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兩儀居,浮霜翻開那三盒茶葉,上下查找了數遍方才在禮盒的夾層裏尋到了信箋。
展開來一看,卻是:王爺病勢加重,府內季浮霜做大,速想對策。
看來武氏是亂了陣腳了,也沒策劃出後招,不過是對外求援呢。
她冷笑一聲,將信箋都投入火盆中燒了。
卻說毛尚書府,毛尚書正拿著掉包過的信箋發愣,上麵寫著:王爺病情加劇,局勢莫測,黨朋中有奸細,唯恐事漏遺策,近期請稍安勿躁,閉門謝客,以待時機。
待時機?待什麽時機?!定王爺病情加重這誰都知道,潤州小朝廷每日的朝會已經改成三日一行了,誰看不出來便是傻子!這會子再不籌謀,難道等王爺駕崩了世子爺繼位嗎?
他啪的一聲將信箋拍在桌上,喊了人道:“去,讓夫人發帖,邀王妃來府中賞花。”
那下人去了,很快帖子便送到了王府門上,王府內院的總管事丁香笑著迎上前道:“還煩請嬤嬤給尚書夫人帶個話,我們王妃說了,近期王爺身子不好,她得守著近前伺候,一切飲宴茶會娛樂便都免了吧。”
毛尚書府中,賈太尉等人早已到了,幾人焦急的等待回帖的消息,卻沒想見傳話的嬤嬤很快便來回了,說王妃要伺候王爺,拒絕赴宴。
幾人十分焦急,這到底是不是王妃本人的意思?誰也說不清楚,若是說王妃被世子妃軟禁了,可這送出來的信箋卻是明明白白的,夫人們可是親自從王妃手中接過的禮物。若說是王妃自個的意思,都到這緊要關頭了,如何能稍安勿躁?
斟酌了半天,毛尚書一咬牙道:“去,尋人去找二公子東淳!”
賈太尉忙睜大了牛眼:“尚書大人,這……這不妥吧?我們直接找上二公子,若是被王爺知道了……再者二公子能管得了什麽事啊?”
“糊塗!”毛尚書斥道,“我們聯名上書都準備呈遞了,還怕王爺知道?再者找二公子還是為了聯係王妃!我們見不到王妃,二公子總能見到母親不是?”
這話說得眾人釋然,都覺著是個好主意,可沒過多久便大失所望,家丁來報,說二公子衛東淳被世子爺拎到軍營裏去操練去了!
毛尚書張著嘴,呆了片刻,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中,完了!這分明就是有計劃地斬斷了他們的聯係啊!王妃是女眷,若她不出府,又不邀客上門,外人如何得見?二公子也被強製隔離,他們這群人便群龍無首了,可要如何是好?
卻說軍營內,衛東鋆正把著衛東淳的手臂,教他射擊。
他把住東淳的肩膀,調整了下角度說:“手要舉平,瞄準的時候要稍抬些方能射的準。”
衛東淳拖著沉重的槍,苦著臉道:“哥,你就放我回去吧。我天生不是這塊料!”
“不是也得是!你是衛家的子孫!”衛東鋆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沉默了片刻,以調侃的語氣道,“如果我有個萬一,衛氏還要靠你呢。”
“哥!瞧你說的!你怎麽會有……”衛東淳笑著轉過頭,卻發現衛東鋆臉上的表情卻不是調侃,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嚴肅。
“怎麽不可能?”衛東鋆摸摸鼻子,“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這生死有命,誰說的準呢?我們衛氏祖訓,兄弟同心,便是防備偶然。”
東淳聞言,情緒有些低落,但很快他便抬起頭笑道:“哥,你別唬我了,母親都說了,今後我們江淮衛氏和西蜀季氏兩分天下,這不都聯姻了嗎?不動兵戈,如何還會有事?”
衛東鋆盯著他,氣不打一處來,隨即狠狠的推了他後腦勺一下,罵道:“你個傻小子。”
跟他能解釋什麽呢?解釋他和浮霜的婚姻不過是形式而已?解釋遲早季衛兩家還得開戰?說那麽多隻會讓這小子害怕……他什麽都做不來的。
“對了……哥。”卻見衛東淳咬著嘴唇道,“你和嫂子……”
“什麽?”衛東鋆挑了挑眉。
“你和嫂子還未圓房?”衛東淳紅著臉脫口而出,“這樣……似乎……不好吧?”
衛東鋆再度拍了他後腦勺一記,笑罵道:“你管這麽寬做什麽?你自個生了兒子,好生養著便是了,操什麽心管我屋裏的事?”
衛東淳的侍妾前兒剛生了個兒子,還未到滿月呢。
“嫂子是個好女孩……”說著衛東淳垂下了眼簾,“你……別辜負她。”
衛東鋆一愣,隨即眼神閃爍的問道:“你喜歡她?”
“不!不不!”衛東鋆連忙搖手道,“我怎麽會喜歡嫂子!”這話說的聲量極小,隨即連脖子都紅了。
衛東鋆眯起眼睛,鷹眼中神情難辨,他就這麽盯著瞧衛東淳,一句話都沒說。
衛東淳被他看毛了,撐著臉辯解道:“我真的沒那意思!不過是關心你和嫂子罷了。眼見著嫂子嫁來也有半年了,卻和大哥還分房睡,這說出去可是不好呢,我其實……”
“殺了我。”衛東鋆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殺了我,浮霜就是你的了,而且不僅僅是浮霜,還有世子的名位,以及將來整個衛氏!”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的傳到了衛東淳的耳朵裏,聽的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衛東淳張口結舌,驚恐的抬頭盯著衛東鋆,卻見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眼眸中幽光閃爍,臉上那凹陷的傷疤勾勒出清晰的弧度,令他的笑容變得分外詭異。
如同魔鬼的**。
衛東淳愣了有數秒鍾,方才驚醒過來,連忙說道:“哥!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會……”說了一半的話甚至卻無法繼續了。
衛東鋆的笑意加深了,卻似乎隱藏了絲絲苦澀。
衛東淳那一瞬間的愣神,已經說明了太多的東西……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東淳手中的槍走了火,驚得他慌忙將槍扔在了地上,往後退了數步。
斜側方數丈處,元吉手中抱著的更換木耙子突然被擊穿了,唬的他將手中的靶子扔了一地,連忙匍匐到了地上。
見鬼的!正靶距離他好遠呢有木有?伺候二少爺打靶,真他**不是人幹的!
與此同時,卻有一騎自西北方向直奔入潤州城。騎士在馬上未曾減速,隻掏出個腰牌示意,隨後便追著打開的城門奔馳而入。騎士疾奔至定王府,片刻之後又縱馬出城,趕赴郊外的軍營。
當衛東鋆收到急報時,已經是傍晚了。他剛放了衛東淳去休息,便接到了西蜀來訊,上麵寫著:皇帝大婚,迎娶季氏長女。
季氏長女?浮霜的姐姐嗎?衛東鋆皺起眉頭。他沉吟片刻,轉頭衝元吉道:“備馬,我要回府。”
兩儀居主屋內室的八仙桌上,也擱著同樣一份急報,浮霜則坐在桌邊愣神。
好久沒有來自豫州的消息了,自從她嫁入定王府,迄今還未收到季景齋的隻字片語。
如果她推測的正確,季景齋也是重生轉世,那麽他就不會迫切需要她提供潤州的訊息,隻需在關鍵時節確認事態發展沒有改變便成了。所以嫁來半年,都沒有暗線聯係自己,浮霜倒是不奇怪的。
可如今季景齋卻比上輩子提早了數月送季清韶入京大婚!
浮霜記得很清楚,季氏和北地陳氏開戰是在她嫁入定王府八個月後,也就是當下再過不到兩個月。而季清韶卻是到十月金秋方才北上入京的,此番倒是顛了個倒,這才六月初皇上便大婚了,而睿王與懷王卻遲遲未曾開戰。
季景齋這麽做到底是什麽目的?
正思索間,突然聽到外麵廳堂內一陣響動,浮霜便知道是衛東鋆回來了。果然,沒一會衛東鋆便挑了門簾進了裏屋。
“我收到急報,皇上大婚,你姐姐嫁入京都。”他於八仙桌對麵落座,開門見山的說道,“按規矩,我們江淮是要隨禮添妝的,所以我特意回來與你商榷。”
浮霜瞧著他那言不由衷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你什麽時候也管起這類庶務來了?”她笑著站起身,拿了本書歪在榻上,假作不理睬。
衛東鋆忙追到塌前斜坐下,隻瞧著她道:“好歹是你姐姐,所以我才特來問你。”
浮霜放下書,抬起臉衝著他啐了一口:“和我玩什麽心眼子?你是想問問我這姐姐是個什麽樣的人,便於將來應對吧?”
“知我者浮霜也!”衛東鋆大笑,伸出手便要去探浮霜的下巴,被浮霜一巴掌打掉了,他仍不死心,卻是往前湊了湊,靠坐在浮霜腰側,一手撐塌,附身湊近道:“當今皇帝年幼,又是個性格柔順沒主見的人,你老爹季景齋倒是精明,早些年便與皇室定了姻親。不就是為了培養個女兒出來,把持皇權嗎?我們衛家卻是做不來這些,能不用女孩兒聯姻的,絕不會用,何況這皇後之位,壓根就是個雞肋,當前朝中權臣和宦官互掐,一個後宮女人能做何事?不過我對季景齋派去的這位皇後,還是有幾分興趣的,你……可願意告訴我呢?”
他的低沉的聲音充滿了磁性,呼出的氣息熱熱的灑在浮霜臉上,帶著屬於他的味道……浮霜微微一愣,隨即使勁推開他的胸膛斥道:“騎馬回來一身汗!還靠我這麽近?去洗幹淨再說!”
衛東鋆摸摸鼻子,很是鬱悶,王督軍、曹都尉他們不都說女人偏愛這‘男人味’嗎?怎的浮霜卻是不同呢?
浮霜望著衛東鋆的背影,心中卻是跌宕起伏,雞肋?季景齋執意布下的這枚棋又怎麽會是雞肋?甚至這回還提前將季清韶嫁入京都,恐怕就是因為季清韶非但不會成為雞肋,反而會是她季浮霜後續十分強勁的敵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