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三娘與解淵的關係似乎很要好,說話做事也隨意多了。雖然都說顧客是上帝,但解淵這個上帝似乎當得不夠格。

解淵很是殷勤的接過她手裏的托盤,笑的很狗腿,說道:“怎麽敢有勞月老板親自來送茶呢,剛才那小子呢,記得是叫小瘋子吧,我找他算賬去。”說完,裝模作樣的就要出去。

月十三娘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拆穿他的虛偽:“你得了吧,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隻可憐了我,一聽說你來了,巴巴的跑來送茶,還沒進門呢,就聽見有人說什麽‘少了些東西’,嘖嘖嘖,多讓人寒心。”

“我又不是胡說,好好的一出《貴妃醉酒》,硬是唱不出深宮哀怨的味道,也就是扮相還說得過去。”解淵笑的很無辜,親自倒了一杯茶,恭敬的端到月十三娘眼前。

月十三娘也沒給他好臉色,瞪著他說道:“去去去,那小桃紅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從上京請來的,你可別亂說。萬一落到人家耳朵裏,惹惱了她,到時候人跑了,我可找你算賬。”邊說著,邊端過了他手裏的茶,一飲而盡。末了,還不忘送給他一記大大的白眼。

青桐看看姿態高傲如女王一樣的月十三娘,再看看狗腿媚笑一副太監相的解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月十三娘也太神了,還從沒見過解淵這麽狼狽過。

聽見笑聲,月十三娘轉過頭來,仔細的盯著青桐看了又看,倒把青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咧著嘴吧笑了笑,學著男子的樣子作揖道:“月老板好,在下……”

還沒說完,一旁的解淵噗嗤笑了出來。

月十三娘抬手就對著他的腦袋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然後回頭看著青桐,輕輕地笑了起來,說道:“敢問姑娘可是琅琊山莊的王青桐姑娘?”

青桐啞然,難道自己臉上刻著名字麽?

看她這個反映,就知道猜對了。月十三娘嗬嗬笑了起來,說道:“姑娘別見怪,我月十三娘閱人無數,是男是女還是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的。以姑娘的傾城之姿,出塵之質,若還稱不上江南第一美女,那天下間可就沒人能夠當得了。”

這一番話把青桐誇的心花怒放,先不論月十三娘的誇獎是否可信,但好話誰不愛聽,更何況是青桐這樣有稍稍虛榮心的女子。頓時,白皙的雙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她微微低下頭,如秋水一般的雙眸,在細羽般的長睫之下,泛著點點略帶羞澀的溫柔之光,柔軟的紅唇微微抿著,帶了一絲俏皮的模樣。

解淵倚窗而立,目光溫柔的看著她絕美的側影,唇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帶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暖。其實他哪裏知道,青桐哪裏是害羞,隻不過是怕自己笑的太囂張,會露餡兒。忽然驚覺月十三娘頗含深意的目光,他眨了眨眼睛,大咧咧的笑了笑,之前的溫柔**然無存。

月十三娘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視線重新落在了眼前絕美的女子身上,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忽然抿唇笑了起來,說道:“若姑娘能夠在我這裏登台唱戲的話,保證全九龍城的人都來看。”

青桐愣了一下,還沒等說什麽,一旁的解淵“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十三娘啊十三娘,你就饒了全城百姓的耳朵吧,王大小姐作詩還可,這唱戲,沒個三五年,她是出不了台麵的。”一邊說,還一邊勾著小雞眼,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青桐的身段。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嬸更不能忍!

青桐再也忍不住,小臉一紅,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過去。

解淵笑的很欠揍,動作瀟灑的接住茶杯,沒想嘴角還沒咧到適合的角度,茶杯裏的水潑了出來,濺了他一臉。他愣著眨巴著小雞眼,額頭上還殘留著碧綠的茶葉,模樣滑稽極了。青桐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哈哈笑了起來。

這時,一樓大廳的門口處走進一位穿著不俗的公子,解淵隨便掃了一眼,立時認出那是剛才在大街上遇到的神秘貴公子。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回頭見青桐依然笑的直不起身子,便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月十三娘。

月十三娘會意的笑了笑,拍了拍青桐的肩說道:“姑娘在我這裏不用拘束,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小瘋子就行。我先去招呼客人,待會兒再過來。”

青桐拚命的忍住笑,點了點頭,可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看她忍得痛苦,月十三娘忍俊不禁,斜了眼解淵,就出去了。

解淵依著窗台,唇角勾著一抹玩味的笑,看著樓下月十三娘笑容得體的將那位公子帶上了樓,在斜對麵的雅間裏坐了下來。角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能夠讓自己這邊看到對麵雅間裏的情景,又不會讓對方察覺自己在觀察他。

“嘿,看來綠苑和鈴鐺成功脫身了。”

一聽這話,青桐輕咳幾聲,忍住笑,抬頭看見解淵在對自己勾手指,連忙走了過去。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隻見斜對麵的雅間裏,之前動過手的白衣公子姿態優雅的喝著茶,隻是似乎心思並不在聽戲上,而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長相平平的男子,此刻正低著頭,好像在說著什麽。

青桐正想問鈴鐺和綠苑在哪裏,忽然聽見解淵喃喃自語“十三娘真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思了。”她再次打量了一眼對麵的貴公子,回頭看到解淵唇角*的笑容,忍不住曖昧的笑了起來,說道:“你該不會是gay吧?”

“給?”解淵愣了一下,“給什麽?”

青桐癡癡地笑,一副“我懂”的模樣。

解淵無語的敲了敲她的腦袋,無奈的笑道:“你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呢。難道你就對那個公子的身份不感興趣嗎?”

“他什麽身份?”青桐來了興趣。

話音未落,反倒是解淵有些驚奇的打量了她一眼,就跟不認識一樣。青桐反手打了他一下,他捂著胸口嗬嗬笑了起來,說道:“你不是吧,你真的一點都沒看出來?”

“我看出來他是個男人。”

“……琅琊山莊莊主*霆博學多才見多識廣,你作為下一任的少莊主,就算比不上*霆,照例說也差不多哪裏去。之前貴公子拿出的那枚白玉扳指,連我這個鄉野村夫也認得出大約來曆,你居然會不認識?你真的是琅琊山莊的大小姐嗎?”

青桐眼皮都沒抬,直接一句嗆了回去:“我怎麽會認得鄉野村夫認識的東西。”說完,想想覺得不對,又補了一句,“我有失憶症。”

解淵又笑,眼裏有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不過他並沒有執著於這個問題,而是自動返回了之前的話題。

“那枚白玉扳指溫潤光滑,玲瓏剔透,在陽光下一照,能看到其中有極細的金線勾勒的突然。我隻看了個大概,隻能隱隱分辨出是朵九瓣蓮花。這樣的紋樣在中原很少見,自從羌人被趕到漠北深處之後,會這種手藝的匠人就幾乎消失了。現在隻有胡羌皇族,才會用這種圖文作為族章。”

皇族!?

青桐連忙抻著腦袋去看,去看看那傳說中的皇親國戚長什麽模樣。天哪,成天跟土匪打交道,終於讓她碰上身份高貴的人了。呃,好像沈琰也算皇親國戚吧……算了,他在青桐眼裏跟“貴氣”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解淵笑著把手按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往下壓了壓,以防對麵的人發覺,說道:“不過是一失了勢的蠻族,有什麽好看,你還不如看我呢。”

青桐涼涼的掃了他一眼,拍掉腦袋上的爪子,說:“人家是皇族,你是土匪。”

“別說他隻是個皇族後裔,就算是胡羌王,又有什麽可看的。沈琰早晚都是大夏的平南王,你如果老老實實跟他回去,你可就是大夏皇朝尊貴的平南王妃。”

一說到這個,青桐就焉兒,又怕讓解淵看出什麽破綻,隻得悶悶地說:“我有失憶症,我……”

“記憶丟了,感覺還在。可你的反應,分明是躲閃和害怕。或許,我可以這樣理解……你根本沒有失憶。”

青桐心中一驚,還不等有什麽反應,忽然覺得一具軀體貼在了自己的後背。溫溫熱熱的呼吸,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低伏在耳邊,輕輕的說道:“你到底是誰?”

青桐渾身僵硬,絲毫不敢動。腦子裏飛速的轉著,所有的疑問一股腦的撲了上來。

我哪裏做的不對?哪裏露出了破綻?他怎麽會知道我不是王青桐?難道張易之也知道了?

雖然心裏這樣想,拚命地想要找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可是大腦仿佛被抽空了一樣,讓她無法思考。隻能憑借著她天生的撒謊天賦,幹巴巴的笑了笑,說道:“你瞎說什麽呢?我就是王青桐啊。”

一聲輕笑在耳際響起:“你真的是王青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