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尾看著蘇秦的眼睛,見他嚴肅模樣,心中清楚,這位琅琊伯,沒有開玩笑。
其實,所謂謀士,不過是通過各方情報,加上自己的聰慧,才能先人一步,料事如神。
當情報不夠準確,或者許多事幹擾視線時,再聰明的謀士,也有算漏的時候。
比如季白尾對蘇秦性格的判斷,就出現了偏差。
他以為這位年少成名的琅琊伯,應是識大體、善權衡的人。
不然,也不會得到武帝的器重。
但,由於接觸太少,僅憑紙麵上的情報。
季白尾不知道,蘇秦更是個重情之人。
在一定程度上,蘇秦將感情,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
這和他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個‘外來者’有關。
蘇秦希望或者說去尋求一種歸屬感。
來融入到這個世界。
其實,
這也是武帝放心將他擺在這個位置上的原因。
因為陛下,知道蘇秦心裏更加看重情誼,這樣的人,相對而言更好控製。
畢竟,蘇秦心裏有個底線。
不像劉知祿,瘋起來,什麽也不顧了。
季白尾鬆開合十的雙手,伸手抓住了碗裏的肉。
熊墨驚訝,伸手欲攔,道:
“季伯伯!”
季白尾微微搖頭,抓起肉,塞進了嘴裏,連嚼都沒嚼,硬生生咽了下去。
蘇秦見此,站起身,為季白尾斟滿一碗酒,道:
“別噎到,喝口酒。”
季白尾笑了一聲,道:
“多謝了。”
然後端起酒,一飲而盡。
從未飲酒的季白尾,一碗下去,臉色通紅,雙眼已有些迷離。
蘇秦道:
“本伯對於您來說,是個小角色,可能因為梁國的事,勉強能入您的法眼。
但,小人物也是有脾氣的。
老禿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本伯。
本伯要是讓你舒舒心心地回到魏國。
本伯這一輩子,都得睡不著覺。”
季白尾雙手合十,叨念一聲‘阿彌陀佛’。
蘇秦繼續道:
“本伯承認,你腦子確實比本伯轉得快。
燕王府被你推倒,本伯甘敗下風。
但,你真以為老子是他娘的軟柿子,琅州是你家後花園?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季白尾沒有出聲,仍在消化著酒勁。
熊墨氣不過了,說道:
“你還想怎麽樣?季伯伯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吃了肉,喝了酒!”
蘇秦微微搖頭,問道:
“老禿驢,正所謂遠來是客,你來我們琅州,本伯理當盡地主之誼。
行了,借著酒勁,本伯帶你換身幹淨衣服,再找個花魁。
好好在我們琅州玩樂一番,也不虛此行!”
季白尾扯了扯嘴角。
熊墨再也控製不住,想要爭吵。
卻被季白尾伸手按住了。
和尚說道:
“蘇伯爺,若是老衲按照您的要求,全部照辦,可否讓老衲,好好看看這琅州?”
蘇秦揉搓著手指,道:
“當然可以,隨便看!”
季白尾沉了口氣,站起身,道:
“伯爺!帶路吧!”
“請!”
……
在眾人還以為蘇秦隻是說笑的時候。
蘇秦,真的帶季白尾去了青樓。
原本,伯爺準備讓季白尾換上一套華貴衣衫。
但覺得不解氣。
就決定還是讓季白尾穿著黑色僧袍。
接下來,
琅琊城出現了一個奇觀。
一位年過六十的老和尚,在伯爺的帶領下。
走進了琅州最好的青樓‘天宮樓’!
在伯爺的要求下。
天宮樓不敢怠慢,
為季白尾奉上最美的酒和最美的人。
青樓小廝,應伯爺之命,在季白尾的門口候著。
親耳聽到裏麵的喘息聲,才滿意離去。
是的,
這位‘妖僧’,真的按照伯爺的要求,舍棄守了六十多年的童子身……
而蘇秦的心,也終於鬆快了一些……
時間悄然而過,
日落時分,
季白尾雙手合十,緩步從天宮樓裏走了出來。
站在門口等候的熊墨,趕忙迎了上去。
季白尾定睛看著蘇秦,問道:
“伯爺,心裏的氣,可消了?”
蘇秦毫不掩飾地點點頭,道:
“好多了!”
季白尾微微欠身,道:
“多謝伯爺饒命了!”
蘇秦輕哼一聲,道:
“老禿驢,你若是再和本伯裝出大度模樣,接下來就沒法談了。”
季白尾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閃爍著慍怒,但轉瞬即逝,歎了口氣,道:
“伯爺,夠了吧!”
蘇秦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道:
“夠了,走吧!本伯帶你參觀參觀我們琅州!”
季白尾道一聲‘多謝!’
然後跟著蘇秦,上了馬車……
蘇秦信守承諾,真的帶著季白尾參觀了蘇家的工坊,興武堂,醫院,養老院,孤兒院等地。
並且熱情地為季白尾講解。
季白尾和熊墨皆是驚訝萬分,心中不免生出了忌憚。
他們看著蘇秦,腦海裏一直盤旋著一個念頭……
此子若再成長下去,定是武國支柱,同時,也是魏國最大的勁敵!
可是,
他們沒有好的辦法去扼製。
或許可以暗地裏使些絆子,添些亂。
但也都無傷大雅。
畢竟現在不是大戰掀起的最好時機。
所以,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蘇秦,看著琅州,飛速發展!
……
季白尾和熊墨在琅州停留了七天。
蘇秦陪著二位,走了七天。
終於,
迎來了分別的日子。
蘇秦將季白尾和熊墨,送到了武梁邊境線上。
此時,
季白尾身上,雖然仍穿著黑色僧袍,但已是一件新的。
這,
是蘇秦送給季白尾臨別的禮物。
季白尾曾想要拒絕,但見這僧袍規規矩矩,沒什麽金絲銀線的奢華配飾,也就沒在意,勉強接下了。
“蘇伯爺,就送到這吧!”季白尾施禮道。
蘇秦道:
“今日離別,再次相見時,應該是中原大戰了!”
季白尾點點頭,道:
“希望,在琅州再次見到伯爺!”
蘇秦嗬嗬一笑,道:
“不,應該是在魏國皇都!”
季白尾沒繼續呈口舌之快,道:
“老衲,等你!”
“一定!”
季白尾和熊墨不再多說,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開動,
蘇秦看著二人漸行漸遠,伸了個懶腰,嘴裏嘟囔著:
“佛家有八戒,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邪,四戒妄語,五戒飲酒,六戒著香華,七戒坐臥高廣大床,八戒非時食。
殺生、妄語,這老和尚早就破了。
喝酒吃肉,破了非時食和飲酒之戒;
去青樓,破了香華、**邪之戒;
這幾日住宿,坐臥高床之戒亦破。
還剩,一個偷盜之戒啊……”
蘇秦眯著眼,盯著馬車的背影。
這時,
正在行駛馬車裏,突然響起一聲怒吼,傳出老遠:
“蘇秦!你這豎子!”
隻見馬車內。
季白尾從蘇秦贈送的那件僧袍之中,摸出了一張紙。
而這紙上寫的,正是英靈殿前,那甜茶的方子!
季白尾顫抖著手,雙目布滿血絲。
他原以為,這偷盜之戒,是蘇秦刻意給他留的麵子,在他心裏留下的最後一汪清泉。
沒想到……
沒想到,這位琅琊伯,竟然會這麽絕!
季白尾喘著粗氣,靠在車廂上,怒極反笑:
“哈哈哈,琅琊伯!蘇秦!好!好一個當世麒麟子!”
熊墨雖然還在修道,但對於佛,也是有些了解的。
他看著季白尾手裏的方子,已是想通始末,心裏對蘇秦恨得咬牙切齒。
季白尾將方子折好,收入懷中,道:
“墨兒,向南梁,藍雲將軍傳信,
魏國願資助他側室‘陳秀秀’!
在武國,擴大複夏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