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已經與青桐等人接上頭了,雲輕狂的心便放了下來。沒有了他的搗亂和堅持,在第二天清早,雲漪藍便帶著所有人離開了客棧,返回了大山之中,五毒教的本教地址。

而幾乎是隊伍中最後一個人前腳踏出陶家鎮的那一瞬間,狂醫雲漪狂將要接任五毒教教主一事便在鎮中瘋傳開來。

有的人嚎啕大哭,滿臉不甘。有的人興奮歡呼,就好像翻身農奴把歌唱一樣。

不過這一些,在傳進青桐耳朵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事了。

醒過來時,圈在腰上的手臂仍舊停留在遠處,抬起頭,毫無意外的裝進一雙漆黑的雙眸之中。青桐快速的垂下眼睛,掩蓋著心中的慌亂和窘迫。蕭湛確實神態自若,對著她溫柔一笑,坐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說道:“好久沒睡過這樣舒服的一覺了。”

青桐臉色有些發燙,不自在的看著蕭湛一眼。

修長的背影立在身前,背著窗外昏黃的陽光,仿佛在那一瞬間,整個人都被拉長了一樣。有多少次,那一雙略顯稚嫩的手臂助她脫離艱險,那一副並不結實的背影,又有多少次擋在她身前,談笑自若的護她周全。

如果……如果他不是個孩子,而是一個身量長成成熟穩重的男子,那該有多好。

她悚然一驚,狠狠的拍了自己一下。這個是危險的想法!這是個神經質的想法!別想了!不能想啊!

聽見聲音,蕭湛回頭,看著她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好笑的挑了挑眉,戲謔道:“你還沒睡醒嗎?還是終於被我的魅力所吸引,不敢相信自己已無法自拔的事實?”

“吸引你個大頭鬼!”青桐送他一記大白眼,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拉開了房門。

門外的鳳琰一臉愕然神情,手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青桐毫無防備的拉開門,他的手差點敲在自己的額頭上。她下意識的偏了偏腦袋,看著他愣怔的模樣,笑道:“我開門,你敲門,好巧,好巧。”

“……是啊,好巧。”鳳琰眨眨眼睛,抿唇笑了起來。一雙丹鳳眉目在她身後的少年身上輕輕掃過,落在青桐皺巴巴的衣服上,笑意更深。

蕭湛揚唇輕笑,一副任你看個夠的模樣。青桐臉皮沒他厚,輕咳一聲,一隻手按在了鳳琰的臉上,唬道:“看什麽看,腦子裏不許想亂七八糟的東西。”

鳳琰後退一步,舉起雙手,誇張的做了個“冤枉啊”的動作,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的眼睛,故作天真的問道:“你覺得我會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青桐臉有些黑,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一腳踹了過去:“徐老頭回來了沒有?”

鳳琰邊躲邊喊:“回來了,上午就回來了。不過一臉的疲憊,也不知道有沒有打聽到結果。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吧。”

兩個人在走廊間打打鬧鬧,也沒注意樓梯上會有人上來。青桐一拳打出去,鳳琰矮身閃過,便露出了他身後剛剛端藥上樓來的珠圓。青桐張大了嘴吧,再想撤回手臂已經晚了。眼看著粉嫩的拳頭就要打在珠圓臉上,珠圓驚叫一聲,一個側身旋轉躲了開去。可是手裏的藥碗也飛了。

一聲“哎呦喂”的呼痛聲,伴著瓷器摔碎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是誰那麽不長眼!把熱水往下潑……唉?這好像是藥吧?奶奶的!這是要燙死我還是要毒死我啊!¥%&#*……”

掌櫃的正低頭算賬,忽然被人兜頭潑了一身一臉的滾燙藥汁,連櫃台上的賬本都濕了大半,心裏有火是在所難免。青桐縮著脖子盡量距離欄杆處遠遠的,任由他掐著胖腰罵得風生水起。

鳳琰閑閑的靠在欄杆上,輕輕的咳了一聲,丟下去一錠銀子,外加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是我手滑,不小心將藥碗丟了下去。您快去找個大夫看看吧。”

正罵到起勁處的掌櫃的,突然就沒了聲。敢有聲嗎?這可是平時想見也見不到的頂頭上司啊!自己即使有天大的怒氣,也不敢再哼一聲啊。別說是區區一個藥碗,就是一整鍋雞湯倒下來,他也不敢皺一下眉頭。當下捏著銀子,陪笑道:“多謝鳳老爺賞賜。多謝鳳老爺賞賜。”

鳳琰優雅的回頭看了看青桐,露出一個相當欠扁的笑容。那表情,仿佛在說:瞧,這就是我大財神鳳老爺的本事。青桐白了他一眼,突然覺得那個藥碗應該扣在他的臉上。

一旁的珠圓卻氣的咬牙啟齒,怒氣衝衝的瞪了青桐一眼,轉身下樓去了。故意將樓梯踩得咚咚響,告訴所有人她現在很生氣。

青桐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小聲問道:“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了珠圓?”

“她也一直看我不順眼。你想多了。”鳳琰悠閑的擺了擺手,轉身去了徐老頭的房間裏。

是嗎?青桐眨了眨眼睛,暗暗想著這短短的幾天來,珠圓對自己不是橫眉冷對,就是白眼相向,再不然就是跟剛才一樣,狠狠的瞪自己一眼,然後地板踩得震天響,憤恨之情溢於言表。最開始時,青桐還會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到後來就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省的珠圓看了自己生氣。

記得偷偷旁敲側擊的問過玉潤,是不是自己哪裏做錯了。玉潤笑著說,是自己想多了。現在問到鳳琰,同樣的回答,青桐卻也是同樣的不相信。

她不是沒見過珠圓對鳳琰怒目而視,也不是沒見過她給鳳琰甩臉色看,甚至是訓斥、喝罵(汗),她也聽到過。但她總覺得,那是因為兩人關係太過親密所致,是屬於朋友之間的拌嘴,就如同最初自己與蕭湛那樣。那是與珠圓對自己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是敵意嗎……青桐偏著腦袋想了想,似乎是,又似乎不太像。討厭?嫌棄?厭惡?呃,好像都能沾到邊。

蕭湛在一旁看著她一會兒疑惑,一會兒肯定的表情,被逗樂了,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幹嘛呢?變臉跟翻書一樣。”

青桐苦著臉,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裏惹到珠圓了?在鳳凰山莊時,不還是好好的嘛。”

蕭湛目光閃爍,想了片刻,笑了笑,正要開口,忽然眼裏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已經到嘴邊的話,便改了:“這個嘛……”他故意拖長了音,見青桐雙眼滿含期待的看著自己,莞爾一笑,說道:“女人最是善妒,特別是自認為漂亮的女人,更是嫉妒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珠圓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是嗎?”青桐撇了撇嘴巴。雖然還是不太相信,但這個說法顯然很得她的歡心。不怎麽謙虛的對蕭湛一笑,歡歡喜喜的跑去徐老頭的房間了。

蕭湛看著她屁顛屁顛的背影,無奈的笑著搖搖頭,眼裏滿是寵溺。忽而側頭看看樓梯下方,輕輕一笑,抬腳離開。

樓梯的拐角處,視線所阻擋的地方,一位模樣嬌俏的女子靜靜的立在,手裏的藥碗散發著絲絲熱氣,飄散在空氣裏,很快就沒了蹤影。

一身鵝黃衣裙容色端莊的女子款款從樓下走來,看了看眼前之人,幽幽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啊,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少爺就是少爺,她的心思從來都不是我們做下人的能夠揣測明白的。既然少爺喜歡,就隨他去就是了。你又何苦為難王姑娘呢?”

珠圓咬了咬下唇,皺著眉頭,帶著幾分不甘,幾分憤怒,恨恨的說道:“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副做作的虛偽模樣!我就是看不得少爺對她好!我更是看不得已經有了婚約還四處勾搭男人!連十五六歲的少年都不放過!還有那個徐老頭,一臉的老不正經!說不定也是因為她的勾引才不顧死活的跑來南疆!堂堂琅琊王氏的閨閣千金,卻在這裏以色事人!什麽江南第一美女,我看還不如勾欄裏的……”

玉潤越聽,眉頭皺的越緊。終於忍不住,出聲嗬斥道:“夠了!珠圓,注意你說話的分寸!”

“我……”

“為主子擔心固然是好,但別忘了你的身份!”

玉潤一向溫婉如水,從未如此聲色俱厲的訓斥過什麽人,更何況兩人情同姐妹。頓時,珠圓的臉白了一白,低下了頭。

“玉潤姐姐,我錯了……”

看到她已經服軟,玉潤歎了口氣,幽幽說道:“王姑娘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你這樣對她,豈不是太不公平?我們身為少爺的仆人,能做的,也不過是護其周全,隨侍左右。唉~珠圓,少爺待我們好,是我們的福分,可若是我們因此而妄圖幹擾少爺的行為,那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珠圓咬緊下唇,忽然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道:“玉潤姐姐,難道你就甘願讓王姑娘做鳳凰山莊的女主人嗎?”

玉潤一愣,垂下眼簾想了一瞬,忽然笑了起來:“如果少爺真的喜歡,別說是琅琊山莊的大小姐,就算是街邊的乞丐,我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