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吃吧。”

柯行將一碗糊糊端到小貴子麵前，輕聲說著。

小貴子深施一禮，道：

“謝謝柯大俠。”

柯行微微搖頭，道：

“謝什麽，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吧。”

小貴子趕忙擺手，道：

“柯大俠，您和雲姑娘都是好人，我身遭殺禍，帶著我會拖累你們。

我斷然是不會這麽做的。

吃了這碗糊糊，我就會離開，多謝柯大俠和雲姑娘近日的款待和救命之恩了。”

柯雲兒將一小碟鹹菜放在桌子上，道：

“既然知道我們救了你，就不要離開了。

不然再被仇家找上門殺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我們救的命？”

小貴子喝了一口糊糊，執拗地搖搖頭。

柯雲兒抱起胳膊，生著悶氣，道：

“師父，您看他，好生不聽勸呀！”

柯行歎了口氣，道：

“那你想去哪？去尋親人？”

小貴子放下碗，道：

“我隻剩下一位爺爺了，不過爺爺已是病危，怕是不久便要離開人世。

除了爺爺，教導我的先生也是我的親人。

可，我以前算計了先生，不敢再麵對他了。

柯大俠，雲姑娘，我是個壞小子，能遇到你們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柯行搖搖頭，道：

“老頭子我行走江湖數十載，是好是壞能分得清。

從救下你開始，相處數日，你的一言一行老夫都看在眼裏。

是斷然不會看錯的。

聽老夫的，你要麽留下來，要麽就去尋自家先生吧。”

柯雲兒道：

“你這小子倒是沒良心，爺爺病危竟不守在身邊！”

小貴子雙手顫了一下。

柯行瞪了自家徒弟一眼。

他看出小貴子這孩子不壞，雖然嘴裏說著自己不忠不孝。

但小貴子說到爺爺和先生兩個字眼時，滿眼都是尊敬。

可見，二人在小貴子心裏是極為重要的。

但究竟有何內幕讓他沒辦法去見爺爺，沒辦法去找先生。

柯行還是沒有深問。

小貴子麵對柯雲兒的斥責，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加快了喝糊糊的速度。

很快，

小貴子喝光了糊糊，放下碗。

他沉了口氣，站起身，對柯行和柯雲兒深鞠一躬，道：

“多謝柯大俠和雲姑娘的救命之恩和盛情款待。

眼下無以為報，等我脫離殺身之禍，會再來尋二位的！

咱們，就此別過！莫要相送！”

說完，

小貴子直起腰，背上行囊，便向外走去。

柯雲兒氣得七竅生煙，道：

“師父，這人怎麽這樣啊！雲兒好生氣啊！”

柯行微微搖頭，道：

“隨他去吧，誰人都有不願麵對的過往。”

話音剛落，

卻聽小院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柯行和柯雲兒對視一眼，立刻拿起長劍，衝了出去。

二人居住在山上的一處院子。

此時，

小貴子站在院子中央。

對麵來了近三十多名刀手。

小貴子從包袱中，拿出匕首頂在自己的心窩，喊道：

“我死，能不能放他們離開！”

對麵的首領冷笑一聲，道：

“殺了我們兄弟，還想活？嗬，上！全殺了！”

柯行直接抽出長劍，道：

“雲兒！帶他離開！”

說罷，毅然決然衝向人群……

……

另一頭，

蘇秦騎乘駿馬飛奔，耳畔風聲呼嘯。

他帶著太子的人和陛下的龍爪衛正向柯行居住的那座矮山疾行。

當姬玉蟬和皇後的人發現小貴子的蹤跡時。

龍爪衛也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蘇秦現在隻希望還能趕得上，還來得及！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祈禱著，希望老天開眼，讓這孤苦的孩子能活下來！

終於，

眾人來到了小貴子所在的那座矮山腳下。

蘇秦立刻翻身下馬，

帶著近百人向山頂衝去。

在樹林間穿行片刻，一座小院緩緩映入眼簾。

緊接著，

一陣呼喊聲、叫罵聲、刀劍碰撞聲回到在耳畔。

還有，

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

同時，還有一聲悲傷、憤怒的尖嘯：

“師父——”

蘇秦聞聲，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大手一揮，喝道：

“盡數斬殺！不留活口！”

龍爪衛和太子的人衝了上去。

先一步進入小院。

當蘇秦趕到院子門口時。

裏麵，一片狼藉。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近三十具屍體。

兩方人手僅是一個照麵，

蘇秦這邊的人就將姬玉蟬派來的刀手盡數斬殺。

其實，

在柯行的奮力抵抗下，已經斬殺了不少。

而他自己，此時長劍拄地，立於院中。

他身上滿是刀口，鮮血早已染紅了他的衣衫，甚至沁透衣服，自衣角流下。

柯雲兒抱著柯行的腰，崩潰大哭。

小貴子見竟是蘇秦來了，立刻跑過來，跪在地上大喊：

“先生！先生！快救救柯大俠！快救救柯大俠啊！學生求您啦！”

蘇秦快步疾行。

可柯行卻抬起手，微微搖頭。

他慘白的臉上勾起一絲微笑，道：

“原來，你就是他的先生，我就說他不是壞孩子。”

蘇秦自知柯行已無法生還了，畢竟傷得太重了。

他根本無法承受路途的顛簸，會死在路上的。

柯行道：

“好，不是壞孩子就好，老夫本就是殘燭之年，用命救下一個好孩子，值得！”

“師父——師父——你別走——”

柯雲兒泣不成聲。

柯行伸手撫摸著柯雲兒的頭發，道：

“雲兒，記住，要一心向善，不可有半點害人之心！”

柯雲兒不停地點頭，道：

“雲兒知道了，雲兒記住了——”

柯行對小貴子招了招手。

小貴子跪行著來到柯行跟前。

柯行道：

“孩子，想來你是有一位好爺爺和好先生的。

雖不知你過去遭遇了什麽，但，很多事情總要放下的，你說對嗎？”

小貴子拚命點頭，哭著道：

“是！柯大俠的話，我記住了。”

柯行滿意點點頭，道：

“侯爺，幫我照顧兩個孩子，可好？”

“好！”蘇秦道。

柯行長舒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道：

“一生向善，不枉人間走一遭——”

話音落，

氣機滅。

“師父——”

柯雲兒撕心裂肺的呼喊，再也喚不回柯大俠……

……

柯行，被安葬在矮山之上。

柯雲兒為其擦拭著墓碑，小貴子為其燒著黃紙。

“先生——”小貴子看著墓碑，輕聲道。

蘇秦歎了口氣，道：

“想回去？”

小貴子攥緊黃紙，道：

“總要有個說法的。”

柯雲兒停下手中動作，對小貴子道：

“師父讓你放下過往。”

小貴子對墓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對柯雲兒道：

“放不下，他不死，我活不踏實！”

蘇秦道：

“他把兵馬調到齊、琅兩州，自己隻身入住皇宮。

有蕭王護著，

他很難死……”

小貴子將黃紙放入火盆，道：

“總要試試！”

蘇秦點頭：

“好！”

小貴子對柯雲兒道：

“你跟我走吧，我怕他們再來找你麻煩。

也正好一起看看，我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