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陶微並不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因為體質差的原因,她平素都很注重身體健康,年紀輕輕就已經開始養生,從不碰煙,也很少碰酒。
自從她不想死後,她就很怕死了。
任陶微怕生病,怕得癌,怕早死……
然而現在,她什麽都不怕了。
當她在商場看到“三朝春”回歸的消息後,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要爆炸的狀態。
離歌她們將她送回酒店,在他人麵前,她都在很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可當離歌一走,她獨自待在酒店房間裏時,她真的沒辦法讓自己不胡思亂想。
過去那些積壓在她心底的憤怒不滿就像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全部都湧了出來,在她的身體裏橫衝直撞。
她感到既壓抑又惡心,甚至想尖叫。
按捺住自己癲狂的情緒,她在房間裏撥通了一個多年不曾聯係的手機號,結果聽到了對方電話已經停機的聲音。
其實她料想過聯係不上那個人了,畢竟當年是她先把人家拉黑刪除的,對方不想理睬她也是應該的。
可是她真的沒法讓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她做不到。
任陶微覺得很痛苦。
她去浴室裏摘下麵具,卸了妝,洗了把冷水臉,表麵看似平靜,內心則波濤洶湧。
望著鏡中那個近乎破碎的自己,任陶微深深地吸了口氣,幾乎是發泄一般一拳捶在鏡子玻璃上。
**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任陶微疼痛地鬆開拳,走出浴室,去接電話。
是岑洛玖打來的,問任陶微在北京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她從李洋那得知任陶微自己把臉給打腫了,為了麵試什麽電影,還見網友了……
任陶微不是去北京參加作者見麵會的嗎?
這話要是別人傳出來的,岑洛玖還不一定信,可李洋說是胡言告訴他的,胡言還讓李洋提醒岑洛玖帶任陶微去看看精神科。
囧。
所以岑洛玖猜想任陶微應該是真的臉腫了。
知道岑洛玖是在關心自己,任陶微努力地掩飾自己的情緒,簡單地跟岑洛玖解釋了下臉腫的原因,然後借故有事掛了電話。
她怕自己再跟洛玖聊下去,會崩不住地想哭。
任陶微並不想讓洛玖為自己擔心。
另一頭的岑洛玖愣愣地望著被掛斷的電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怕打擾到任陶微做事,便隻敢發了條微信給任陶微,讓她有事需要幫助的話就找胡言。
岑洛玖給任陶微留了胡言的手機號。
任陶微看了一會,就將手機放在了一邊。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哪裏讓胡言誤解了,但是任陶微知道胡言並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他跟李洋說自己的事,應該也是在擔心她。畢竟沒有個正常人會自己打自己吧。
隻是,他真的認為她是神經病嗎?她該去看病了嗎?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任陶微不由得自嘲一笑。
她現在真的哪裏像正常人啊!
別說胡言覺得她有病,她自己也覺得她快瘋了。
那種爆炸的感覺又來了,任陶微煩悶地原地轉了幾圈,最後實在受不了了,不顧手上的疼痛,離開了房間。
臨走時,她忘記拿房卡跟手機,直接走的。
那時候,她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她不能再這樣待下去,不然她可能會傷害自己。
她必須得把自己內心源源不斷湧出的負能量壓製下去,她需要喝點酒,讓自己大腦放鬆了下。
就這樣,她憋著一股氣來到了酒店附近的燒烤攤,隨意地點了些烤串,要了幾瓶啤酒。
任陶微很多年沒吃過烤串,這家燒烤攤做的串應該很好吃,因為客人很多。
啤酒先上來,任陶微開了一瓶,倒了滿滿一塑料杯。
是冰鎮的。
北京的夏日夜晚有點悶熱,一杯冰啤下去,任陶微覺得整個人舒坦了不少。但她嚐不出多少味來,隻覺得嘴裏有些苦。
她嚐過的所有啤酒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味的,苦澀得很。
任陶微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等她的烤串上來,她已經喝光了整整一瓶。
老板娘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麵不改色地開第二瓶酒,也不敢說什麽。心想著,這應該又是哪個北方姑娘吧,酒量那麽好。
但實際上,任陶微是個正宗的南方女孩,她的酒量她也不知道是多少,因為從沒喝盡興過,也沒喝醉過。
兩瓶酒下肚,嚼著香噴噴的烤串,任陶微腦袋果真放鬆了不少。
她眼神迷離地望著四周的客人,形形色色的人,有來下班當晚飯吃一口回家的,有因為聞到香味忍不住過來嚐一口串的,有幫家裏人帶夜宵的,也有失意買醉的……
任陶微嬉笑地看著他們,卻不知道自己是哪種人。
她就連買醉的理由也說不出來,隻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點?可是她喝了兩瓶酒,除了腦子不胡思亂想了,嘴裏卻苦得很,胃裏也涼涼的,並沒有多好受。
又坐著吃了一會,任陶微覺得身上有點冷,不知道是不是冰啤喝多了,還是突然起風了。
她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有點想回酒店了。
桌上還剩了兩瓶酒,任陶微打了個酒嗝,踉蹌地站起身,去找老板娘結賬,結果賬目一出來,發現自己沒帶錢,手機也沒帶,房卡也沒拿。
任陶微有些懵逼,腦子頓時清醒不少。
她本來就沒有喝醉,隻是覺得胃裏不舒服才不想喝了。
任陶微急著又找了會手機,發現確實沒拿。
老板娘跟其他客人都鄙夷地看著她,似乎已經把她當成吃霸王餐的人了。
這要換在正常時候,任陶微肯定會覺得羞愧極了,可她現在有點酒精上頭,所以對旁人的目光沒那麽在意了。
喝了酒,她的身子變得有些沉重,生怕自己摔倒,她胳膊撐在小吃車上,打著酒嗝問老板娘借手機。
“阿姨,我手機跟房卡都忘拿了,你把手機借我下,我讓我朋友送錢過來。”
“你朋友真的會來嗎?”老板娘懷疑地問。
任陶微一臉真摯地點頭:“會的,小胡醫生人特好,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阿姨,你快借我下。”
老板娘無語,想到電話費才幾塊錢,可任陶微吃的東西得有幾百,要是真有人過來幫任陶微結賬,那她也不算虧,總比收不到錢好啊!
停頓了會,老板娘把自己手機給了任陶微。
任陶微眼睛盯在屏幕上,認認真真地按下了每一個數字,撥通了胡言的電話。
虧她記憶力好,才看了一眼的號碼就能背下來,即使喝了酒,也沒打錯電話。
“喂?”
胡言的聲音剛傳來,任陶微嘴角上揚了些,仿佛一陣風在她的耳邊吹過,她莫名地感覺心裏好受了許多,借著酒勁跟胡言說明了自己的來電原因。
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說到最後任陶微也記不清她到底都講了些什麽,隻覺得頭開始疼了,這啤酒咋還有後勁呢。
一開始她覺得挺好的,現在整個腦袋都暈了,眼前所見都晃悠起來。
任陶微一屁股地摔坐在地上,難受地哭了起來,她想回家。
老板娘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連忙從她手裏搶過手機,跟胡言對話起來。
任陶微聽不清他們都聊了什麽,隻知道一會後,老板娘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扶到她的座位上,讓她乖乖等著,她朋友很快就來。
任陶微似懂非懂地點著頭,目光落在桌上還沒開的幾瓶啤酒上。
想到小胡醫生就要來了,這大熱天的,他還願意趕來幫助她,真的太難為他了。
她不能老承他的情,不作一點回報。
想到這,任陶微雖然難受,但還是伸手摸向一瓶啤酒,拿在手裏,開始用牙齒咬瓶蓋。
她要給小胡醫生開啤酒,請他喝酒犒勞下他。
雖然他覺得她是神經病,但是她不怪他,她不跟弟弟計較,而且她確實有病。
牙齒咬開了一瓶後,任陶微又咬了第二瓶……
等胡言趕到的時候,任陶微的酒桌上擺滿了一堆開了但沒喝啤酒,某人的嘴裏還叼著一個啤酒蓋子。
胡言太陽穴忍不住地跳疼了兩下,不用想,都知道任陶微醉了,還醉得不輕。
胡言黑著臉走到任陶微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任陶微抬頭,眼神迷蒙地看著胡言,認了很久,才認出來人,嬉笑著將嘴裏的蓋子吐了出來,拿起一瓶啤酒就往胡言懷裏送,驕傲道:“小胡醫生,這都是我給你開的酒,我用牙咬的,厲害吧!”
胡言頭上青筋跳了跳,他伸手拿開了任陶微手中的酒,放回桌,將她從凳子上提了起來,摟進懷裏,憋悶道:“謝謝,我不喝酒。”
任陶微好傷心,她咬得牙齒都酸了,可小胡醫生竟然一口都不願意喝。
她難過地拿了瓶酒就往自己嘴裏灌。
胡言見狀,立刻伸手製止她,作怒道:“你還喝?”
任陶微指了指滿桌開了瓶蓋的酒,嘟囔:“不能浪費,好多錢呢。”
胡言再度扯下她手中的酒瓶,沒好氣道:“現在才知道心疼錢,晚了!”
任陶微憋著嘴,委屈:“我不知道你不喝酒。”
“現在知道了,好了,我們回去了。”胡言無奈地軟了語調,將她抱好,朝老板娘招了招手,“買單。”
“一共570。”老板娘掐著計算器對胡言道。
胡言瞥了眼桌上的串簽,任陶微就吃了幾根烤串,竟然要這麽貴?
敢情她把錢都浪費在了這堆啤酒上。
這老板娘也真是的,明知道她在撒酒瘋,也不攔著些。
胡言歎了口氣,拿手機掃了下微信碼,拖著任陶微走了。
燒烤攤離酒店不過七八分鍾的路程,胡言拉著任陶微走了好一會都沒到。
這位姐姐完全是醉了,一會抱著電線杆要跳舞,一會要睡灌木從裏說她是小羊,這裏是她家,一會又要扒胡言的衣服,說他熱得出汗了……
胡言確實是出汗了,但不是熱的,而不是被累的。
任陶微可真是太會折磨人了。
陪她鬧騰了一會,胡言最終是沒了耐心,直接一把扛起她,朝酒店走去。
到酒店前台,前台的小姐認出了他倆。
胡言跟她說了任陶微房卡忘在房間的事,前台小姐了然地點點頭,帶著備用房卡陪胡言一同上樓,打開任陶微的房間門。
胡言把人扛進房間。
前台小姐識相地退了出去,幫他們帶上了門。
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被誤會了,胡言心情更加不好了,但他實在累得沒有功夫跟前台小姐解釋,就開始給任陶微脫鞋。
鞋子脫完,任陶微躺在**。
胡言轉身去給前台打電話,讓他們送點解酒藥上來。
剛吩咐完,身後傳來一道窸窣聲,胡言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任陶微不知道何時坐了下來,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胡言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放下手中的電話,探尋地問她:“你醒了?”
任陶微沒回答,她突然從**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胡言麵前,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問:“小胡醫生……剛……多少錢……我給你。”
胡言:“……”
“不用給了,你都站不穩了,先回**去。”胡言耐著性子將她拎回了**。
他剛放手,任陶微又從**蹦了下來,表情嚴肅道:“不行,我……不能占別人便宜,弟弟……你放心……姐姐有錢!我這就給你拿錢!我去……找錢包……”
說罷,不等胡言阻攔,任陶微已經搖搖晃晃地朝沙發走了過去。
你說她醉吧,她這會還是有點清醒的,起碼她能看到沙發上真的放了隻包。
任陶微腳步踉蹌地撲倒在沙發旁的地毯上,從白色的背包中,掏出一個香奈兒卡包來,隨手扒了一張卡遞給胡言,豪氣道:“我……刷卡!”
胡言頭頂的黑線越來越多。
他從頭到腳到底哪裏看上去像pos機?
忍著脾氣,胡言幾步上前,將任陶微從地上拽起,拎到沙發上,伸手搶過她手中的卡,放回她隨手扔在一旁的錢包中。
忽然,他的目光瞥到了錢包中放著的大頭貼。
那是一張很老的大頭貼,照片邊角都已經泛黃了。
這年頭都沒有人拍這種過時的大頭貼了。
隱隱覺得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胡言心下意識地提了上來,眼神微凜,他有些緊張地將那張照片從任陶微的錢包裏掏了出來。
待徹底看清照片上的人,胡言的眼睛頓時睜大,他驚愕地望向倒在沙發裏睡著的任陶微,一顆心劇烈地狂跳著。
她怎麽會有跟芳老師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