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梨水園內,老板月十三娘新請的伶人小桃紅正在努力賣場,台下的看客們認真地聽著。若有人偶爾抬頭向上看去,就會看到二樓某個雅間裏,臨窗而立的兩個外表不煩的男子,正耳鬢廝磨異常親昵的上演著,令人無限遐想的禁忌畫麵。

解淵微微的彎下身子,兩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幾乎是貼在了青桐身上。唇角勾著一抹蠱惑的笑容,湊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問著:“你到底是誰?”

青桐慌了,腦子裏幾乎是一片空白,絲毫想不出任何的辦法。忽而感覺到兩人的姿勢太過曖昧,她勉強笑著直起身,推開解淵,說道:“你瞎說什麽呢,我就是王青桐。難道是看戲看傻了麽?”

她不動聲色的笑,企圖以冷靜來掩飾心底的慌亂。剛想轉身離開眼前咄咄逼人的視線,下一刻,解淵卻忽然靠了過來。她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慌忙退後,後背撞到堅硬的牆壁,才猛然發覺已經無路可退,再想要側步移開,一隻手臂橫在身側,將她牢牢禁錮在了狹小的空間裏。

“你想幹嘛?”青桐抬頭,神情微凜的瞪著近在咫尺的男子。

解淵微微低著頭,一雙隱隱含著精光的鳳目微微眯著,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渾身緊繃的女子,輕輕地笑了笑,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而是變作了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逼迫。

“不想幹嘛。”解淵勾了勾唇角。

青桐稍稍放下了心,至少眼前的人並不像陳璜一樣對她圖謀不軌。她眨了眨眼睛,盡量放鬆自己,平靜的看著解淵,說道:“我想回家了。”

“家?琅琊山莊才是你的家,平南王府才是你的家。二哥的小院,不過是你的臨時住所。”解淵語氣略帶嘲諷。

青桐微微蹙眉,低下頭,掩飾著心底的厭惡。

“我出來的時間太長,小花他們會擔心的。”

“不怕,我會送你回去。但不是現在。”

“我現在就要回去。”

“你走不了的。”

“解淵!”

青桐抬頭怒視著眼前這個無賴,卻在看清他眼底的深沉時,愣了。

自命風流的男子,不知何時,眼裏已褪去了炙人的咄咄逼人,反而被暖暖的柔光所代替。深邃迷人的雙眸像是兩泓深不見底的泉眼,就那麽定定的一望,似乎想要將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

“你好像很討厭我,一直想要避開我。”

男子輕聲笑了起來,笑容裏有一絲難言的寵溺。醇厚低沉的聲音貼在耳際,帶著蠱惑誘人的力量緩緩的鑽進心底,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炙熱的呼吸噴在耳畔脖頸,傳到心裏,讓人有些心悸。

青桐猛地回過神,略有些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躲什麽,隻覺得解淵眼底有些東西讓她有些害怕,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起了沈琰,覺得此時的解淵像極了沈琰……

……

“小心老六。”

……

燕雲帆的告誡如醍醐灌頂一般,瞬間讓她清醒過來。解淵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是危險的,像是潛伏在草叢中的獵豹,似乎將獵物的一行一動分毫不差的看在眼裏,一旦等到時機成熟,就會暴起傷人。就連燕雲帆那個書呆子都曾經提醒過她要小心解淵,今天怎麽會這樣毫無防備的與他共處一室,為了他眼中的某些莫名情緒就失了神?!真是見鬼了!

青桐掩在袖子裏的手狠狠得握起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到肉裏,用疼痛來懲罰自己剛才的失神。

王青桐啊王青桐,你要爭氣!

兀自沉浸在這曖昧不明氣氛中的解淵,仍然沒有發現女子的小小動作,自顧自的說道:“你別躲著我,好嗎?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人。”說著,他抬起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

青桐不動聲色的側頭避過,複又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微微揚起下巴,深情款款的,緩緩的綻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仿佛是春日的桃花,嬌豔動人。看著解淵沉迷的神色,她心中冷笑,緩緩抬起手,溫柔的撫上他的側臉,朱唇輕啟,用同樣蠱惑的聲線說道:“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嗎?”

解淵睜大了眼睛,幾乎是動情的望著她,說道:“你果然不是王青桐,對不對?”

青桐略帶羞澀的笑了,稍一猶豫,便說了出來。

“我是你奶奶!”

呃?!

解淵一下就愣了。

說時遲那時快,青桐撫在他臉上的手捏起了一點點肉,拇指跟食指一對,狠狠的掐了下去。隻聽得解淵“嗷”的一聲慘叫出來,聲音之響,一直引得樓下的看客們紛紛抬頭觀看。

得了自由,青桐立即往門外跑去。忽然聽到解淵在身後叫自己,她想也不想,抄起桌上的茶杯扔向身後。慌忙中也顧不上有沒有砸中,掀了簾子跑了出去。猛地看見不是何時站在門外的月十三娘,她唯一遲疑,連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月十三娘抱著手臂,目送青桐慌慌張張的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門處,這才扭頭看向雅間裏的解淵。

解淵仍是站在床前,神色有些錯愕,也有些不解,似乎是那杯澆在頭上的茶水讓他從夢中醒悟一樣,猶帶著一絲迷蒙。他不理解為何剛才就那樣做了。他記得自己明明是想問出她的底細的。

忽然聽到腳步聲,他略帶欣喜的回頭,卻在看到月十三娘的瞬間,眼底暗了一暗,懶洋洋的往身後的牆壁上一靠,似乎有變作了那個玩世不恭的解六爺。

月十三娘看著他頗顯狼狽的模樣,噗嗤笑了出來,將自己的絲帕丟過去,說道:“呦,一向自詡風流倜儻遊戲花叢的解六爺,今天怎麽把人家姑娘給惹惱了?”

解淵正拿著絲帕擦著臉上的水,聽到這話,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隻是眼裏的那抹失落,是怎麽也掩蓋不過去了。

月十三娘有些驚奇,不禁揍過去,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人。人還是原來的人,怎麽今天看著這麽陌生啊。往常他聽到這樣的調侃,或是翻白眼,或是無賴的笑著調戲回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不聲不響。

解淵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說:“怎麽了?我臉上長出花來了?”邊說著,邊揚起帕子半蹲下去,學著戲子的模樣做了個風情萬種的笑。隻是在他臉上,更多的是搞怪與滑稽。

月十三娘噗嗤笑了出來,奪過帕子敲了他的腦袋一下,轉而歎氣道:“你啊,整天沒個正經,怪不得人家姑娘不喜歡你。”

解淵挑了挑眉,沒說話。

“不過說正經的,那個王姑娘似乎有些奇怪。”

解淵稍稍正了臉色,問道:“我也正是因為有同樣的感覺,才將她帶過來讓你看看。”

月十三娘斜了他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後仔細想了想之前對青桐的短暫印象,微微蹙眉,緩緩說道:“以那位王姑娘的麵相來看,應是大富大貴之象,可是不知為何,眉心之間籠著一層霧氣,將原有的命理運數全然打亂,讓我也有些糊塗了。除非是她自願讓我細算,不然我是沒法看透的。”

解淵沉默下來,臉色有些陰鬱,不知道在想什麽。

忽然又聽見月十三娘說道:“其實貴寨八爺一向精通命理運算之說,如果六爺感興趣,何不向八爺求教?”

解淵苦笑:“我問過八弟,他與你說的話幾一樣。”

月十三娘啞然,自問閱人無數的自己,今天竟也遇到了讓自己也摸不透的人。抬眼看著解淵一副低頭沉思的模樣,想起方才兩人在房中的情形,不由得抿唇笑了起來。

或許自己看不明白王青桐的命數,但她至少看透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位風流成性的解六爺,今次是該收收心了。

青桐怒氣衝衝的衝出梨水園的時候,感覺到身後各色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自己,一直將她送出大門。她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豆腐渣思想自己又不是沒有過,這次不過由看客變成了當事人。自己名聲臭了不要緊,反正是女扮男裝,沒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解淵就不一樣了。從今天開始,他有斷袖之癖嗜好的惡名算是響徹九龍城了。

活該!青桐憤憤的罵著,誰讓你害老子嚇出一身冷汗,老子就大發慈悲的送你一份大禮!這叫禮尚往來!

但話又說回來,青桐覺得以後真的要離解淵遠遠地,他現在已經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如果再接觸下去,她真怕自己的老底和小命都會被他捏在手裏。或許小花說得對,她應該離開九龍城。不過現在前有沈琰,後有張易之,解淵更是負責把手九龍城。她一不會武功,二不會法術。想要離開九龍城,除非她會飛。

想到這個,青桐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青天白雲,自由的鳥兒在頭頂飛過,嘰嘰喳喳的叫著,好像在炫耀。

唉~~~青桐重重的歎口氣,自由難,難於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