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軒抱著讖窨,瞧著宇文邕消失在路的盡頭。
身後的溫霆雲才從暗處出來,他走到元軒身側,一邊看著宇文邕離開的方向,一邊不敢出聲。
元軒緩緩收回目光,仿若他眼中藏著某種恍若隔世的羈絆。
突然,一聲慘叫自遠處傳來。
封霆雲一怔,閃身衝向遠處,向著叫聲方向撲過去。
元軒目光微凝,此時他就像一個麵目猙獰的殺手。
溫霆雲動作極快,眨眼便到了現場,北齊皇宮之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溫霆雲就是其中之一,他卻被眼前的景象著實嚇了一跳。
他目瞪口呆地定在原地。
元軒一看,頓時臉上恢複到之前的溫柔模樣。
原來是樂安。
樂安公主懷裏抱著一隻雪白的兔子,跌坐在地上,她身上的勁裝滿是泥土,雙手抓著兔子的兩條腿,兔子腿上滲著血,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公主的衣角上,樂安公主的恐懼仿佛比利劍還要人命。
她聽到腳步聲,雙眼猛地睜開,卻在刹那間,看見了元軒。
她大喜,不禁喊道:“鴻淩!”
這一聲驚動了正往這邊趕來的高紹興和高孝琬還要高延宗。
“樂安,”高紹興一隻手伸過來,一把將樂安從地上拉起來,“出來狩獵,你卻成了它們的‘獵物‘’,下次還是待在府裏陪皇祖母,不要出來了,丟皇家的臉!”
高紹興身穿箭袖紫袍,嘴裏說話難聽,行動上卻滿是嗬護。
樂安沒理高紹興,她的目光停留在元軒身上,隻見她微微一笑,道:“鴻淩,你在這裏做什麽?四哥是不是也在這?”
元軒喉間微動,剛要開口,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們喝酒,不叫我,”高肅走了過來,“我隻好與鴻淩來狩獵,近日朝堂事太多,陛下好不容易讓鴻淩休沐一日,樂安,怎麽這副樣子,可摔著了?”
“我沒事,”樂安看著元軒,“鴻淩······”
高紹興打斷她道:“那是尚書大人,四個可以那樣叫,你不能。”
高延宗上前,盯著元軒,道:“尚書大人好雅興,怎麽也有工夫來這,陛下可是一刻也少不了你。也不知尚書大人在陛下麵前說了什麽,竟然把九皇叔給放了,刺客沒抓住,嫌犯就不審了,知道的明白是怎麽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包庇,今後皇家的顏麵何在啊!”
“五哥,”高紹興道,“刺客是誰,一目了然,怎的和九皇叔扯上關係。”
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平和淡然,絲毫沒有提高音量的感覺。
高延宗動了動喉結,郎聲道:“四哥近來在禦前辦差,九皇叔為何要行刺,四哥應該最清楚。”
高洋的侄子眾多,除了蘭陵王,眾多子侄之中,基本都與他很相似,高洋是一個暴虐的昏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延宗也不會好到哪去。
高延宗把高洋的缺點學了個精通,貪圖美色、暴虐無度、揮霍奢侈,而且不把人當人看。他的所作所為,比起高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高延宗做過最荒誕變態的事情,他下令:他在樓上解手,讓下麵的人張開口接。而且,將此等汙穢之物拌上豬食給他的左右侍從讓他們食用,如果有抗拒不吃或者是麵露難堪之色的就拉下去杖責。
北齊貴族們玩人的程度簡直是喪心病狂,不過這行為實在有損皇家顏麵,引起了當朝皇帝高演的斥責。
可是高延宗根本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絕不就此低頭。
高演下旨打高延宗一百鞭,高延宗極為不滿,手下人一邊打,高延宗一邊罵,很不服氣。
高演又下旨再打高延宗三十鞭。
北齊的王室都有叛逆的天性,被打了一百三十鞭的高延宗非但沒有安分守己,甚至變本加厲。他已經不滿足於戲弄他人,把這個戲弄他人上升到一個更血腥的頂點——無故殺人。
身高延宗身邊的左右侍從,稍有不順眼的就會被高延宗殺掉。
“五哥,你還是痛改前非,從新做人,安分守己,檢討自己的言行舉止吧!”
高紹興拉著樂安,“該回府了,皇祖母還等著你,走!”
“六弟莫說笑了,”高延宗虛與委蛇,依然和和氣氣,他不發火,也不笑,“這就回去了,四哥和尚書大人好像還有話說,六弟不妨聽聽看?”
高紹興抬頭看他,動了動唇,終究沒有開口,轉身拉著樂安離開。
高孝琬搖了搖頭,也跟著轉身。
“三哥,”高延宗跟上去,“去痛飲幾杯,如何?”
高孝琬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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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裏回來,高肅一直待在蘭陵王府書房看書,外麵不知何時起了風。
他出了王府,到了雨盛軒。
元軒最近在研習曲譜,竟然在京都流傳開。最奇妙的是,他的笛聲經常被一些酒肆樂坊譜成了詞,讓美人的妙音拿來吟唱,但誰也沒有見過真正的笛音,都是坊間模仿。
這會兒,街上的孩童還拿著用竹子製成的笛子,放在唇邊像模像樣的吹,這時,一個小孩跑過來喊道:“你吹的一點也不像。”
拿竹笛的小孩哼道:“你見過元天策嗎?”
“沒見過,但我有笛子劍,我爹給我的。”
“光有笛子劍算什麽?我有玲瓏破。”
高肅立於台階上,看著兩個小孩,不由得笑了。
不遠處的酒肆大門口,站著一個人,那人拿著酒壺,正飲的歡,忽然瞧見蘭陵王,就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
“喲!四公子,怎麽今兒這麽閑,還有這閑情雅致來這裏?”
高肅聞聲,轉頭看去。
那人灑脫無羈的喝著酒,等著他的回答。
元軒一飲而盡,才又笑道:“聽曲子呢?”
高肅反倒笑了,看著他,道:“這曲子是誰譜的?”
元軒一本正經道:“我。”
他倒也不躲閃,像是承認了似的:“給四公子譜一曲?”
高肅擺手柔聲道:“鴻淩才藝雙絕,長恭甘拜下風,近日朝中事多,這等風花雪月之事,不必浪費消遣。”
元軒歪頭,故意問道:“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