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鳳琰後腳剛出去,蕭湛就在這頭微微歎了口氣,抬頭對上青桐略略疑惑的眼神,開口說道:“青桐,我不想你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是不想讓你害怕,反正都是他們胡說八道的,你何必讓自己心裏不痛快呢?”

青桐有些意外。一是因為蕭湛這話就說明他剛才看見自己跟鳳琰眉來眼去了,居然沒有阻止;二是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居然會讓蕭湛斷定自己會害怕?

不過回頭一想,自己剛醒來時,五毒教教眾聚在門外,一副義憤填膺悲痛莫名的模樣,而蕭湛等人卻是滿臉寒氣,擺明了一副生人勿進否則不會有好下場的樣子。明明之前都是好好地,怎麽自己睡了一覺,這些人就跟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樣。莫非是鳳琰勾搭了哪家的小姑娘,讓人家給找上門來了?好像也不對,記得阿朵也站在自己門前與同族之人對峙的。

蕭湛神情淡淡的,放下手裏的藥碗,眼睛定定的看著青桐,沒有絲毫說話的意思。青桐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正想開口找點話題,誰知蕭湛一下子站了起來,忽然打開門,露出了門外站著的人。

雲輕狂還保持著彎腰貼耳的姿勢,此刻見被抓個正著,臉上有點尷尬。誰知蕭湛根本沒看他,隻是回頭青桐說了句“聽完了故事就早點休息”,抬腳就走了。

青桐張嘴就想喊住他,可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看著門外那個快步離開的修長身影,心底湧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他是不是生氣了?

雲輕狂一邊關上門,一邊還在咬牙切齒的埋怨,“鳳琰那個不講義氣的,明明說好一起探路子的,一看事情不好就先溜了”,絮絮叨叨了一會兒,抬頭看見青桐坐在**發呆的模樣,稍稍猶豫了一下,搬著一張矮凳挨著床邊坐下,便讓青桐伸出手來把一把脈。

青桐神情懶懶的伸出胳膊,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竟看到雲輕狂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不禁出聲問道:“我又怎麽了?哦對了,我都忘了問你,之前你不是已經答應我給我治病的嘛,痊愈的話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雲輕狂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你怎麽知道我阿姐答應了?哦,看來是蕭湛告訴你的。”青桐隨便的點了下頭,懶得跟他解釋在大殿外時齊繡繡說的那番話。雲輕狂繼續說道:“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事情,雖然你的心疾不太好治,但也不要放棄治療,反正你也沒什麽急事,不如就多留幾天,我……”

“我什麽時候說過放棄治療了?!”青桐一臉詫異,沒想到雲輕狂瞪得眼睛比她還大,“可是蕭湛已經跟阿姐說了,三天後便離開五毒教啊!”

青桐有些傻眼,仔細想想,蕭湛好像是說過等自己的身體恢複了就離開五毒教,不過那個時候她以為是在說自己的心疾,現在聽雲輕狂的話,分明不是那麽回事啊。忽然想起蕭湛的態度改變是在自己醒來之後,連忙拉著雲輕狂問起昏迷時的事情。

一開始,雲輕狂竟然還支支吾吾的不願意說,待青桐拿起鞋子作威脅時,才老老實實的把所有事情都說了。

原來,青桐出事那天,蕭湛急的硬是將還在大殿的雲輕狂給拖了出來。幸虧雲漪藍通情達理,不但沒有怪責,還將忙得腳都快不沾地的達曉給派了過來。結果,這兩人一起給青桐把了個脈,全傻了眼。從脈象來看,青桐已經是個死人,且渾身冰冷,絕對不是死了一天兩天的樣子。

以對蕭湛脾氣的了解,雲輕狂給達曉使了眼色,想要拖延個把時辰,仔細研究研究再說。這根本不合理啊!就在幾個時辰前還是個大活人的,若是能無聲無息的變成個死了幾天的屍體,那他這輩子也別當大夫了。可哪知道他算盤打的是不錯,卻完全忘了還有齊繡繡這個油鹽不進的人。望聞問切、下診斷,也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齊繡繡就把什麽都告訴蕭湛了。當時蕭湛就瘋了,雲輕狂就隻能拚命的安慰,那個混亂的情形他現在連提都不想提。

沒成想,這頭蕭湛還沒勸好,那頭的達曉神經病發作,非說要遵循五毒教傳統,將青桐給燒了,美其名曰:走的安心。

蕭湛當然不願意,差點沒把達曉給揍了。達曉牛脾氣一上來,居然動員一大批五毒教教眾前來“搶屍體”。這下,鳳琰、玉潤等等幾人也不答應。一來二去的,情形變得越來越僵,就變成青桐醒來時在門外看見的那個樣子。

在南疆,是有將死人火化視為尊敬的這一習俗,不然就是對死者的侮辱。而青桐在五毒教的口碑還算是不錯的,加上差一點成為了五毒教教主夫人這一層關係,五毒教教眾們就更加重視。雲輕狂夾在中間,兩頭都不是人,其難受滋味不言而喻。

雲輕狂歎了口氣:“我為難點倒不算什麽,倒是你啊,要不是醒來的及時,蕭湛他們幾個非打起來不可,到時候連我都壓不住陣。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幾天我給你仔細把過脈,除了虛弱一些,完全沒有生過病的痕跡。你那假死的症狀根本不是心疾才有的。”

青桐有些愣怔,腦子裏全是那天蕭湛一身寒氣與眾人對峙的模樣。這些天來他雖然一直笑著,刻意體貼著,可她能看到隱藏在眼底的憂慮。他什麽都不說,就是怕自己知道真相會害怕。這是他的軟肋,可自己卻一直在撿著軟的地方捅,難怪他剛才會生氣。換了自己,早開罵了。

雲輕狂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要是不說出來的話,我沒法對症下藥啊。我記得以前你就出現過這種事情,差點沒把我嚇死。”

青桐看著他,有些無語。她大概能夠猜得到自己為什麽會假死,但卻不能告訴他。以他的智商和心理承受能力,她可不覺得他能接受自己的天方夜譚。

“算了,沒法對症下藥就沒法吧。我這毛病跟心疾無關,你隻說能不能治得好我的心疾。”

“你是說這是兩種病?可憑我的能耐,怎麽看不出來呢?”雲輕狂的“神醫病”又犯了。青桐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他隻好低頭想了想,“心疾倒是好治,但重在調理,配好了方子,隻要不是小不拉幾的藥鋪都能配齊了藥。毒也好解,那七葉碧花草還剩了點葉子,足夠了。隻是我怕這些藥會跟你的假死病有衝突。”

青桐汗顏,還假死病呢,能不能別亂起名字?

得到肯定,雲輕狂走了。隻是還對青桐的假死病念念不忘,不住的囑咐青桐要爭取多留下來一段時間,給他一點時間,一定能找出病因的。

青桐低頭盯著身上的民族風被子苦笑,就是給雲輕狂兩輩子的時間,隻要她不將事情說出來,他也根本找不出病因。她倒是想勸雲輕狂別費勁,可看他那樣子,勸了也是白勸。什麽假死,什麽昏迷,那不過是自己的魂魄離開了這具身體,回歸本體了吧。

記得之前她昏迷或者睡著時,不止一次的聽到過媽媽或者其他人的聲音,就在上一次昏迷時,她好像看到了病房的樣子。隻是那時,她總覺得自己在做夢。而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躺在病房裏,還跟爸爸媽媽說了幾句話,再說是夢,那就是在騙自己了。

如果把靈魂比作腦電波,身體比作磁場的話,她能夠穿越到這具身體裏來,大概是本體的磁場變弱,腦電波跟這邊的磁場恰好同步了吧。而現在之所以出現靈魂剝離的情況,可能是這具身體的磁場與腦電波出現了偏差,本體又得到好的保養和恢複,兩者便開始相互吸引了吧。

原來自己的靈魂真的回到過原來的身體……

青桐舉起自己的手,在光下出神的看著。從她來這裏的那一刻,她就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回去,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看到爸爸媽媽。然而隨著記憶中的印象,每次病發時看到那邊的景象一次比一次清晰,醒來的時候,這具身體的反應也變得有些遲鈍。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或者是兩者都有。

她已經不敢想,下次醒過來時,究竟是在王青桐還是付萱,究竟是現代人還是穿越女。再或者,換一個說法——看到的是爸媽還是蕭湛。憑心而說,她希望這些人都在自己身邊,可她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老頭開眼,將兩者中的任何一方穿越。

視線忽然就有些模糊,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又要昏迷了。連忙用手使勁兒揉了揉眼,手背上感覺到一陣濕意,才知道自己是哭了。

太好了……青桐咧著嘴笑了起來,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