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胡言走來,任陶微立刻直起身子,跟身旁的黎先生介紹道:“黎先生,這位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小胡醫生,今天要不是有他幫忙,我一個人都沒法去拍X片呢。”

想到胡言確實幫了自己,所以任陶微跟黎先生闡述自己受傷經過時並沒有提胡言一開始誤會她的事。

黎先生聞言,連忙從椅子裏站起來,朝胡言伸出手表示感激道:“小胡醫生,謝謝你幫助我們桃子小姐,真是麻煩你了。”

胡言安靜地瞥了黎先生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任陶微那半張腫起半張幹笑的臉上。

我們桃子小姐?

黎先生?

唔……

胡言大概猜到了這兩人的關係,他禮貌性地回握住黎先生的手,語氣淡淡:“這是我應該做的,任小姐受傷我也有責任。”

黎先生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顫顫地縮回手,表情迷惘地看向任陶微。

任陶微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忽然看到胡言將手中抱著的臉盆放到她旁邊的空椅上。

“任小姐,麻煩你把臉湊過來一些。”少年蹲在她的身前,麵無表情地說道,白皙修長的手指擰開一瓶冰水,倒在了盆裏。

任陶微不明情況地看著胡言,聽話地將臉朝他湊近些。

胡言一隻手伸進白大褂的口袋,從裏麵掏出一條幹淨的小方巾,扔進冰水裏浸濕後又拿了出來,擰幹,然後拿了瓶未開的冰水,用方巾包裹住,遞給任陶微:“你先拿這個冰敷下臉。”

任陶微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小胡醫生走開那麽久是去給她弄冰水了啊!

她頓時一臉感動地望著胡言,一邊伸手去接冰水,一邊笑眼盈盈地朝胡言說道:“小胡醫生,你人真好,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才好。你放心,回來我看到你老師,我一定會跟他好好表揚你的,保你的實習報告沒問題。”

任陶微不提陳主任還好,一提,胡言抬起眼冷冷地掃了她一記。

“嗬嗬。”任陶微僵笑,識相地低頭,將冰水瓶往自己被打的那半邊臉敷了上去。

冰冷的方巾剛觸及到她的臉,任陶微便感到一股冰冷的刺疼感,她冷不丁地嗤了一聲,手一抖,握著的冰水瓶從手心裏滑落下去,眼看就要砸到蹲在她身邊的胡言。

“小胡……”未等她驚呼出聲,胡言突然伸手接住那瓶冰水,直起身來,陰著臉看著她。

“水太冰了。”任陶微漲紅著臉,抱歉地囁嚅道,默默別過眼,不敢去看小胡醫生的臉色。

一旁的黎先生見狀,再度起身:“冬天冷,小姑娘家皮膚嫩,嘿嘿,還是我來替桃子小姐敷臉吧。”

說罷,黎醫生朝胡言伸出手來。

胡言握著那瓶冰水沒動,隻是冷冷地瞥了任陶微一眼。

感覺到某人冰冷的目光,任陶微趕緊把冰水瓶給接了過去,拒絕了黎先生的好意:“沒事沒事,還是我自己來吧。冰點好,冰點有效果,是不是這樣的,小胡醫生?”

胡言沒答,從口袋裏掏了盒祛瘀藥出來,放到任陶微手裏:“一天三頓,一頓兩顆,飯後吃,冰敷完過了24小時,明天再用熱水敷下臉,你的臉就差不多沒事了。”

“謝謝小胡醫生。”任陶微再度感激道,小心地將藥盒收好,放進自己的背包中。

胡言依舊沒回她,又一次蹲下身。

任陶微已經漸漸習慣胡言這種高冷的態度,她覺得無所謂,反正在她看來小胡醫生就是個外冷心熱的人。

胡言伸手握住任陶微扭到的那隻手,蹙眉看了會,突然問:“片子拿了嗎?”

任陶微微愣:“不是說要一個半小時後才會出來嗎?”

說話間,有個中年男人攙扶著自己妻子經過,那女的手裏拿著的正是張裝在袋子裏的X片。

任陶微認出那女的拍X片的時候就排在她前麵。

她頓時驚呼一聲,手指著那對夫婦朝胡言道:“小胡醫生,你看他們片子都拿到了。”

胡言顯然也看到了那對夫婦,他“嗯”了聲,解釋道:“今天病人少,所以一個小時就能出片子。”

任陶微了然,看了看胡言,又看了看一旁的黎先生,不知道該讓誰去給她拿片子。

黎先生看了眼在幫任陶微看腳、絲毫沒有要起身意思的胡言,嘴角抽了抽,主動說道:“既然片子出來了,那桃子小姐你把取片的條形碼還有掛號單給我,我還是趕緊下樓給你把片子拿上來吧。”

任陶微立馬感激地對黎先生點點頭,將他要的東西都塞給了他。

黎先生笑笑,拿著東西快步朝電梯走去。

待黎先生走後,任陶微覺得氣氛一度變得很是尷尬。

她坐在椅子上,望著蹲在自己腳邊臉色陰沉的胡言,抿了抿嘴唇,緊張地開口問道:“小胡醫生,我這腳是不是傷得很重啊?”

胡言依舊沒答,抬起眼眸,伸手捏了下任陶微的腳踝,目光深邃地看著她:“疼嗎?”

任陶微點點頭,有點疼,但還算能忍。

“小胡醫生,我不會是骨折了吧?還是說骨裂了?嚴重嗎?需要動手術嗎?”任陶微忍不住擔憂地再度問道。

胡言皺眉。

又來了,她怎麽老喜歡自己揣測病情,還是怎麽嚴重怎麽揣測。

見她一臉害怕地盯著自己,胡言內心無奈地歎了口氣,從白大褂的口袋裏又掏出一瓶雲南白藥,打開瓶蓋,在任陶微的腳踝處噴了幾下:“應該隻是傷了韌帶,沒到骨折的地步,具體得看X片。”

這小胡醫生怎麽跟個哆啦A夢一樣,口袋裏藏那麽多東西。

任陶微正直勾勾地盯著胡言的白大褂口袋看,忽而聽到胡言在跟自己說話,她立馬回過神來,鬆了口氣,笑眼彎彎地望著胡言:“沒骨折就好,小胡醫生你可真厲害,才實習就什麽都會看了,你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個很厲害的醫生。”

胡言彩虹屁聽多了,這會再從任陶微嘴裏聽一次,他覺得也無傷大雅。

那張緊繃的俊臉,終於鬆緩了些。

任陶微望著胡言輕輕上揚的嘴角,內心恍然,原來所有人都一個樣,都愛聽彩虹屁,小胡醫生也不例外!

臉冰敷到了,祛瘀藥也拿到了,腳也噴過藥了,現在就等黎先生把她的X片拿上去去骨科門診醫生那看下,沒多大問題的話,任陶微就可以回家了。

實習醫生工作一向很忙,想到人家小胡醫生因為她耽擱了不少工作,任陶微就很是自責。

待胡言給她噴完腳,收拾臉盆裏的東西時,她一臉抱歉對他說道:“小胡醫生,你有事你就先去忙吧。反正我有朋友在這,接下來他會照顧我的。”

胡言浸在冰水裏的手指頓了頓,轉過頭來看著她,臉又恢複了那副沒有表情的樣子:“陳主任讓我帶你去劉老師那,我得確保你徹底沒問題了才能走。”

任陶微懂了,之前那個老醫生覺得她受傷小胡醫生也有責任,所以才讓小胡醫生一直照顧她,直到她沒事才行。她理解,這裏畢竟是大醫院,醫生都怕醫鬧,那個陳主任肯定是怕小胡醫生照顧不好她,她跟醫院鬧,影響了醫院的口碑。

其實他們是不了解任陶微,任陶微這個人最怕跟人鬧了,她慫得很,遇事她一貫喜歡當鴕鳥,才不會跟人吵呢!

不過既然那個老醫生有吩咐,任陶微也不好讓小胡醫生太難做,雖然她看得出來小胡醫生是很無奈地在照顧她,但是她現在也隻好繼續配合他的工作了。

“那就麻煩小胡醫生了,我現在需要做點什麽嗎?”任陶微咧著嘴,再度抱歉地說道。

胡言看了眼不遠處的門診部:“劉醫生的診室就在三樓,我們過去吧。”

“現在嗎?可我朋友還沒有回來,我怕他一會找不到我。”任陶微驚訝道。

胡言轉過臉看她,眼神涼薄:“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說你先去318診室了。”

“可我沒他電話啊!”任陶微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

胡言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聲,目光微動了下:“微信呢?”

“好像有,你等一下,我找找。”任陶微快速地打開微信通訊錄,仔細地翻找起來。

她雖然不擅交際,但因為開貓咖的緣故,微信上好友不少,有顧客,也有跟貓相關的許多業務商……

任陶微記得她是加過黎先生的,先前黎先生來她店裏為他的寵物醫院做宣傳,他們有互加過微信,隻是她忘記他微信名字叫什麽了。

她找了一會,沒找到。生怕小胡醫生等不耐煩了,她有些急了。

胡言在旁默默地看了一會,最終忍不住地提醒她:“他不是姓黎嗎?你可以搜索姓氏找一下。”

“對哦。”任陶微恍然,在搜索欄輸了個“黎”字,一連跳出來好幾個黎開頭的微信號。

任陶微在裏麵找到了“寶寶貝貝寵物醫院黎先生”的微信頭像,點開,發了條微信過去:“黎先生,小胡醫生先帶我去318骨科門診了,你拿到片子就可以直接過來了,不用給我掛號了,真是麻煩你了。”

打完字,任陶微又發了個可愛小女生鞠躬的表情,後深深地呼了口氣,抬起頭來,發現小胡醫生在看她的手機。

她臉一紅,心中頓時有種裝嫩賣萌被抓包的羞恥感,默默地將手機放回包裏。

見她一副警覺不給人看的樣子,胡言黑著臉收回目光,暗自不屑地嗤了一聲。

原來那個黎醫生不僅不是男朋友,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啊!沒人家手機號碼,微信備注也不上心,就敢麻煩人家做這做那,長得可愛可真好用。

“走了,去門診。”胡言撇了撇嘴說道。

任陶微點頭,朝少年伸出手來。

胡言驚愕地看著眼前一副求抱抱樣的某人,俊臉猛地一紅,耳根通紅地轉過臉去:“318門診就在前麵,我扶你過去。”

聽到少年的話,意識到自己剛都做了什麽時,任陶微的臉瞬間漲得比胡言還要來得紅。

太尷尬了!

她以為很遠,她沒法走,他還是像之前那樣抱她過去的。

如果可以,任陶微真想挖條地縫立刻鑽進去。

一旁的胡言也沒比她好到哪去,這位姐姐到底怎麽回事,裝嫩賣萌不算,還喜歡撩弟弟,一個勁地撩他有意思嗎?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可不代表誰都可以撩他啊!

胡言忽然想到了大一那個因他被退學的女生,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看來,他果真不能對女人太親近,老少都不行,不然人人都想得到他。

任陶微不是胡言肚子裏的蛔蟲,所以根本不知道此刻胡言在想些什麽,她要知道的話,她肯定要大呼一聲冤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僅對小胡醫生沒有企圖,她對所有弟弟都沒有企圖,不,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得到他,她隻喜歡男寵物醫生!

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胡言恢複了他一貫的生人勿進作風,沉下臉,對任陶微伸出了一隻手,示意她扶著。

任陶微臉上燙得如火燒一般,將包背在身上,輕輕地扶住胡言的手,單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胡言將臉盆留在原地,沉默地扶著她往前走了幾米,來到了劉主任所在的骨科門診。

敲了下門,打完招呼,胡言扶著任陶微坐到凳子上。

劉主任已經從陳主任那聽說了任陶微的事,作為長輩,他當著任陶微的麵,象征性地訓斥了胡言幾句,胡言一一聽著。

任陶微坐在一旁看著小胡醫生越來越黑的臉,靜默如雞。

還好,在她快要窒息前,黎先生總算拿著她的X片出現了。

見黎先生進來,任陶微連忙鬆了口氣,將目光從胡言身上收了回來,接過X片,遞給了劉醫生。

劉主任先看了下任陶微的腳,跟先前的胡言一樣按壓幾下,問了幾個問題後,從袋子裏拿出X片仔細地看了一會,微笑道:“沒什麽大問題,骨頭好好的,就是韌帶有些拉傷,我給你開點藥,你回去好好吃著就行,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回家後別做什麽劇烈運動,老老實實在**躺個一兩個月,等徹底好了,再來醫院複診一下。”

任陶微認真聽著,不停點頭。

見任陶微沒事,站在她身後的胡言也微微地鬆了口氣。外麵還有病人等著就診,未等他上前扶任陶微起來,黎先生已經先伸手將任陶微扶到了門口。

剛在樓下,黎先生正好看到急診部有空餘的輪椅出租,他就給任陶微租了一輛,方便帶她下樓。

任陶微看到輪椅很高興得都快哭了,她剛還擔心要怎麽下樓,總不能也讓黎先生抱吧。

先前跟胡言那尷尬的一幕至今回**在她的腦子裏,她臉現在還燒著,她可沒臉再讓別人抱她下樓了。

“那謝謝劉醫生,胡醫生了,我們就先走了。”待任陶微坐上輪椅,黎先生很是客氣地朝門診部內的兩位醫生感謝道。

黎先生是來幫忙的都這麽客氣了,任陶微覺得自己不能失了禮數。

於是,她也跟著黎先生向兩位醫生感謝了一遍。

劉醫生微笑地對她點了點頭,至於那小胡醫生,隻是微抬眼眸,冷眼掃了她一下,什麽話也沒說。

任陶微心裏明白,人家應該是已經嫌她煩了,巴不得她走了。

她識相地收回目光,催促黎先生:“黎先生,我們趕緊去配藥吧,我怕人多,耽擱久了,你回店裏太晚了。”

黎先生嘴上說“沒事”,但還是推著任陶微朝電梯走去。

胡言表情陰惻惻站在318診室門口,目送著任陶微他們離開。

劉主任送完現在的病人,見胡言還杵在他診室門口,他忍不住地喊了他一聲:“小胡,你怎麽還不走啊?你們陳老師那不忙嗎?給你放假了?”

胡言被他的咋呼嚇了一跳,他摸了摸胸口,見任陶微他們已經進了電梯,沒聽見,他這才鬆了口氣,回頭埋怨地瞪了劉主任一眼,噘嘴道:“在你這趁會暖氣不行啊?小氣吧啦的,怪不得我小姨不喜歡你。”

“你!”

不等劉主任開罵,胡言雙手插在白大褂兜裏,一身傲氣地走了。

指尖觸碰到口袋裏的東西,胡言拿出來看了一眼,是他從李院長辦公桌的糖罐盒子裏偷的幾顆大白兔奶糖。

還好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