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阻礙

“兄弟,你們幹嘛呢?”

對著大哥的眼神,楚雲舒一句話也說不出。

倒是許大帥,他覺得現在應該是幫雲舒挽回一些的時候,於是,便將呆立在一邊的那人拉到身後,對楚雲徳道:“楚家大哥,別怪雲舒,我們隻是很平常的戀愛關係。”

“去你的什麽戀愛關係!”楚雲徳聽到許大帥搭腔,心中十分惱火,他憤恨地瞪著許大帥,“你究竟用了什麽樣的手段,將我兄弟逼到這樣的地步?他雖是個戲子,但絕不是你的玩物!”

許大帥搖搖頭,“他的確不是我的玩物,他是我的愛。”

聽到這話,楚雲徳反而更加惱怒,“花言巧語!你騙得了我兄弟,卻騙不了我。告訴你,姓許的,你若是敢對我兄弟圖謀不軌,我楚雲徳拚了命也不會放過你!”

此時,楚雲舒又站出來,對大哥道:“大哥,不是許大帥的錯,他沒有逼我、也沒有騙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楚雲徳聞言一愣,“兄弟,你知道自己說什麽嗎?你是不是讓他騙糊塗了?”

“我沒有,大哥。”楚雲舒悄悄拉住身旁人的手,一臉堅定地說:“我是心甘情願跟他的!”

楚雲徳一瞪眼,“兄弟,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跟我說,這個混賬是怎麽哄騙你、逼迫你的?”

楚雲舒很認真地,對大哥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我是心甘情願跟他的!”

“啪!”楚雲徳掄圓了胳膊給了自己兄弟一個大嘴巴,“傷風敗俗!”

楚雲舒被打得一個沒站穩,歪倒在化妝台前。許大帥趕忙去扶他,看到心愛的人被打,這男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拔槍,可手剛剛摸到腰間的柯爾特,又轉念一想:如若此時不理智,必會給雲舒惹來更大的麻煩。但雲舒這一巴掌也不能白挨,許大帥從來也不是那種惹得起的人。他扶過楚雲舒,指著楚雲徳怒道:“你既然是氣我勾引你兄弟,就該衝著我來,打他算什麽本事?”

楚雲徳本就惱在火頭上,被這許大帥一激,更是氣急,“姓許的,你敢勾引我兄弟,我今天就先揍你!”說著,揮著拳頭就要上來。

許大帥冷笑,“哼,就憑你一個瘸子?”接著拔出腰間的柯爾特,扣動了扳機。

“不要!”楚雲舒見狀大驚,急忙衝過來將許大帥的手腕推開半寸。

子彈射偏了。

“砰”的一聲,打中了化妝間的一隻青花瓷瓶。

外麵的觀眾正期待著第一名旦的登場,卻猛然聽到後台一聲槍響,人們立時**起來。張經理在後台也是被嚇了一大跳,但他及時反應過來,忙走到台上對大家解釋,“大家不要慌,剛剛是我們後台的老板們為了慶祝楚老板回來而放的炮仗,大家請安心等待,一會兒戲就開場了。”

這樣一說,也算是勉強將來聽戲的人們安撫下來。張經理又急急忙忙地回到後台,輕敲了敲化妝間的門,便推門進來。但見一身霓裳羅裙的楚老板正抓著許大帥的右腕,許大帥的右手上緊握著一把手槍;很顯然,槍又是這位祖宗放的。對麵的楚雲徳呆呆地立在兩人麵前,已嚇得臉色煞白。

張經理突然覺得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又覺得自己進來的很是時候,“三位這是......怎麽了?”他訕訕地笑道。

見張經理來了,楚雲徳的臉上才稍稍恢複了些血色。楚雲舒對著許大帥吼道:“許昌之!那是我大哥!”

許大帥偏過頭去,重重地歎了口氣,“抱歉,雲舒,我太激動了......可是,他想從我身邊奪走你......”

楚雲舒緊握著許大帥的手,“昌之......”

看他倆的樣子,楚雲徳是火冒三丈,他指著楚雲舒罵道:“行,吃裏扒外的東西!你願意當權貴的男寵,搖著尾巴討食兒吃,以後就再也別認我這個大哥!我楚雲徳跟你丟不起這個人!”說完,一跛一跛地、氣衝衝地離開了。

“大哥......”楚雲舒想放聲叫住楚雲徳,卻又突然無力地靠在牆上,許大帥心疼地攬過他瘦削的肩,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最終卻又什麽都沒說。

“楚老板,戲要開場了,您準備準備,觀眾們都等著呢。”張經理在一旁試圖轉移一下話題,以緩和一下這樣凝固的氣氛,卻被許大帥責怪地瞪了一眼。

楚雲舒拿開許大帥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對張經理強顏歡笑地點點頭,“讓您見笑了,我這就跟您去候場。”然後有些魂不守舍地出了化妝間。

戲已開場。

楚雲舒隨張經理走到幕後,見小月桂獨自一人正站在那裏。

“小月桂,戲開場了?”楚雲舒打起精神,努力讓自己笑起來。

小月桂點點頭,“嗯,周師兄、祝師兄、王師弟和林師兄都在場上,您在後台說話的那會兒,他們已經演了一陣子了。”

楚雲舒纖長的手指微微挑開一縫幕簾,向台上窺視,台上一醜、一墨、一小生、一老生,分別是小月桂口中的林師兄、周師兄、王師弟和祝師兄。此時正演到程浦與皇親朱煥然遊春,路遇青年才俊穆居易,三人同坐一處飲酒,請扮作相師的劉魯七占卦的場景。再瞥瞥台下,兩位軍爺的專席上,蔡副官正看得饒有興致,而他旁邊的座位仍空著。

許大帥的兩臂撐在化妝間的梳妝台前,許久,也不能平複心緒。好不容易才得到這戲子一點點的回應,好不容易才剛剛要和他開始濃情蜜意,卻偏偏從半路殺出那位楚家大哥。那是雲舒唯一的親人,也是最會扼殺這段感情的凶手。他早知道,和這戲子,兩個男人之間的情感不會那麽順利,卻不想阻礙會出現得這麽快、這麽狠!

雲舒,從來都是跟大哥相依為命的;雲舒,從來都是將大哥擺在第一位的;雲舒......也許會為了大哥而放棄我——就像他當初為了我而放棄紫雲一樣......

雲舒選的那個人,不是他最愛的那個,而是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那個,有時,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

雲舒,你一定是這樣的吧?若你不選我,我該怎麽辦呢?

這邊戲台上,扮作程浦的祝師兄已唱到“郊外巡遊遇故舊,欲與小女結鸞儔”一句,而後台的楚老板仍心不在焉地望著台下那唯一一個空空的座位出神。小月桂見狀,便提醒道:“楚哥哥,再有一句詞兒您就該出場了。”

話音剛落,又聽台上傳來一句念白,“有請夫人、小姐出堂。”

楚雲舒對著小月桂淺淺地笑了笑,以示意自己沒什麽問題,這才就著鑼鼓點兒,邁開雲步走上台前。程雪娥的扮相令楚老板看起來端莊秀麗,他剛剛出場,底下便是一片叫好聲,隨之而來的又是充滿期待的掌聲。

楚雲舒彎了彎唇角,整了整雲鬢。他試著讓自己暫時忘掉剛剛因為那個男人與大哥發生的爭執,他不斷地告誡自己:要專心演戲,要對得起觀眾。

邁開步子,走到台中,楚老板彎腰行了一個請安禮,“爹爹,萬福。”這句念白,將知書達理的女主角程雪娥演繹得乖巧伶俐。戲中的程老夫人與大小姐程雪雁也相繼登場,戲演到這裏似乎還很順暢,但偏偏此時,許大帥從後台轉出來,落座在那張一直空落的席位上。

台上,祝師兄已唱完“卻怎地生下了這樣的孽障,全不顧女兒家要謹守閨房。”

該楚老板接戲了,西皮搖板“望休怪我姐姐平常模樣”。這一唱段要表現戲中女主角善解人意的一麵,可楚雲舒卻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台上。他一直愣愣地盯著台下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而那男人始終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他在想什麽,我讓他感到不安了麽?

西皮搖板的過門已經拉了兩遍,楚老板還是無動於衷。任誰都看得出來,楚老板走神了!

台下漸漸起了哄聲,飾演老生程浦的祝師兄是位經驗豐富的老戲骨,他幹咳一聲,為自己加了一句詞,“為父氣成這般模樣,我兒還無動於衷在那廂。”

楚雲舒聽到這詞先是一愣,繼而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身在台上,於是忙站起身來接過戲詞,“爹爹啊——”隨即就著搖板的胡琴,亮開唱腔“望休怪我姐姐平常模樣,但願她到後來溫慧賢良......”

待這戲子亮開唱腔,許大帥才總算抬起頭來,“他剛剛,是忘詞兒了麽?”

蔡副官對他偏頭一笑,“的確是呢。在跟大帥好上之前,楚老板可是從未出過這樣的狀況呢......”

許大帥狠狠地瞟了一眼身邊的副官,“你就不能不多後麵那句嘴?”

最終,戲還是相對順暢地演完了。盡管在開場時出了些小意外,但這絲毫不影響觀眾們對楚老板的喜愛,畢竟他的演技與唱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反而楚老板忘詞兒這件事,竟還成為同陽城百姓們津津樂道的新話題。

然而,觀眾們可以對忘詞兒這件事情一笑而過,可有個人卻一直耿耿於懷。在整場“鳳還巢”閉幕之後,楚老板對同台演出的幾位師兄弟深作一揖,“對不住了,各位!由於楚雲舒的失誤,竟給諸位師兄弟添了這麽大的麻煩!若不是祝師兄當時在場上提醒我......”話說到這裏,楚雲舒自己也有些委屈——若不是隻顧與那人忘情纏綿,若不是大哥的突然出現,他不必像現在這樣,心事重重,魂不守舍。

祝師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誰都有在台上出錯的時候,下次引以為戒便好了。”

其他師兄弟們也都分別安慰了楚雲舒幾句,便各個自行散去。

繼而,背後那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雲舒已經很努力了,都怪我,連累了你。”

楚雲舒轉身,一下子撲到許大帥的懷中,眼淚隱隱地在眼眶打轉,可他沒讓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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