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神色一痛:“我知半妖之血可解此惡疾,並許無心之魂的傷心之淚做引。”
老頭怔了一下,隨即又驚得目瞪口呆:“你莫不是那修道之人的徒弟?”
師傅緩緩搖頭,又沉聲道:“這些我會尋來,再由你交給王爺吧!”
老頭神色幾變,先是欣喜若狂,隨後又搖晃著白花花的腦袋一臉沮喪:“你個娃娃就算有些見識,卻也沒那通天的本事。半妖已是難尋,無心之魂的死屍又怎能落淚?你若能做到,除非你是那天上的大羅神仙下凡!”
我聽這許多早是按捺不住,衝上前去與他理論:“你這老頭好沒見識,我師傅就是神仙!”
老頭錯愕一下,張了口還不待說些什麽,便被師傅匆匆攔下:“老先生莫再憂心,三日內我必將東西交予你手上。”話說完,又利索的將我抱起,匆匆離去。
房內,師傅望我良久,神色有些莫名,莫名的我有些恐慌,怕師傅真像那老頭說的一般在說些大話。
惶惶中,師傅緩緩開口:“師傅打過小九一次,小九可還記得?”
我疑惑的望他,不知他怎麽又提到這事。
他麵色深沉且凝重,讓我心中更加不安,小心翼翼的望他:“記得,那次我不聽話,非要吃雞腿。”
師傅點點頭:“小九可恨師傅?”
我搖搖頭:“不恨,我後來也罵師傅了。”
師傅歎口氣,沉默了許久,又問:“那次師傅墜下天山,小九可還記得?”
我默然垂首,怎會不記得?都是因著我輕信,才中了妖邪算計,險些害師傅喪命。
鬱鬱的自責中,師傅又緩緩開口,聲音悠遠又低沉,一點點將我拉扯進回憶:“那日,師傅回家見你倒在地上,遍身烏黑腫脹,又探了脈搏發現是金環蛇之毒,那毒淩厲又霸道,竟是已侵入心肺。那時師傅才知,什麽叫做肝膽俱裂。”
我痛苦的閉眼,仿佛又被那天劇烈的疼痛與刺癢侵襲,絕望的想要落淚。
師傅聲音依舊悠遠又低沉:“在我
抱你去天山途中,心仿佛被滾油煎熬。你醒後張口喚我,隻一聲便讓我忍不住落淚,因我知你疼,憐你疼,恨不能替你疼,心有如被淩遲。你身有多疼,師傅心便有多疼。”
我終於忍不住落淚,我多麽該死呀,讓師傅傷情如斯!
淚眼模糊中,見師傅翩然走近,輕輕抬手將我的淚拭去:“別哭,小九別哭,幸得小九與師傅還因禍得福,認識了慶爹鳳娘還有靈女,又白白賺了一套冰屋,待小九十八以後,師傅便領小九回雪域,每天由著小九折騰欺負。”
我卻哭的更加洶湧,似乎心變得無比纖細,完完整整的被哀傷占據,哪怕師傅一席話說的溫暖無比呀,猶不能將我從傷情中拔出。
我不知是為何而哭,也許是心疼師傅曾經傷情,也許隻是因師傅的溫柔落淚,淚兒顆顆墜下,連結成串串珠線。
師傅探手將淚珠接到手心,凝視片刻,眉頭皺的愈發的緊。
我哀傷的仰臉望他:“師傅,小九以後再不折騰你,再不欺負你,要當牛做馬伺候你,讓你過的比世榮還要舒坦呀!”
師傅探手一垂,大串大串的淚珠落地將他衣角打濕。
我猶沉溺在哀傷中難以自拔,撲到他懷中哭的悲痛又淋漓,哭到昏昏沉沉,不知不覺睡去。
醒來時,卻是躺在家中**。
師傅將我摟的極緊,雙眼微閉。
我試探的去小聲喚他:“師傅?”
師傅微微抬眼,又將我摟了一摟,低聲道:“睡吧。”
我有些怔了,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或者將軍府中發生的那些才是一場夢。否則,師傅怎能如此淡然的躺在家中養神睡覺!
呆怔片刻,又猛然起身將他推開,冷眼望他:“師傅,世榮的病可是醫好了?”
師傅緩緩起身,麵色暗沉:“沒有。”
我心中忿然:“那師傅也睡的下去?”
師傅抬眼望我一望,又探臂想要摟我。
我側身躲過,對他更是失望,又咄咄的逼問:“世榮危在
旦夕,師傅無動於衷嗎?師傅想眼睜睜看他死嗎?”
師傅神色依舊暗沉,目光卻滄桑又淒涼:“師傅隻想多抱小九一會。”
我心中一痛,這是我的師傅嗎?
他如此漠然的看著世榮有難而不顧,反心心念念著睡覺與摟抱!
多麽教人心寒!
我心越來越涼:“我師傅不會是個不分輕重的頑童,也不會是塊冷漠無情的鐵石!”
師傅晃了晃神,眼中一片傷痛迷茫之色,聲音輕輕緩緩,飄渺的如同囈語:“我本想等到你十八歲上,到那時即便你依舊怨我,卻也已經長成,我便不用再擔憂。可你還這般年幼,師傅如何放心的下?”話音與兩行清淚一同落下。
那一刻,我甚至懷疑師傅中了邪術。
他毫不遮掩的將淚拭去,又衝我僵硬的笑了一下:“瞧,有沙子迷了眼睛。”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呆呆傻傻的望他。
師傅木然的下床走到牆角,抬手輕揮,牆角木箱上的銅鎖無聲自落。
我心跳的忽然急促,隱隱意識到會發生些什麽事情,而那事情一定讓人無比恐懼——因我忍不住顫抖呀!
師傅指尖緩緩繞著木箱遊走一圈,我心隨他指尖遊走一點點震顫。
我知木箱裏藏的是他的秘密,他莫不是要與我相認?可如果那樣,我不該如此恐懼。
良久,聽師傅緩緩開口:“小九,閉上眼,師傅與你彈首曲子聽。”
我痛苦的依言閉眼,我想,讓我恐懼的那些終於要發生了,他該是命中注定,我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閉眼中,琴聲輕緩低沉的悠悠拔節,我心一點點在琴聲中變得安靜而溫柔,繼而開始恍惚,恍惚中有夢。
夢中有藍的天白的雲,偉岸的山與嬌俏的桃花。
我在夢中化身一尾白狐,不知歲月與憂愁,蹦跳著追逐花間的蝴蝶兒。
蹦跳中將歲月流逝,晃晃悠悠成長,竟出落成一個唇紅齒白的女子,亭亭的站在街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