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姬姐姐，後來呢？”桑南南問。

“喲，南南你終於回過神來啦？”泰姬笑道，桑南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泰姬繼續說，“也許是看貓又可憐吧，後來小男孩就把貓又帶回了家，也是那段時間之後，貓又的靈知和小男孩的靈知產生的重疊，貓又的靈迅速強大起來，也是那段時間它才獲得化形能力，得以進入妖界。

但是和貓又的情況相反，小男孩的靈急轉直下，大概他的治療並沒有起作用，病情迅速惡化了，半年之後鬼使就拘著小男孩的靈就來到地府了，起始時間也不久，也就是上半年的事情，後來貓又開始流浪了，就去了南南你的學校。”

桑南南疑惑：“為什麽去了我的學校呢？”

“可能它化身為妖，有了靈知之後，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小男孩一麵吧，所以到處去找冥神，如今仍然還在人間的冥神不就是白鶴季鬆雲和那位不靠譜的閻王爺穀清晏了麽，大概是它從妖界得到了他們兩的消息，才一直待在你的學校試圖碰碰運氣吧。”

“噢……沒想到他兩沒碰到，倒是陰差陽錯碰到了我。”

泰姬笑起來：“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小貓貓好可憐啊。”琴言歎了一聲。

泰姬摸了摸琴言的頭，神色很溫柔的說：“其實琴言，貓又已經很幸運了，不論如何，它還能見到想見的人，在地府重逢，而後都忘卻對方，重新開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如果隻能苦苦守著曾經的記憶，而對方忘卻了，那才是最令人難過的。”

桑南南心裏“咯噔”一下。

苦苦守著曾經的記憶，對方卻忘記了……

不就是沈墨珩嗎？

桑南南抬眼望向泰姬，泰姬卻沒有看她，隻是微微低下頭，神色有些寂寥地歎了一口氣。

“泰姬姐姐……遇到過這樣的人嗎？”桑南南試探地開口。

“當然啊，”泰姬笑了笑，“我就是啊。”

桑南南和琴言都是一愣。

“我為什麽會成為孟婆呢？隻是因為不想喝下孟婆湯罷了。”泰姬很坦然地說。

“對不起，泰姬姐姐，我不是故意想刺探你的事情的……”桑南南有些慌亂地連忙解釋。

“沒事的，南南，那麽長時間過去了，我也慢慢地放下了，有時候再回憶，其實也都忘記中間的過程了。”

桑南南在心裏歎了口氣。

是因為“遺忘”吧？

即使是冥神，也會受到“遺忘”的影響呢。

“隻是記得，自己剛來地府一直待在奈何橋不肯走，想要等她。

那時候鬼界堡也沒有現在這麽完善呢，我也不肯去鬼界堡住，天天都呆在這裏等著她，那時候剛好上一任孟婆湮滅了，還是我們的平等王穀清晏代為執掌奈何橋，這神閑得慌，天天拉著我聊天，我隻覺得他煩死了。

後來星君來了，星君問我，願不願意留在奈何橋，我心想我留在這兒幹嘛啊，我還要和她一起投胎，來世還做姐妹……或者運氣更好一點，我們的愛可以得到世人的認可，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和路過的每一個人大聲說‘這是我的戀人’了。

但我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她，穀清晏和我說，從她的靈來看，她大概還有幾十年的陽壽，我就答應留下來了，我心想反正拖延時間，等她來了，大不了我就帶著她跑路唄，跑出了輪回殿，誰都抓不到我們了。

那時候真是年少輕狂，後來我在奈何橋等啊等，一等就是五十多年，我看了好多好多的人和故事啊，痛哭流涕的、歡慶鼓舞的、悲傷的、欣喜的，我發現其實每個人好像都背著一個蝸殼，殼裏是自己獨一無二的故事，可是鑽出殼外，柔軟的身體裏卻都是悲傷。

後來我見到了她，也或許是要感謝星君的恩賜吧，她進入地府的樣子就是她最美的樣子，也是我和她離別時候的樣子，所以我一眼認出了她。

那天我化形成一個男人，讓她喝孟婆湯，喝之前我問她，她這輩子幸福嗎，她很平靜地說她很幸福，我問她還有什麽心願嗎，她說沒見到自己的兒子娶妻生子，挺遺憾的。

我不知道說什麽了，我發現我好像也能平靜地接收她已經嫁人生子的事實了，我想想，她忘記曾經的我了，似乎也沒關係了，或許對她來說也隻是年少的衝動吧，生活終究還是要回到正軌的，於是我催著她趕緊喝孟婆湯，然後去輪回殿，不要影響下一個投胎的亡靈。

她說，她馬上走，然後她問我，曾經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很漂亮，穿著火紅的衣服，性格風風火火的，叫‘泰雲華’。

——泰雲華，這個名字真的太久遠了，地府大家都叫我泰姬，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我和她說，有，我問她，泰雲華是她什麽人。

她說，是她年少去世的愛人。

曾經我那麽期盼從她口裏聽到這個答案，可當她真的說出來了，我卻又很難過，如果一切都沒發生，她大概也能安心結婚生子了，而不是被對她一個有著不正常感情的女人耽誤了十幾年的光陰。

我說，有，四十多年前，她來了奈何橋什麽都沒問，喝下孟婆湯就去輪回了。

她愣了一下，說，哦，那很好。

她喝孟婆湯的時候，我轉身，努力抑製住心裏想哭的感覺，我又化身恢複了原來的樣子，我給穀清晏發了個消息，和穀清晏說讓他幫我看著奈何橋，我要送她去投胎。

我和她一起往輪回殿走，我才突然想起來，好像很久以前，有很多次我們都是這樣並肩走在一起，那時候我們還手牽手，嘻嘻哈哈地聊天，全世界都是我們的笑聲，走到輪回殿，我和她說我不能送她了，她自己走吧。

她向我道謝，然後問我，她是不是曾經見過我。

我搖了搖頭，我和她說，我隻是一個冥神，一個路人，送她隻是因為職責所在罷了，再見。

她笑著說，哦，再見，冥神大人，但是我還是想說一句，你真好看。

我想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麵，她就是和我說，泰雲華，你好，你真好看，你能笑一個嗎？

我當時白了她一眼，說哪來的瘋丫頭。

於是最後一次，我朝她笑了，努力地笑出我畢生最好看的樣子，她朝我點頭示意，轉身進了輪回殿，我在她身後，不知道為什麽就哭了，我對著她的背影，非常大聲地說出那句遲到了四十多年的話。”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