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師傅在王府住了將近一年。

這一年過的倒是錦衣玉食優哉遊哉,隻世榮一有空便會跟在我身後嘮叨婆媽。

他對我關切的過分,卻總看師傅不順眼。

就如同藍寡婦對師傅極好,卻總不喜歡我一樣。麵子上裝的客氣虛偽,背地又常常教導我顧忌男女大防,不能與師傅親熱。哼,即是要守男女大防,他何必常常與我親熱!

我想,他一定偷偷喜歡著我,將師傅看做一個拖油瓶,小氣的不肯出那一座大宅與十個美人的聘禮。就如同藍寡婦偷偷喜歡著師傅,將我看做一個拖油瓶,不肯嫁給師傅白白養我個隻吃不做的米蟲。

我將他的小心眼看個通透,隻隱忍不發,反正,我又不會嫁他!

如果嫁人便不能與師傅同睡,我寧可一世不嫁。隻守著師傅一世,若將來有了財力能為他尋房妻妾伺候著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便自己當牛做馬將他服侍呀!

臘月二十七,距師傅說的一年之期還有三天。

這三天我與師傅一日更重一日的忐忑,總在猜測世榮會遭遇什麽樣的厄難。

隻他自己依舊雲淡風輕,每日都笑的清清朗朗,全然不見大禍臨頭的模樣,甚至還有情致還在府外設了粥棚,說是想讓些無家可歸的流浪之人都能過上個溫飽之年。甚至在正午時又親自去府外施粥,說是什麽想了解民間疾苦。

師傅以少有的讚揚之色誇獎他:“確是個宅心仁厚的,當有厚福。”

我不悅的撇嘴,鑿鑿的與他叨念我的理論:“哼,他哪裏是宅心仁厚,無非是想貪個大善人的名聲,所以便去派粥,但為人又小氣的緊,怕派粥的人多舀了米給那些窮苦之人,便要親自掌勺。”

師傅失笑:“小九還惦著他沒以座大宅加十個美人當酬謝的事?”

我憤憤的撇師傅一眼:“我還不是給你要的呀!”

師傅又笑:“我哪裏貪圖那些!”

笑完又凝神深思片刻,輕聲低喃:“

莫非是我算錯了?”

我自是知他指的何事,又鑿鑿的下了定論:“肯定是師傅算錯了,這都年根了,世榮還是活蹦亂跳的,哪有要由我來搭救的模樣。更何況,我哪裏都不及他,若是他遭了不測,我要救,也隻是給他添亂。”

哦,真相總是教人難堪,我不得不承認他強大我太多,也不得不去懷疑師傅。

師傅蹙眉,將目光探的悠遠,良久才輕輕開口:“未必。”

果真,在師傅說了“未必”不久以後,將軍府便如炸鍋一般亂做一團。

世榮被許許多多的家丁擁簇進府,他們手忙腳亂的攙著世榮又驚慌是失措的叫喊著大夫。

又有許許多多的侍衛衝進府外,將正在領粥的難民全部抓去了大牢。

我與師傅匆匆跑進房中的時候,一個胡子花白的大夫正俯身跪在地上連連顫抖。

師傅帶我擠到跟前,我看到世榮臉上竟生出許許多多密麻的水泡,那水泡黃豆大小,顆顆盈滿,將他皮肉撐得透明。

我看的心驚膽戰,慌張的去望師傅。

師傅一言不發,隻默然將手指搭到世榮腕上,停了良久,深深歎息一聲,眉宇中鎖滿愁意。

我又驚又怕,小心翼翼開口:“師傅,怎麽樣?”

師傅還未及答話,便見世榮望我微笑:“不妨事,不過長幾個水泡,他們太大驚小怪。九兒若看著害怕便先回房去,等我養好便去看你。”

我望他一眼,又望地上瑟瑟發抖的大夫一眼,再瞧瞧愁眉緊鎖的師傅,怎樣都無法相信隻像他嘴中說的那般清淺。

正想開口,又聽師傅說:“確實無妨,不過些普通草藥便能醫治。”

我聽的心中一喜,世榮詫異又不可置信的去望師傅。

師傅衝他微微笑:“王爺莫急,我與這位大夫出去商量一下方子,三日內必讓王爺痊愈!”

世榮神色又變得驚喜,雙眼灼灼的放出異彩:“如此便多謝法師了!”

師傅點點頭,將猶是顫抖的厲害的大夫攙起,扶出門外。

我在身後緊緊跟著。

待出了門,那老大夫竟是死死的抓著師傅胳膊,連拖帶拽將師傅帶到個僻靜角落,我緊跟上去,聽那老大夫顫巍巍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還敢在王爺麵前誇下海口,說三天內讓王爺痊愈,你這可是要拖累死我了喲!”

一邊說著,一邊嗚嗚咽咽,到最後竟是哭的老淚縱橫。

我心中疑雲又生,不知這來來回回究竟是怎麽回事,隻聽師傅沉聲開口:“王爺這病是怎麽生的?”

老頭抹抹眼淚,抽抽搭搭道:“王爺好心,見個滿臉生瘡的小孩被些大人擠在外麵搶不到粥,便親自盛了一碗給他送去,那孩子許是餓得久了手腳不利索,接粥的時候竟不慎將碗打翻,濺個一頭一臉。王爺又好心去為他擦,可也不知他是被粥燙了還是被王爺擦疼了,竟然朝著王爺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那老頭說到這裏,又開始嗚嗚咽咽的哭:“你個毛頭小子哪裏知道那毒瘡的厲害,我年幼的時候曾跟師傅見過一例,病人與王爺一般生了滿身的水泡,說是被個瘋子咬了,沒幾天水泡都變了惡瘡,最後全身潰爛流膿而死。我師傅眼睜睜看著病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幾十年都不能釋懷,後來遇著個修道之人,才知道這病是因為吃了修成氣候的老鼠,老鼠修行十分不易,千辛萬苦修出點氣候,這時候要吃他,他怨氣比天還大呀!拚著魂飛魄散在屍身上下個怨咒,那鼠肉就變成了催命丸,最嚇人的是,還傳染呀!傳染的那個快呀!你看王爺才一會就那樣了。嗚嗚,這是老天不叫我善終呀!”

那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又因著怕被人聽見,拿牙緊緊咬著手背哭的低沉又幽怨。

師傅歎了口氣,眉頭又擰到一起:“果真叫我猜中了。”

老頭猶是哀哀切切,哀切中又不忘繼續指責師傅:“現在又沒外人,你個娃娃家就莫再說些大話。你能知道些什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