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剛跨入梧山堂的書房,托爾斯公爵便衝著他行了個禮,嘴裏讚道:“哦!一年不見,時間沒在您臉上留下一點兒痕跡,您依舊是如同玫瑰花般的嬌豔!”
浮霜微微一窒,差點掉頭往回走,她還是很不習慣這種西方式的見麵禮。
衛東鋆倒是不介意有人誇他的王妃,反倒是將這句話暗自複述了一邊,準備記下來今後好用。
分主賓落了座,浮霜搶著開口道:“托公爵是什麽時候抵達潤州的?這一路上想必是辛苦了吧?”
托爾斯倒也不好開口糾正她的稱呼,隻陪笑著說:“五日前抵港的,路上順風順水,從阿姆斯特丹出發,三個月抵達印度,停航休整了一個多月,後來隻花了不到兩個月便抵達潤州了,運氣算是不錯了。”
說完這話他就準備直導入正題,可剛開口卻又聽浮霜道:“那可是福氣啊,行船就是要順風順水的才好,我們潤州近期也在籌備海船出港的事,怕是到時候還得勞煩托公爵派人給我們指點指點。”
托爾斯公爵一聽,心中一動,籌備海船出港?是那個白東家說的準備出海遠洋嗎?
他忙道:“自然全憑王妃吩咐,我不說別的,海上航行經驗敢說沒人比得過,我手下也有很多老水手,王妃若是需要,隨便差遣。”
“那我就先謝謝托公爵了。”浮霜笑著答道。
衛東鋆在旁暗笑,霜霜一肚子的鬼主意,托爾斯有求於她,她便先堵著話頭提要求,讓老托也不好拒絕。
卻見那托爾斯公爵剛要說話,又被浮霜搶先道:“我們天朝的海運剛剛起步,還得跟你們多學習,不說旁的,就說造船技術,像你的‘桂冠上的明珠’號那麽大的遠洋海船,我們卻是沒有先例,不知在這方麵托公爵可否透露些?比如船的圖紙……”
托爾斯公爵聞言,忙答道:“這圖紙似乎有些……”
“相對的,我願意減免五艘船的稅金以示酬謝。”浮霜拋出了殺手鐧。
托爾斯公爵聞言眉開眼笑,五艘船的瓷器!若是按照原價計算,賺的利潤都夠買下他的‘桂冠上的明珠’號了。
事實上遠洋大船的圖紙並不是什麽保密的東西,在歐洲,各個國家的海船構造都是公開的,荷蘭當初能稱霸大西洋,那是憑靠著驚人的造船速度和吞吐量,並不是海船的性能方麵有什麽優勢。所以聽說王妃要圖紙,托爾斯公爵雖然有些遲疑,但想想他若是不給,王妃從英國人那裏也能弄到,屆時反而給了英國人一個介入的理由,若真如此,英國可就把控了天朝所有港口城市了,他們荷蘭商人還怎麽混?
因此當浮霜開出巨額稅金減免的高價時,他便心動了。
“自然是可以的,回頭我便派人給王妃送來。”托爾斯公爵答應了下來。
浮霜點點頭:“很好,我想我們算是有了個很好的開端不是嗎?托公爵?”
“是的!”托爾斯公爵幸喜異常,原本見了衛東鋆,衛東鋆就一個勁的跟他打花槍,他心中對減免稅收的事已經不包太多的希望了,沒想到王妃卻是不用他說,開口便減了五艘船的稅金,可是這才五艘啊!他還有八艘船的貨呢,要繳那麽高的稅,想想就令人心疼!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道:“王妃,您看剩下的幾艘……”
浮霜眼珠子一轉,展顏笑道:“不要急啊,托爾斯公爵,我們天朝人有句老話說得好,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這不才剛剛開始嗎?大家頭回合作,先表個誠意,等一切落定了再談其他。”
托爾斯公爵一聽,這就是還有回轉餘地了?忙陪著笑臉道:“那是!那是!先從好的開端開始!我這就回去去取圖紙,再安排些老水手到您的碼頭上去。”
送走了公爵大人,衛東鋆忍不住爆笑如雷。
他一邊大喘氣,一邊笑道:“你……你可真夠黑的……先給人加個稅……然後……然後再用免稅條件換東西!我看老托爾斯怕是給你繞暈了,否則……否則他怎麽會被你忽悠的團團轉?”
浮霜心中確是有些小得意,她抿了口茶,道:“其實說白了很簡單,我提的要求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無論是海上線路、水手經驗還是海船,這都是我們急缺的,可對於托爾斯公爵來說則不是難事,也沒啥可保密的,因為離了他,我們還能找到旁的合作夥伴,潤州港口繁茂,最不缺的便是洋人海船。”
衛東鋆點頭讚道:“卻是如此!”
“另一個幫了我忙的,便是季風。”浮霜想了想又道。
“季風?”衛東鋆有些不解的問道。
“對,就是季風。”浮霜道,“遠洋海船都是季風送來,又由季風送走的,過了這個點,便會擱置一年。所以我們提出的要求若是他不答應,我們大不了坐著等,拖上一兩個月都沒關係。可他們卻等不起,錯過了一年的交易期,虧損可就不止一點半點了,所以托公爵才會如此心急。”
衛東鋆收住笑意,眼中不禁流露出欣賞和得意。浮霜總是能令他出乎意料,別說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沒幾個如此有頭腦的。而得意……她再怎麽出色,都是他的王妃啊!遲早人和心都是他的!自戀的二貨信心十足的暗自揣度。
“你準備自己建造海船出洋?”他忍不住問道。
浮霜點點頭:“是的,海運貿易太大,我們隻守著港口,終究是人家吃肉我們喝湯。隻有自己行船出去,才能看看外麵的世界如何,白羽跟我說了,等海船建造好,他願意第一個帶隊出洋去歐洲瞧瞧。”
“好!”衛東鋆讚道,“男兒就該四方闖**,我是沒這個機會了,若不然我都想去看看托爾斯常說的倫敦和巴黎是什麽樣子的。”
浮霜笑了笑,她其實也很想呢。
荷蘭海商托爾斯公爵與定王妃達成的交易很快便從非官方的渠道流傳了出去,此時正是海潮北上,停靠在潤州港口的可不隻有托爾斯一個人的船隊。
如今的歐洲,英國人正和荷蘭人角逐海上霸權,於是在這檔口上,很多海上二流國家便乘機活絡起來。從天朝帶回歐洲的貨物暴利驚人,按照佛羅倫薩的猶太商人們的話,足夠的暴利,甚至能讓我出賣上帝!
因此來天朝的除了英國和荷蘭的海商,還有諸如西班牙、法國、意大利等國家的海商,他們的船隊也許趕不上托爾斯公爵的船隊龐大,但依舊需要稅收上的減免。
在消息走漏之後的數日,不少洋人海商通過潤州小朝廷的官員們往衛東鋆麵前遞折子,有的帶了夫人出海的更是動用夫人外交,試圖在潤州的各大首飾鋪、布料店和酒樓裏尋找與王妃‘偶遇’的機會。
這日浮霜帶著四個丫鬟上月湘樓吃飯,上了二樓便瞧見各個雅間的門都大敞四開的,裏麵做了不少洋人。她心中一動,便衝領路的掌櫃問道:“怎麽?如今你們月湘樓可是連洋人都招攬來了?”
浮霜不僅在月湘樓有股,又是新任的定王王妃,掌櫃的哪裏敢怠慢,自打浮霜一進店裏,便是他親自呼前引後的招呼,聽浮霜這一問,忙笑道:“那還不是托了王妃您的福嗎?潤州人都知道王妃您在月湘樓有個長包間,時不時的來打牙祭,這些洋人們怕是衝著您來的。”
“哦!原來如此。”浮霜點點頭,又掃視了一圈,見各個包間的洋人說話談笑聲都小了,雖然她戴著鬥笠,可既然被掌櫃的引入了那間臨街的包間裏,就必定是定王妃無疑,見正主來了,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浮霜進了包間,仍由丫鬟們忙碌,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向了外麵。不少包間的洋人都借故走到了門口來,又或者在二樓穿堂裏遊走,不約而同的往她這裏打量。
浮霜笑了笑,便對丁香低語了幾句。
丁香得令出去,衝著一眾洋人們道:“王妃有令,諸位遠道而來,十分辛苦,但男女有別,她不便親自*勞。今日既是碰上了,就請諸位有女客的入包廂說話。”
這話一出,眾洋人都樂了,不一會兒,四個洋女人便走進了包間。
浮霜依在臨窗的塌上,正對門口,隻見打頭的是位年過三十的貴婦、她高鼻白膚,有一頭火紅色的頭發。她身穿一襲墨綠色碎花露胸蓬蓬裙,頭戴一頂插著羽毛的帽子,脖子上掛滿了珍珠項鏈,顯得十分妖媚。
她進了廂房便行了個屈膝禮,婉聲道:“我是法蘭西佛朗西斯男爵的女伴伊娃,本次是隨船第一回來天朝。”
所謂女伴,其實便是情婦,當然在天朝她卻是不敢以這樣的身份示人的。
她身後鑽出個矮個子的黑人小男孩,即刻將她的話翻譯成了略微有些走音的官話。
“不是說了隻邀請女客嗎?”丁香有些不滿,“這黑漆漆的是什麽怪物!”
那位伊娃夫人忙解釋道:“他不算是男人,是個黑人閹奴而已。”
浮霜微微皺起眉頭,一個洋商的女人而已,竟然還用太監?
沒等伊娃再解釋,後麵的第二位女士等不及了,她越眾上前半跪於地,執起浮霜靠在塌上的腳便要親吻,嚇的浮霜花容失色,她忙往後一縮,眾丫鬟也上前拉扯道:“你做什麽?”
那女人大驚,忙嘰嘰咕咕的說了一通,那名黑人小翻譯便道:“我沒有惡意,我是意大利的馬爾朵*馮*馬特拉齊,出生於馬特拉齊家族,在我們意大利,覲見皇後都是行這個禮的。”
“好了,算了吧。”浮霜揮揮手,心中一直鬱悶,相比之下,常常語出驚人的托爾斯公爵還算是靠譜的啊!難怪他敢自稱天朝通呢!
第三位也是位貴族小姐,她是西班牙人,是位女子爵,因為馬爾朵冒失的觸犯了王妃,她顯得較為拘謹,隻行了個屈膝禮,抖抖索索的介紹完了自己。
最後進來的女孩,卻令人十分矚目。她身高大約比浮霜還高大半個頭,麵目娟秀,一雙碧藍的眼睛掩藏在密密的睫毛下,如同洋娃娃一般。她有頭茂密的金發,打著卷披在肩上,身穿的衣服也同前三位一樣,露著好大一片胸脯,但她巧妙的用一襲黑紗披肩遮擋住了上半部,倒是沒有那麽突兀了。
於是浮霜的視線不由自主的便更多的停留在她身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