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瓷的心不由得一抽痛,淚水止不住,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打濕了手中的那一打衣衫。
她的音容笑貌尚且還在眼前,叫人怎麽相信她早已不在這人世之間,明明是那樣明豔那樣活潑的一個女孩,卻在這亂世之中凋謝在了這樣好的年華之中。
“婉瓷。”景明軒輕輕地走了進來,並呼喚了一聲白婉瓷的名字。
“啊,明軒。”聽到了這一聲呼喚,白婉瓷才收回了神,拭去了眼角殘餘著的淚水,吸了一下鼻子,並站起了身,做尋常般的模樣,“我收拾一下淺櫻生前的東西。”
景明軒走近了幾步,將這四周環顧了一番,竟也不覺一陣黯然神傷浮現在了心頭,並垂下了頭,暗暗地道了一句:“這裏的一切,真的還和從前是一個樣子啊。”
“是啊!”白婉瓷輕輕點了點頭,又將頭抬了起來,眼中泛起了一陣悠遠之意,輕聲道:“淺櫻生前一直喜歡這樣的布置,這個的房間我們就不要動了,好好收拾整理一下,留一份念想在這其中吧。”
“嗯,就保持這個樣子吧。”景明軒點了點頭,並答應了下來,“這樣看著,也感覺他們好像依然在身旁一樣,從來都沒有走遠。”
“可是他們還是已經離我們而去了。”白婉瓷沉沉的閉了一下一雙眼,複又將其睜開,眸中帶著點點淚光,終究還是難掩心中悲愴,“我總覺得他們兩個還在,可是他們就這樣走的措不及防,在這個人世間什麽都沒有留下。”
“良時雖然生於東國,但卻從沒有做過任何害人的事情,淺櫻更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他們這一對本該好好享受著的有情人,到頭來卻隻能落到這樣的結局?”
“生在亂世,到底身不由己罷了。”景明軒亦是心中悲痛,卻也隻能夠沉沉地歎了口氣,“我也未曾想,他們在這人世之間的相守,也隻有這不到一載的年華。”
他又將頭抬了起來,眼中更生出了幾分感歎之意,“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良時竟然會有此等骨氣,寧死也不肯同東國人合作,拚了命也要護住淺櫻,這真的是讓我震撼到了。”
“還有淺櫻,她父母雙亡,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膽子很小的女孩,便是連踩是一隻蚊蟲都會被嚇哭。”
“不料這一次,她竟然會擁有這樣的勇氣,竟然可以親手將那千田洪川殺死,並與那整個公館的東國人同歸於盡。”
“那個小丫頭真的是長大了,是我低估了她的氣節,更低估了她對良時的心。”
“他們兩個雖然都已經不在了,但是他們皆是死得其所,在這人世之間並無遺憾,亦保全了風骨與氣節。這樣的結局對他們來說,便也算作是一個良好的歸宿吧。”
“婉瓷,我們也不要再為他們而難過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悲傷壓在心底,換作了一副平和的神色並轉過身,輕聲對白婉瓷說道:“逝者已逝,生者總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倘若他們的在天之靈能夠看得到,也定然不會安息的。”
“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我們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就算這世道再艱難,也要咬牙活下去,絕不能夠說一生放棄。”
“這我明白。”白婉瓷深深點頭,將頭抬起,眼中凝結起了一抹深深的堅定的力量,“玉蘅春還沒有重新創建起來,我是絕不會氣餒的。”
“就算再怎樣艱難,我也必須要堅持下去,直到有一天,重建玉蘅春的產業,並將我們的產業推廣到海外,實現最初的願望。”
“會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等到那一天的到來的。”景明軒亦深深點了點頭,凝望著白婉瓷的雙眸,眼眸之中含著深摯也帶著心酸,“好多東西都已經變了,現如今,剩下的也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不過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憂,萬事都有我在。不論未來會發生什麽,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給予你力量和支持的。”
他停頓了一下,眼眸之中似有一絲帶著深邃的複雜之意閃過,他的眼睫顫動了一下,複又補充了一句,“不論是以什麽樣的身份。”
白婉瓷亦凝望著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在他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心也不由得微微顫動了一下。
是苦澀,是酸澀,是無奈,也是心痛,萬般情緒交雜於她的內心之中,短短的那一瞬間,卻好比過盡千帆。
不知是命運使然,還是造化弄人,兜兜轉轉這麽久,伴隨在自己身旁的那個人一直是他。從商場上的風雲變幻,到如今的山河破碎,不論是快樂亦或悲傷,自己的身旁始終都有他在。
哪怕是兩個人早已經結束了夫妻關係,他也始終在自己的身旁,這一切好似注定的一樣,哪怕那繚繞的烽火已經吞噬了好多好多的往昔,可是與他之間,竟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現如今,山河破碎,風雨飄零,家國已然處於一個岌岌可危的狀態,在這樣的時節裏,重視那樣的感覺,在她的心中再濃烈,也無暇去顧及兒女情長之事。
唯有守得住安平,方才留得住希望,唯有挨得過這亂世之中的風霜雨雪,才能等得到天明之日。
可現如今,整個彬川都被東國人屠戮了,便是連這符國占用地裏,恐是也難保安平,誰也料想不到,眼下的這一份平安能夠持續的了多久。
短短一夜之間,就已經改變了這麽多,能夠相依為命的也隻有他們兩個人了。是啊,不論是什麽樣的身份,不論是愛人亦或友人,也唯有他們是彼此的依靠。
至於未來兩個人是繼續相攜在一起或是離散,在茫茫人海之中,那也都是後來的事情了。未來的事情便都交給以後來說吧。
現在唯一的所願,就是早日將這東國賊寇從中原大地上驅逐出去,彬川乃至整個神州都得以恢複昔日的安平與太平。
亂世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風雲變幻莫測,誰也無法預料的到,下一刻即將會發生什麽,也唯有活著,才能夠留下念想。卻不知在這樣的時代中便是活著,都是那樣的艱難。
這些日子,戰火與硝煙日複一日地濃烈了起來,東國人對中國的進攻越來越迅猛,整個彬川幾乎全部淪陷,他們的勢力太過於強大,便是誌願軍都無法將他們全部擒拿。
整個彬川都是一片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目光所及之處姐是哀鴻遍野,昔日滿城繁華,而今卻無以為家。
原先以為的這一帶會是安平的,畢竟東國人畏懼符國人的勢力,不敢在符國占用地上動手腳。
可是他們的猖狂,卻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意料。
在這幾天裏,這裏也時常有禍事發生,東國人毫無顧忌的欺壓著租借中的百姓,甚至動輒打人殺人,想必過不了多久,租借這一代也會彌漫上硝煙與戰火。
雖然這些天華興也一直在營業著,但是卻與打烊並無差別。如今,彬川成為了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任何商家有心思在這個時候去做生意。
華興裏的許多員工也因為戰亂的原因離開了,現如今,守在滑行裏的也隻有景明軒和幾個老員工。
平素裏一片欣欣向榮,而今卻是萬般蕭條慘淡,便是連初生的朝陽,也容不下半點光輝。
現如今,一個夥計和員工都不在了,店麵裏的清掃也隻能由景明軒這個經理親自來做。
他擦拭著櫃台上那樣品瓷器,拂去了那一縷灰塵,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陣難言的心酸。
昔日裏的那般繁華不知在何時悄然散去,而今這一派淒淒慘慘。
準備好了的計劃一樣都沒能完成,這些品牌都被困守在了這裏,都沒能推廣的出去,隻剩下的也隻有這幾個淩亂的瓷器。那些積攢在心中的心願,到底還是埋沒在了這烽火硝煙的洪流之中。
那傳播傳統陶瓷文化的心願到底還是終止在了這亂世之中,而今,空有滿腹的念想,卻什麽都做不得,也不知這樣的歲月什麽時候才能夠等到盡頭。
“喂,有人不啊?”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粗魯的男子之聲,未曾敲門便大肆的推門而入。
景明軒轉過身,隻見那男子身著黃綠色的軍裝,臉上爬滿了胡茬,大腹便便地走上了前,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一樣的人,看著模樣,皆不是麵善之人。
看著他們身上的氣質,還有那說的不是很標準的漢語,景明軒心中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的眉心一蹙,肅起了神色,對其問道:“請問各位是?”
“那個……”他朝著四周環顧了一番,又麵向了景明軒,大聲豪氣地對其問道:“你們這是不是中國的什麽瓷器製造公司,就是生產那些什麽瓷瓦罐的?”
他這粗魯的語氣和言辭,著實讓景明軒身感不適,可他卻還是按耐了下來,保持著經商者該有的禮貌,“是的,這裏是華興陶瓷製造公司,請問您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