯法。”鍾傾傾勸自己冷靜。

溫和看鍾傾傾氣鼓鼓的模樣突然想笑,他不是不知道,她嘴裏所說的理想中的另一半指的是他。聽了一整晚蘇伽然膩來膩去的“鍾傾傾”,惱得溫和一整天都沒有太多歡顏。終於,他又高興起來。

隻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的情緒變化開始受到她的影響。

“我說你們,能不能安靜點,讓我一次性回答完這個問題。”鍾傾傾不滿道。

“你答你答,你別凶。”周至衍笑眯眯地回應。

“最好會做飯,不僅能陪我吃吃喝喝,還能給我做山珍海味。”

周至衍環顧四周,“這裏能給你做山珍海味的,隻有我們溫和吧?”

鍾傾傾不說話,心裏笑嘻嘻。

“我可以學。”蘇伽然不服。

“沒錯,我們小蘇學習能力強。”方子琪附和。

“是,小蘇學習能力超強。”鍾傾傾點頭。

這時候,一整天幾乎處於安靜沉默狀態的溫和突然開口,“山珍海味,不容易學的。”

周至衍和溫和互看一眼,而後了然於心地相視一笑,脾氣溫柔的溫和,突然反常必有妖。

方子琪暗暗叫好,總算激起一點反應,開始反駁了。她心想,得繼續添點火候才是,反正鍾傾傾連踩三次雷,接下來放個大招。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選大冒險唄。”

“好,大冒險。”

方子琪閉上眼,手指手機屏幕,“我隨機給你選一條。”然而每次說是隨機,其實她都暗中做了手腳,否則她為什麽要當遊戲主持人呢。

“從在座的人裏麵選擇一位異性,近距離正麵朝他跳豔舞三分鍾。”

跳豔舞!

三分鍾!

還要當著大家的麵,近距離正麵朝向這位異性!

聽完大冒險的內容,鍾傾傾脆弱的心靈受到巨大衝擊,三分鍾四舍五入就是一整首歌。她耷拉著頭,模樣蔫蔫,“請問我現在拒絕還來得及嗎?”

方子琪鐵麵無私,“來不及。”

蘇伽然熱情地朝鍾傾傾揮舞小手,“老鍾老鍾,選我選我選我。”

鍾傾傾環顧四周,周至衍周耀不可選,蘇伽然不想選,溫和……想是想選,可是當著大家的麵在他麵前跳豔舞這個操作,實在太**。鍾傾傾性格開朗是開朗,但還沒開放到這種程度。

她有點為難。

但遊戲嘛,願賭服輸。

鍾傾傾站了起來。

“傾傾寶貝,想好要跟誰一起共舞了嗎?”

鍾傾傾看著正在努力憋笑的方子琪,“你是魔鬼嗎?”

真,最佳損友。

“別這樣寶貝,你看小蘇都朝你招手了,就他吧。”

然後,蘇伽然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來吧來吧,老鍾過來吧。”他賤兮兮地滿臉期待。

溫和這時候,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整張臉都垮著。

偏偏這時候方子琪瞎起哄,“接下來請欣賞青梅竹馬神仙眷侶一起共舞。”

大家紛紛鼓掌,除了溫和。

鍾傾傾眼一閉心一橫,開始扭動。但她哪裏會跳豔舞,在瑞士時,有性格開朗的中國校友邀她去酒吧玩,她寧可待在宿舍看各種新上市的奢侈品,然後買買買。

“寶貝,你左晃晃右搖搖,哪裏是跳豔舞啊,你這跟小學生跳廣播體操並沒有什麽不同啊。”方子琪嚷嚷。

“我來教我來教。”蘇伽然情緒亢奮,看向鍾傾傾,“老鍾,跟著我的動作扭起來。”

蘇伽然靠近鍾傾傾,拉起她的手,“老鍾,三隻小熊,會不會?”

看韓劇時觀摩過,鍾傾傾記性好,她點點頭,算是會。

“走,我們來個妖嬈版的三隻小熊。”

蘇伽然從手機裏找了段平時跑步時的音樂,而後他扭動身體,朝鍾傾傾靠近。他拉住鍾傾傾的雙手,嘴裏喊著拍子,“左邊搖一搖,右邊扭一扭,舉起手來跳一跳。”語氣像是在教小朋友。

鍾傾傾笑出了聲,漸漸放鬆下來。

雖然她跳的是略微可愛版的三隻小熊,但蘇伽然扭得歡快,他跳的是妖嬈版的三隻小熊。兩人時而身體靠近,時而與對方拉開距離,配合默契,像是在跳歡樂的恰恰。

“不夠浪!不夠騷!不夠豔舞!”方子琪搖晃雙手,大喊大叫以示不滿。

蘇伽然嘴角一歪,朝她壞笑。

他的身體靠近鍾傾傾,雙手扭動著往前傾,鍾傾傾配合他身體往後傾。但她到底不是專業的舞者,腰部力量不夠柔軟,很快就支撐不住。蘇伽然適時用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扶起。頭部一直處於後仰狀態的鍾傾傾,有幾秒鍾的缺氧,差點沒站穩。

蘇伽然將她拉入懷裏,讓她靠在他的肩膀。

因為跳舞,鍾傾傾的臉紅通通的。

蘇伽然歪頭看她,“老鍾,你這樣蠻可愛的。”

“還要跳嗎?”鍾傾傾喘口氣,跳舞是個體力活,她想休息。

方子琪聽著兩人嘟嘟囔囔,又喊道:“喂!我說你們倆到底是在跳舞還是在調情?怎麽還抱在了一起啊?”

後麵這句她是故意說給溫和聽的。

這時候,一直低頭看沙子的溫和抬起了頭,他看到的畫麵就是蘇伽然的手攬著鍾傾傾的腰,鍾傾傾笑著趴在蘇伽然的肩膀處。

——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

——還笑得那麽開心那麽好看!

溫和雙手暗自握拳,青筋暴起,醋意橫飛。

“繼續繼續,還有一分鍾,大家都還等著看呢。”魔鬼方子琪上線,再次催促道。

“……是你等著看吧。”

願賭服輸,鍾傾傾也不耍賴,繼續跳就繼續跳,反正都已經跳了兩分鍾,她豁出去了,幹脆嘻嘻笑著和蘇伽然扭動起來。

溫和抬頭後,目光一直鎖定在兩人身上,他死死盯著,仿佛一把銳利的刀。

方子琪打了個寒戰。

但她還是鼓足勇氣悄然走到溫和旁邊,裝作不經意地問他:“我覺得他倆挺配的,青梅竹馬有點甜,你覺得怎麽樣啊?”

溫和麵無表情,冷冷地回應:“不怎麽樣。”

兩人在他眼中此刻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隨著音樂唱到**部分,蘇伽然和鍾傾傾越跳越近,眼看兩人胸貼胸,溫和忍無可忍,他直辣辣地盯著,眼睛都紅了一圈。他胸腔裏好似藏了顆炸彈,馬上就要被點燃引爆。

他歎口氣,站起身,邁開他的大長腿,兩步並作一步,走到鍾傾傾旁邊。

伸手,拉住鍾傾傾的手腕,將她和蘇伽然扯開。

音樂還在鬧,鍾傾傾愣住,全然不知發生什麽事,“誒,怎麽回事?”

“快下雨了,跟我走,去躲雨。”

之後不等鍾傾傾回應,溫和霸道地拉著她離開豔舞現場。

方子琪倒吸一口涼氣,夠直接夠霸道,她興奮地撞了撞周耀的胳膊肘,“願賭服輸,今晚輪到你伺候我。”

蘇伽然看著溫和帶走鍾傾傾的背影,難過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周至衍看溫桃一眼,眯著眼睛笑,“喜提嫂子。”

溫桃也笑,燦若桃花。

溫和說去躲雨,不完全是借口。

烏雲溜達過他們頭頂,天色瞬間變暗,初夏的暴雨傾盆而下,就在溫和拉著鍾傾傾離開的兩分鍾裏。

這兩分鍾,溫和拉著鍾傾傾一直往前走,沒有目的地往前走。直到大雨嘩啦而下,他才抓著鍾傾傾的手跑到附近的芭蕉樹下躲雨。

然而雨勢太大,芭蕉葉不夠為兩人擋雨。

溫和看著雨水落在鍾傾傾的肩膀,他鬆開抓住她手腕的手,將它移到鍾傾傾肩膀的位置。他拍拍她的肩膀,而後順勢讓她往自己這邊靠,讓她和他挨得更近。

兩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芭蕉葉才能同時罩住他們。

站定後,鍾傾傾氣鼓鼓地歪頭看溫和,“你在幹嗎?突然拉著我跑是怎麽回事?”

但由於兩人靠得太近,她呼吸的頻率和呼出來的氣息,溫和都能細膩地感覺到,冷靜下來沒那麽生氣了的他,因為鍾傾傾的靠近,他的身體繃得緊緊的。

是真的太近。

溫和稍稍低頭,她嘟著嘴的唇,就在眼前,粉粉嫩嫩像水蜜桃。他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水蜜桃是甜的,他到底在想什麽。

溫和懊惱地閉上眼。

“說話呀!”鍾傾傾的聲音傳入耳,撓得他心癢。

為什麽突然拉著她跑?

因為不喜歡。

不喜歡鍾傾傾望著蘇伽然笑得一臉燦爛又好看。

不喜歡鍾傾傾和蘇伽然扭來扭去靠得那麽近。

不喜歡鍾傾傾和蘇伽然之間沒有距離感默契很好的樣子。

通通都不喜歡。

“不喜歡。”溫和實話實說。

“什麽不喜歡?”鍾傾傾感到莫名其妙。

“不喜歡你和他一起跳舞。”

“那是遊戲懲罰,願賭服輸。”

“不喜歡你和他靠得那麽近。”溫和語氣委屈巴巴的。

都說男人在吃醋時,像是牙齒沒長齊的寶寶。溫和此時就是眼紅紅,肚子裏裝滿怨氣的寶寶。

這怨氣像長了翅膀,飛了出來。

鍾傾傾反複品了品溫和的回答,她好像有那麽點反應過來了,笑意爬上臉頰,她故意湊到溫和耳邊,笑嘻嘻地問他:“小可愛,你是在吃醋嗎?”

心事被說中。

溫和不好意思承認,他有些激動地將鍾傾傾推開,連連否認道:“我沒有吃醋,我怎麽可能吃醋,我為什麽要吃醋……”

溫和其實沒用力,但鍾傾傾沒防備,被他一推,她一個趔趄沒站穩,人往後倒,撞到一片兜滿雨水的芭蕉葉。好在溫和手長腿長,他先是伸出腿將她絆住,再伸出手把她撈到他懷裏。

但是由於撞到兜滿雨水的芭蕉葉,鍾傾傾的頭發被雨水澆濕。額前的長劉海濕漉漉的,倒是給她平增幾分可憐感。

被拐跑就算了……

現在還被澆濕……

這怨念鍾傾傾隻能找溫和撒,她雙手握拳朝溫和的胸口細密地砸去,她撒著嬌,“你推我,你居然推我,我頭發都濕啦,你得補償我。”

鍾傾傾小前半生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娘的一天,真有失英雄本色女俠風範。

溫和確實感到抱歉,他真誠道歉,“對不起,怎麽補償你?”

鍾傾傾一雙明亮的眼睛,眼珠滴溜溜地轉,她抬頭看溫和,但離得太近,她一仰頭眼神就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紅潤飽滿,弧度清晰,是性感迷人的唇。

鍾傾傾嘿嘿一笑,起了色心。

既然溫和道歉態度如此真誠,那就滿足他吧。鍾傾傾咳嗽一聲,問溫和:“什麽補償都可以嗎?”

“嗯。”但念及鍾傾傾平時的畫風,他馬上補充了四個字,“除了肉償。”

噗,鍾傾傾笑出了聲。她的那點小心思已經被看出來了嘛。無所畏懼,她接著耍流氓道:“肉償倒不至於,不如就勉為其難地啵一下吧。”

啵一下?

溫和腦子繞個彎才想明白是親親的意思。

這麽直接的嗎……

溫和雖然知道鍾傾傾向來直來直去,但她直接說出來還是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措。

鍾傾傾呢,見溫和不說話,權當他默認。

於是她踮起腳尖,快而準地朝溫和飽滿的唇進攻。

一瞬間,她的唇貼著他的唇。

柔軟有溫度。

但鍾傾傾隻是蹭了蹭就離開了溫和的唇。而溫和,剛感受到溫暖,立即被抽離,竟有種空虛感。而在四瓣唇貼緊的瞬間,他其實非常有想要加深這個吻的衝動。

可他選擇了克製。

他想給她未來,想和她有來日方長。

“我會對你負責。”蹭完親親後,鍾傾傾紅著臉對溫和說。

溫和不說話,心裏卻笑開了一朵花,所有的醋意都煙消雲散。

而就在剛剛,大雨傾盆落下時。

周耀拉著方子琪的手,周至衍拉著桃桃的手,兩對情侶往最近的休息區跑去,蘇伽然站在原地,突然想要享受這場大雨。

他失戀了。

這輩子最長且唯一的一次單戀。

他終於失去了她。

方子琪和周耀跑到休息區後,她沒有看到蘇伽然,意識到不對勁,她從休息區拿了兩把傘原路返回去找他。蘇伽然倒是哪也沒去,他就站在原地,望著溫和和鍾傾傾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

大雨滂沱,細密的雨將他包裹住,遠遠看去,他就像是天地間一個小小的團子。

渺小又悲傷。

方子琪拿著傘加快腳步跑到他麵前,蘇伽然全身已經濕透,眼睛失去神色。

這是方子琪認識蘇伽然的這些年裏,第二次見到他這樣,他眼裏的光暗淡,熄滅,消失。

看著令人心疼。

她撐開手中的傘遞過去,蘇伽然呆呆地接過傘,拿著,但沒有將它舉起來。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傘裏麵,沒幾秒就接了一傘雨水。方子琪歎口氣,知道勸也沒用,她湊近蘇伽然,將自己手中的傘舉高再舉高,傘罩住兩人。

他不能再淋雨了,這麽下去要感冒的。

方子琪和鍾傾傾是多年好友,方子琪和蘇伽然同樣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誰受傷她都跟著難過。她記得第一次見蘇伽然這樣,是鍾傾傾上大學談第一個男朋友時。那是蘇伽然人生中第一次重重地意識到,他可能會失去鍾傾傾。

當時方子琪和蘇伽然正在學校食堂吃飯,鍾傾傾打跨洋電話過來,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們她戀愛了的喜訊。掛斷電話後,蘇伽然問了方子琪三遍,“老鍾剛才是說她談戀愛了?”方子琪回答了他三次,“是的。”

而後——

方子琪看到蘇伽然眼裏的光暗淡,暗淡,再暗淡。

所有人都知道,蘇伽然喜歡鍾傾傾,但所有人都明白,鍾傾傾不會和蘇伽然在一起。多年友情要發酵成為愛情,需要太多契機和緣分,他們之間,缺少的恰恰是其中最為玄妙的契機——怦然心動。

鍾傾傾珍重蘇伽然,他對她而言,是生命中極為重要的存在,但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而蘇伽然對鍾傾傾的愛,有保護欲,有強烈占有欲,有患得患失,有原始衝動。是愛情,但他的愛,不自私。

所以其實,今天的愛情助攻選手,除了方子琪,還有蘇伽然。早在兩人約定要一同春遊開始,他們就已達成共識,串通一氣助攻鍾傾傾和溫和。

“後悔嗎?”方子琪故作輕鬆地笑著問蘇伽然。

後悔將自己喜歡多年的女孩親手推給別人嗎?

蘇伽然搖頭,神情苦澀。但一想到對方是溫和,他歎口氣,又釋然不少。

記得在淩叔六十大壽壽宴上,他看到鍾傾傾逗溫和讓溫和喊她小姐姐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當晚蘇伽然聯係在做私家偵探的好友鴿子,拜托他查一查溫和的家世背景、過往履曆,以及跟蹤他一段時間。

結果這一跟蹤,蘇伽然不僅發現鍾傾傾瞞著他回了鷺城,她還跟溫和同住一屋簷。

當天新店開張忙得不可開交的蘇伽然,還是聯係了鍾傾傾,可她卻不說她在鷺城。聽說他店裏招了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她還勸他去談場甜甜蜜蜜的戀愛。最後她還突然對他說:“小蘇,我大概已經陷入戀愛,我有喜歡的人啦。”

是溫和。

雖然鍾傾傾沒直說,但他確定,她喜歡的人是溫和。

蘇伽然隻好㞞得假裝信號不好,將語音電話掛斷。

後來他出現在鍾傾傾和溫和同租的房子裏,他怕他的青梅會成為他人的盤中餐。他想像往常那樣,做她的護花使者、純度測量儀,用他的方式將溫和逼退嚇跑。可這次,卻和往常大不相同。當他看到鍾傾傾著急護犢子的行為時,他就知道完蛋了。

而溫和,看起來一副雲淡風輕、從容淡定的模樣,其實他會吃醋,醋勁還挺大。但他脾氣是真好,無論是蘇伽然給他發鍾傾傾飲食喜好清單,還是鍾傾傾生辰愛好詳單,他都沒發脾氣,而是照單全收。

蘇伽然猜測,溫和也喜歡鍾傾傾。

他們是兩情相悅。

所以當方子琪出差回來,和蘇伽然聊到溫和時,兩人一拍即合,決定組織春遊,助攻鍾傾傾和溫和。因為鴿子私下調查到的所有有關溫和的個人信息和過往經曆,都是溫和的加分項。他的人生毫無劣跡,還有著一堆善舉。

將鍾傾傾推給溫和,蘇伽然是放心的。

溫和會帶給鍾傾傾幸福。

而蘇伽然,等到王子登場,騎士自然要退場離席。

暴雨來得快去得快。

烏雲散開,很快雲層裏又冒出一點光。

方子琪將雨傘扔在沙灘上,她拍拍蘇伽然的肩膀,“蘇伽然,你真牛!你是驕傲,你的愛是偉大的神聖的散發著光芒的,你是鷺城的陽光使者,你是我們祖國的稀有寶藏。”她故意越說越誇張。

蘇伽然笑出了聲,露出他潔白的牙齒。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方子琪鬆口氣,“走吧?到休息區洗個熱水澡,把衣服烘幹。”

“走。晚上去別墅陪我喝兩杯?”

“有事?”她晚上和周耀還有約呢。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矯情,玩非主流哈。”方子琪白他一眼,“新的愛情在向你招手。”

蘇伽然抬頭看烏雲溜走後,雲層裏冒出來的一點光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天高海闊,是時候來場新生。”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兩人走到休息區,周耀貼心地端了兩杯薑茶遞給他們,“暖暖身。”

“謝嘞。”蘇伽然一口喝掉薑茶後,轉身去衝熱水澡。

方子琪挽著周耀的手,問他:“怎麽沒看到傾傾和溫和,他倆還沒過來?”

“還沒。”

“周至衍和桃桃在哪?”

“裏麵的休息區。”

“走,去找他們。”

“好。”

找到周至衍和溫桃時,兩人正甜甜蜜蜜地依偎在一起看綜藝。看到方子琪和周耀過來,周至衍將視頻暫停,看向他們。

“要走了嗎?”

“再等會兒。”

“溫和和鍾傾傾還沒過來?”

“還沒。”

周至衍打開天窗說亮話,“來找我們是因為他倆吧?”

直接!爽快!

方子琪給他使眼色,“你們怎麽看?”

“全力支持。”

給力!收獲兩名重磅級助攻選手。

其實,在溫和終於忍不住醋意,衝動起身拉起鍾傾傾手腕的一刹那,溫桃激動地握住了周至衍的手。

“阿衍阿衍,哥哥是吃醋了嗎?”

“是,打翻了醋壇。”

“哥哥剛才的舉動好帥!”

“跟他平時不大一樣。”

溫桃眯著眼笑著感歎,“愛情的力量。”

周至衍朝她溫柔一笑,眉眼裏都是寵溺,“像我和你。”

兩人明明已經談了好幾年戀愛,可仍然像是甜蜜的熱戀期。

溫桃雙手捧臉,眼神流露出少女般的憧憬,“阿衍你知道嗎,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想要哥哥和我一樣獲得幸福。”

周至衍笑,“我們桃桃喜歡鍾傾傾是嗎?”

“是呀,哥哥也喜歡她。”溫桃語氣肯定。

周至衍好奇,“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我,看到哥哥的手機裏,有他和傾傾拍的合照,很多張,他們一起去看櫻花時拍的。”溫桃調皮地眨眨眼,“我偷偷看到的,哥哥不知道。”

周至衍了然。

溫和喜歡上了鍾傾傾,周至衍早已確定。隻是不知道溫和和鍾傾傾現在是什麽情況,不知道溫和的顧慮有沒有因為今天發生的事而消除。

見周至衍不說話,溫桃用手戳戳他的手,“有心事?”

周至衍看著溫桃,微微歎口氣,“喜歡鍾傾傾這件事,溫和一直有顧慮。”

溫桃著急,“什麽顧慮?”

然後,周至衍就將雲舒酒店希望和溫和續約的事,以及年底溫和答應溫桃要帶她回安夏的事,詳細地跟溫桃說了一番。

“和雲舒酒店續約的話,溫和就不能如期帶你回安夏。選擇不續約帶你回安夏的話,溫和就要和鍾傾傾分開。溫和想得多,責任心重,不能負責好鍾傾傾未來的話,他就不會選擇開始。”

“我都不記得今年就是要回安夏的時間,哥哥卻一直記得……”

“溫和重承諾,他答應過你,就會做到。”

“其實哥哥可以不和我一同回安夏,我現在有你,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不對?”

“當然。”

“而且哥哥也不用今年帶我回安夏,我們可以明年後年再一起回去。”

“是這樣沒錯。”

溫桃語氣篤定,誠誠懇懇,“對我來說,哥哥的幸福才最重要,他和傾傾兩情相悅,我希望他們能在一起,能夠甜蜜幸福。”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希望的。”

溫和身上背負的擔子太重,這些年周至衍看著他一步步挺過來,感慨萬千。鍾傾傾古靈精怪,性格明朗有趣,周至衍第一次見到她,就暗暗期待她能夠和溫和產生不一樣的化學反應,帶給他春意盎然充滿生機的世界。

“阿衍,我們有什麽辦法能幫幫哥哥嗎?”

“將你所想的,告訴他。”

解鈴還須係鈴人,能夠解開溫和顧慮和心結的人,非溫桃莫屬。

蘇伽然衝完澡烘幹衣服和大家會合時,鍾傾傾和溫和才來到休息區。

所有人都想從他們臉上看出點異樣,但兩人偏偏淡定如往常,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以至於大家都猜不到他倆目前是什麽情況。

“大家都在啊,是要回山莊別墅了嗎?”鍾傾傾問。

“等你們有一會兒了。”方子琪故意說大家都在等他倆。

“不好意思各位,那?走吧。”溫和聲音輕柔,道個歉聽得人都酥酥麻麻的。

“走吧走吧。”方子琪附和道。

不著急,她給自己上心理暗示。

長夜漫漫,啤酒滿箱,還有很多時間,足夠挖出許多隱私。

玩了遊戲,又淋了場雨。坐遊艇返回山莊時,大家都不如早上來綿島那會精力旺盛。每個人都找了地兒棲息,好養精蓄銳,晚上再嗨。方子琪好奇鍾傾傾和溫和的情況,心裏一直惦記著,上遊艇後她不斷找機會和鍾傾傾獨處,想說會兒話。

遊艇上有兩張床,一張周至衍和溫桃靠著床在看劇,一張鍾傾傾和方子琪霸占著,兩人抱著枕頭聊心事,時光像是回到學生時代。

方子琪急不可耐,“你和溫和現在什麽關係?”

鍾傾傾神色複雜,“不知道。”

“你們離開後發生了什麽事?”

“不好說。”

“鍾傾傾,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含含糊糊了,說清楚說清楚,細節到位。”

鍾傾傾歪著頭,她是真不知道她和溫和現在算是什麽關係。他拉著她的手跑了,她主動親吻了他,可誰也沒說誰也沒問接下來兩人算是什麽關係。那個在戀愛中尤為重要的,有關表白有關確定關係的儀式感,並沒有在那一瞬間發生。

“也沒發生什麽事,下雨了我們就在芭蕉樹下躲雨。”

“然後?”方子琪滿眼期待。

“然後雨停,我們就往休息區走。”

“嗷……”方子琪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鍾傾傾,你的撩漢技能幾乎為零啊。你躲雨的時候不會拉著小哥哥的手說自己冷讓他給你暖暖嗎!芭蕉葉芭蕉葉多小啊,你就不能緊緊靠著小哥哥讓他保護你不被暴雨淋濕嗎……”

鍾傾傾伸手抓了抓頭,恍然大悟,“是這樣啊。”

其實躲雨的過程中,溫和的手鍾傾傾抓是抓了,換她問溫和冷不冷要不要給他暖暖。芭蕉葉也的確是小啊,主動靠近溫和的人是鍾傾傾,也是她想要保護溫和不被暴雨淋濕。就連那個唇瓣相觸的吻,都是她主動親上去的。

……她根本就沒有撩漢技能,她隻有跟隨自己的心意,勇敢而主動。

“溫和當著大家的麵把你拉走後,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方子琪不死心。

鍾傾傾如實回答,“我問他是不是在吃醋,他說沒有吃醋,也不會吃醋。”所以也猜不透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忽遠又忽近。

“他沒有跟你表白?”

“沒有。”

方子琪抱著枕頭絕望地朝後倒去,一個死鴨子嘴硬,一個身在局中糊塗。溫和都已經醋意爆發,氣憤衝動到將鍾傾傾從蘇伽然身邊帶走,卻仍然嘴硬不承認他喜歡鍾傾傾。

“哇嗚嗚嗚,革命勝利如此之難,難於上青天。”方子琪躺在**一遍遍哀嚎,“我和小蘇花費多少工夫才找到助攻的機會……溫和吃醋了,他就是吃醋了,他為什麽不承認不表白……”

鍾傾傾抓到關鍵詞,助攻。

難怪今天的蘇伽然比起平時格外甜膩、黏糊。方子琪也是,格外興奮。

“我給你和小蘇一人買個包吧,香奈兒還是愛馬仕?”鍾傾傾打開購物網站,這是她一貫表達感謝的方式。

“鍾傾傾,不要一言不合就買包。”方子琪不滿,“撩漢啊撩漢,我敢保證,溫和吃醋了。”

“怎麽撩嘛?”鍾傾傾第一次感到沮喪。

主動,她絕對主動;勇敢,她時刻勇敢;表白,她早給表了。

所有她能想到能做的事,她都做了。除了等待,她別無他法。

“激將法,吃醋法,都已經用到極致,再用效果不大。”頭號愛情助攻選手方子琪暗自揣測,“溫和該不會是有什麽顧慮吧,看著不像是拖泥帶水不爽快的性格啊。”

“我去外麵轉轉。”方子琪看著鍾傾傾說,“你別想太多,休息會兒。”

方子琪四處溜達,找著溫和的身影,有些事她必須當麵問清楚。

隻是尋了一圈,她都沒有找到溫和。意外的倒是,周耀、蘇伽然、周至衍三個大男人聚在遊艇甲板的位置,吹著海風,迎著海浪,喝著啤酒,狀態愜意得很,惹得方子琪差點想加入他們的男人幫隊伍中。

但她還有正事要辦。

“看到溫和了嗎?”方子琪同他們招手。

“他和桃桃在一起,遊艇下麵靠左的房間。”周至衍告訴她。

方子琪折回遊艇裏麵,輕聲輕腳地走到靠左的房間門口,而後停下,開始偷聽。當她聽周至衍說溫和和溫桃在一起時,她就打算偷聽偷聽兄妹倆的悄悄話。然而,方子琪聽了快半分鍾了,裏頭什麽動靜都沒有。

一片沉默。

急性子快要失去耐心。

就在這時,溫和開口,語氣沉重,“我和她,沒有未來。”

她,是指鍾傾傾吧,方子琪邊聽邊猜。

“是因為我嗎?”

溫和再次沉默。

溫桃回想起周至衍同她說過的話,她莞爾一笑,娓娓道來。

“如果是因為我,哥哥大可不必介懷。我早已不是當年脆弱不堪、疾病纏身的小姑娘。”說話間,她還配合地將右手手臂向上彎曲,以示自己是強壯的,“所以回安夏的事,哥哥不用著急。我現在有阿衍,阿衍能帶我回安夏,哥哥以後可以常來安夏看我們,帶著傾傾。”

安夏是溫和和溫桃的老家,父母去世那年,溫桃每晚都會夢到一家四口在安夏幸福生活的點滴。那時候溫桃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和溫和說:“哥哥我們回安夏,帶我回安夏。”

原本那年,溫和是要帶溫桃回安夏的,結果溫桃被診斷出抑鬱症,有自殺傾向。但帶溫桃回安夏的事溫和一直記得,今年年初做複檢時,溫桃的抑鬱症基本已經痊愈,他便著手計劃今年年底帶她回安夏。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鍾傾傾。

“其實我現在也沒有那麽執著要回安夏啦,你看我病都痊愈啦,還有我和阿衍在一起很幸福,回不回安夏都好啦。”說到周至衍,溫桃的語氣都變得歡快調皮起來。

溫和看著她,的確是一臉幸福的模樣。

溫桃繼續說,她如小鹿一般明亮的大眼睛真誠地看著溫和,“如果因為我,哥哥要放棄在雲舒酒店的工作,要放棄你一生摯愛的法甜事業,要放棄難得一遇怦然心動的愛情,我會感到內疚不安的。我現在很幸福,我希望哥哥你也很幸福,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聽完溫桃長長的掏心窩子的話,溫和內心十分感動。

自從那場大火,溫和父母去世後,他的世界就隻剩下妹妹溫桃,他所有關於未來生活的計劃都是圍繞溫桃轉的。他肩上承載的責任和承諾,一直沉甸甸地壓著他。看到溫桃長大懂事的模樣,他感動又欣慰。

顧慮解除,但溫和的神色並沒有變得愉悅。

溫桃不解,“哥哥,還在擔憂什麽?”

溫和在心裏歎口氣,不想讓溫桃擔心。

鍾傾傾的出現,對他來說,是場意外。後來他喜歡上她,更是意外。

隻是偏偏,她是雲舒酒店董事長的女兒,千金小姐,掌上明珠。而他,不過一介法式甜品師,父母雙亡還帶個妹妹。都說真愛發生在女孩身上是大膽,發生在男孩身上則是自卑。

是,人人追捧的天才法甜大師,也會自卑。

溫和責任心重,他害怕這樣的他,無法給鍾傾傾的未來帶去最好的幸福。

他想要無比篤定地走向她,帶給她最明亮的未來。

“沒事哈,我們桃桃不擔心。”溫和語氣柔和,伸手摸了摸溫桃的頭,“你在這看劇,我去找至衍他們,靠岸後來喊你。”

“好哦!哥哥,我有話要告訴你。”溫桃喊住他。

“嗯?”

“是我在網上看到的。有人問‘互相喜歡的人,明知道不可能有結果,還要在一起嗎?’其中一條高點讚回答是‘如果一分鍾後她必須進安檢,如果安檢在十米之外,那意味著你們可以親吻四十五秒’。我看到這個答案時,心裏想的是,這短暫的四十五秒,也許抵過許多人的一生。哥哥,盡人事聽天命,你要勇敢一點哦。”

溫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溫和去開門的手突然停住。

是啊。

在這世上,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遇不到兩情相悅的人。

躲在門外偷聽的方子琪,十分感謝溫桃最後說出的這番話,不僅是它足夠撼動溫和,更重要的是它拖延了時間,方子琪這才有機會偷偷溜走。如果溫和早一分鍾開門走出來,她就會被他撞個正著。

偷聽的內容信息量太大,方子琪懶得去捋,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溫和會有所行動的,他喜歡鍾傾傾,這事沒跑。至於其他的,等著吃糖。

遊艇靠岸,回到靠海別墅,已是傍晚。

下過雨放晴後的海邊迎來絢爛的晚霞,漫長的海岸線和粉橘色的雲彩天空融合,一行七人都停下腳步,安靜地觀看這一勝景。眼前落日美好,像是在動漫裏才能看到。

突然,溫和低頭看站在他身側的鍾傾傾,“晚上,喝一杯?”

“好啊。”鍾傾傾笑容明媚。

其他人聽著,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像是已經吃到那一顆糖。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晚霞落幕,回靠海別墅的路上,他們遇到了鍾暮雲和舒小菁。

麵麵相覷。

驚訝,但不至於動怒。

這畢竟不是鍾傾傾第一次偷溜回國。

“你怎麽在這裏?”鍾暮雲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請她來的。”蘇伽然站出來解釋道,“我爸最近不是新搞這個旅遊項目嘛,我就喊了些朋友來玩。”

“你回來多久了?”鍾暮雲看鍾傾傾,略過蘇伽然。

“昨天昨天,我昨晚去機場接的傾傾。”又被蘇伽然搶答,還自作主張幫她撒了個謊。

“嗯。”鍾暮雲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嗯”字,算是回答了蘇伽然。他繼而眼神銳利地看向鍾傾傾,“玩兩天回家,既然回來了就住家裏。”是不容拒絕的嚴厲口氣。

“好。”鍾傾傾低聲應道,她畢竟已回國兩月有餘,也不好再說什麽。

隻是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感到無所適從。

鍾暮雲下令讓她住回家的話,這就意味著她要搬離和溫和同租的房子。想過遲早要離開那裏的,合同本就隻簽了幾個月,但事出突然,沒有征兆沒有準備,讓人不悅。

到達別墅後,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頓晚飯後便各自散開,享受私人時間。

周至衍和溫桃租了兩輛自行車打算環島觀光,方子琪和周耀關了房門躺在一塊看牆壁上投影儀投射出的溫情電影,鍾傾傾和溫和約好要去海邊喝一杯,兩人提了好幾瓶啤酒,剩下蘇伽然,他被蘇懷生喊去另一棟別墅談投資。

夜晚的海風,呼呼作響。

鍾傾傾和溫和並肩坐在沙灘上,看海浪卷起一朵朵浪花,往前翻滾再翻滾。

五月的鷺城,早晚溫差大,此時海風拂麵,夾雜絲絲涼意。

下午淋了雨,晚上又來海邊,擔心鍾傾傾會感冒的溫和,特地帶了件薄款針織外套,此時將它披在鍾傾傾的身上,溫和動作輕柔,看向鍾傾傾的眼神,溫柔得一塌糊塗。

鍾傾傾開了一罐啤酒,遞給溫和,自己又開了一罐。

咕嚕咕嚕,一口下去差不多喝掉整罐。

“我明天就要搬走。”她語氣感傷得像是要和溫和生離死別。

“沒關係。”溫和開口安慰她,不住在一起,但兩人都還是在鷺城生活,能常見麵的。

可鍾傾傾一聽溫和輕飄飄地說句沒關係,她就更不高興了。什麽沒關係,她來她走,對他來說都沒有關係,是這個意思嗎?鍾傾傾像鑽牛角尖的小朋友獨自生著悶氣,一罐啤酒喝完,她將啤酒罐扔來扔去,弄得嘩嘩作響。

“溫和。”鍾傾傾直呼他的名字,認真地問道,“我搬走,你會想我嗎?”

“會。”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而鍾傾傾因為這一個“會”字,生著悶氣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我也會想你。”她眼神炙熱望向他,“很想很想。”

起風了,溫和伸手將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扯了扯,擔心她冷著,“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鍾傾傾搖了搖頭,想再坐會。啤酒喝到隻剩下最後兩罐時,她眼睛亮亮的,期待滿滿地看著溫和,問他:“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溫和低頭,喝了口啤酒。想說的話,太多太多,悶在心裏也有多時,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愛情的升級需要衝動,但衝動不能帶給她更明亮的未來。

最後,溫和輕聲說:“明天酒店有重要的會議,抱歉不能送你。”

“沒關係。”她可以自己搬走。

自己來的,自然是自己走。

但後麵那句話,鍾傾傾沒有說出口,太委屈了,這畫風不適合她。

沒有等來溫和的告白,鍾傾傾打開最後兩罐啤酒,她舉起手中的啤酒,笑著碰了碰溫和手中的那罐啤酒,“我幹杯,你隨意。”

而後,她幹掉了整罐啤酒。

今天的酒又他媽的是苦的,鍾傾傾在心裏咒罵。她茫然地看著一片漆黑的大海,我幹杯你隨意,真像她和溫和之間的愛情,她一廂情願,飛蛾撲火。鍾傾傾始終覺得,愛一個人,就應該全力以赴。隻不過,這種讓自己愛到沒有退路的感覺,真他媽的糟糕。

“走了。”鍾傾傾將地上的啤酒罐撿起,“都喝完了,回去吧。”

溫和起身,站在鍾傾傾身側,突然朝她張開雙臂,他眉眼含笑,神情害羞。鍾傾傾閉眼,深呼吸一下,再睜開眼,溫和的純情和溫柔真致命。

她深吸一口氣,室友一場,是應該用一個擁抱結束。

鍾傾傾走到溫和張開的雙臂裏,伸出雙手回應他,所有的所有都融化在這個擁抱裏,全世界仿佛隻剩下翻滾的海浪聲,和大海遠處隱約發光的深夜燈塔。

第二天,回到鷺城市中心。

溫和去雲舒酒店開會,蘇伽然得回貓咖店。幫鍾傾傾搬家並將她送回家這件事,落在方子琪和周耀身上。周耀重回舊屋,想象中屋子應當比他走時要亂一點,但溫和處女座愛幹淨有潔癖,應當再怎樣都不至於亂到毫無章法。

然而事實是,當他推門而入,看到曾經明亮整潔的屋子被各種小家電小玩意霸占時,他大吃一驚。

“這些都是你的?”

“對呀。”

“溫和沒讓你將它們清理掉?”

“有啊。”鍾傾傾踢了腳地上沉睡幾天的掃地機器人,將它喚醒工作。她回頭看著周耀嘿嘿一笑,“但他管不著我。”

周耀看著她得意的笑,明白過來,“溫和真是慣著你。”

一個愛幹淨有潔癖的處女座,竟然能忍受鍾傾傾小物件巨多且四處亂放的毛病,不是慣著是什麽。周耀回想當時自己跟溫和合租時,垃圾超過兩天忘了扔溫和就會溫柔地跟他講環保道理。周耀也是性格隨和的人,這之後,再也沒有發生超過兩天不扔垃圾的事。

可鍾傾傾是小惡魔。

溫和讓她少買小家電,家裏用不上,她嘴上連連說好,轉身打開手機淘來淘去下了單。溫和讓她每天都將房間裏的垃圾倒掉,她仍是嘴上說著好,結果每次都是溫和替她扔的。

周耀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後,在心裏發出感歎,一物降一物,打不倒的終是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