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督軍百無聊賴的拿起熱水中燙好的黃酒,給自己滿滿的斟上了一杯。
窗外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原本在這大冷天,喝一杯熱酒,再賞個雪景什麽的最愜意不過了,可是王督軍此刻卻沒有此等閑情逸致。
想到自己身處的地方:周圍屋子裏的鶯鶯燕燕們,正和嫖/客們**的折騰,他心裏就如同貓抓一般的癢癢,可惜啊……他轉頭瞥了一眼裏屋萎靡在床鋪上的身影,可惜自己必須守著這麽個活寶,否則早出去吃花酒睡姑娘了!
真是難熬,南征沒有他的份,睡姑娘也沒有他的份,守著個死氣沉沉的木頭二少爺,他王錫昌是不是哪裏得罪王爺了?
琢磨了老半天,除了攻克桓城那會兒他辦事有些不利外,似乎也沒做什麽錯事啊?怎麽就偏偏被罰,接了這麽個差事呢?
半個月前,王爺突然吩咐他帶著二公子到ji院‘閉關’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雖然他王錫昌是經常逛窯子不錯,可是也沒有帶著男人上窯子的嗜好啊!王爺吩咐的是什麽事哦!
然而他不敢違令,隻能帶著二公子來了,這一閉關就是大半個月,鐵騎衛都南下廣東了吧?此番征戰南蠻子,可要殺個痛快,軍功那是杠杠的啊!隻有他一個人最倒黴,被撇在了大後方……
想到此處,王督軍越發氣悶了,他忍不住衝裏麵道:“睡什麽睡!成天就知道睡!連個跟老子說話的人都沒有!”
裏屋寂靜了片刻,隨後便悉悉索索的響動起來,不一會衛東淳披著袍子轉出來道:“王大人,你就行行好吧,讓我出去一天好嗎?就一天!今日是我父王的忌日啊!”
如今這位王府美男子東淳少爺,早已憔悴的脫了形。他跟著武氏來潤州時,滿以為大哥會殺了他泄憤,可沒想到大哥卻把他交給了眼前這位督軍大人,又藏到了ji院裏來。
他不知道大哥想讓他躲著什麽人,難道在潤州,還有誰值得大哥忌憚的嗎?如此古怪的行事,他壓根摸不著頭腦,隻是過一天算一天罷了。
可是到了今日,他卻再也無法忍耐了,父王的忌日,大哥可以不記得,但他衛東淳卻不能不記得!隻要他活著,他就必須到**寺去給父王上香,否則簡直枉費為人!
“求求你了!王大人!你就讓我去**寺吧!如果你不放心,大可跟我一同去,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手無縛雞之力,又怎麽能逃脫的了呢?隻要你讓我燒完一炷香,我就跟你回來,隨你關我多久都行!”
王督軍那是冤的一臉血啊!又不是他要關著他!他關著他做什麽?還不如關著個俏女娘呢!
“讓我想想,想想……”他含含糊糊的應付著,王爺的命令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二公子出去,卻沒說能不能在忌日去拜祭老王爺,雖然不讓人家做兒子的去拜祭父親的周祭有點過分,可王爺的命令就是命令啊!是必須無條件執行的!
衛東淳見王督軍一臉的敷衍,心中一涼。都已經天黑了,等過了今日,即便是趕到**寺那也是遲了,為人子不能生前盡孝、死後供奉,那還不如去死!
他猛的撲上前,一把抓起旁邊的酒壇,舉起往桌沿上一磕,酒壇便破了,酒淌了一地。
王督軍一陣心疼,忙喊道:“幹嘛啊你!好端端的……”
卻見衛東淳拿著碎陶片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讓不讓我去?”他歇斯底裏的喊道。
王督軍瞥了一眼,見他那姿勢,很想告訴他位置不對,這裏往下割下去,是割不斷喉管的,可他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在一家ji院中看著個男人就夠鬱悶的了,若是這男人成天還要死要活,日子還怎麽熬啊?
“好!我陪你去!”他起身應道。
卻說**寺的靈堂裏,燒著紙的小丫頭們一個勁的點頭打衝,暖暖的炭盆子裏竟然燒的都是上好的銀絲炭,屋裏沒有煙不說,還特別的暖,令人不犯困都難。她們掙紮著相互提點,卻不敢斷了往盆裏扔紙錢,用這麽好的炭燒紙錢,自然是關係要緊的事,又是王妃親命,如何敢怠慢?
卻聽吱呀一聲響,殿門被打開了,小丫鬟們剛想抬頭問,隻覺得後脖子一涼,隨即便暈倒在火盆邊。
王督軍望了望靈堂,空****的,隻有兩個正在打瞌睡的小丫鬟,顯見是守著炭盆子燒紙燒睡著了,真是危險的緊啊!
他衝身後的衛東淳道:“腳步放輕一點,別把人驚醒了,速速燒一炷香我們就回去。”
衛東淳沒說話,咬著嘴唇進了殿。他一眼便看見了正中香壇上供奉的靈位,即刻眼眶便紅了。
他快步上前,撚起炷香,就著炭盆裏的火點燃,隨後便跪在了蒲團上。
王督軍守在門口,心中默默的叨念,這一炷香的時間仿佛變得很長,長的他越發心驚肉跳起來。
其實他答應了衛東淳之後就後悔了,王爺雖然沒講為何要他守著衛東淳,但顯而易見是在保護他而不是單純的軟禁他,否則完全沒必要尋ji院那種尷尬的地方。
自己自作主張帶了他出來,別壞了王爺什麽事才好啊!
眼看著香越少越短,終於都燒盡了,變成一縷青煙,飄飄搖搖的浮於穹頂之上。
王督軍鬆了口氣,衝著依舊跪著的衛東淳道:“好了,燒香也燒了,快走吧!別給人瞧見!”
衛東淳這才站起身來,抹抹眼淚,跟著他出了靈堂。
屋外鵝毛大雪秫秫的下著,王督軍領著衛東淳沿原路返回,他們出了寺廟,便往潤州城的方向走去,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突然王督軍猛的停下了腳步。
遠處光禿禿的槐樹下,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
“什麽人?”王督軍條件反射的將衛東淳護在了身後,卻隻見那高個子的人一抬手,隨即便天旋地轉的暈了過去。
衛東淳見王督軍莫名其妙的倒了,唬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雪地裏。他拚命的抹去臉上掉落的雪花,試圖看清楚走近他的人糾結是誰,卻被自己嚇出來的眼淚糊了一臉,幾乎都睜不開眼。
浮霜走到衛東淳麵前,踢了踢他的腳,冷冷的道:“怎麽?這樣就嚇怕了?”
衛東淳原本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聽到是她的聲音,一抬眼又見著了那張夢寐以求的麵孔,方才鬆了口氣,甚至還冒出些許欣喜:“可嚇死我了,原來是嫂子啊!”
“不錯,不然你以為是誰?”浮霜靜靜的說道。
衛東淳望了眼她身後,陰影中站著的顧寒之,遲疑的道:“我……我還以為是什麽歹人呢,沒想到竟然是嫂子你,嫂子大半夜出來是尋我的?王都尉他……”說著說著,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他沒事,不過是睡著了。”顧寒之插話道。
衛東淳心中越發狐疑,他不是個傻子,現下的氣氛有些古怪,漆黑的雪夜,浮霜帶著個護衛,一照麵便點倒了王督軍……
“嫂子……你……你想做什麽?”他顫抖著嘴唇問道。
浮霜勾起嘴唇笑了,印著皚皚白雪,她的笑容豔麗而詭異,衛東淳打了個激靈,雙腿綿軟的幾乎站不起來,他雙手撐地,挪著屁股往後蹭了幾分,驚慌失措的道:“嫂……嫂子……”
“你知道嗎?我一直認為懦弱並不是種錯誤,起碼沒有錯到罪該萬死的程度。”浮霜慢悠悠的開了口,“可是我卻不能讓你活著,因為如果你活著,將會有更多的人會死。”
衛東淳大驚,失魂落魄的道:“嫂子……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
浮霜幽幽的歎了口氣:“你很孝順,即便是知道自己身處危境,都要來拜祭你的父親。也正是你這孝順,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你的母親。你從小到大都是被武氏控製的,她決定了你的一切,你離不開她,沒有她,你根本無法活下去。所以隻要你活著,你會想盡一切辦法助她脫困,哪怕為此要犧牲你的兄長,也在所不惜。所以我不能讓你活著,因為對我來說,江淮的穩定比你的性命更重要,所以很遺憾,我隻能讓你去死。”
“我……我……”衛東淳拚了命的往後挪,他的雙腿在雪地上劃出一道道驚恐的痕跡,“我是無辜的……我沒有錯!這不公平……你……你不能殺我!”
“你是無辜的,”浮霜眼中露出了同情,可依舊抽出了扇柄中的短劍,“但很可惜,我不是什麽良善公正的人!”
突然她的手臂被顧寒之拉住了。
浮霜調轉了頭,卻見顧寒之死死地盯著她,問道:“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殺了他?他究竟犯了什麽罪?”
浮霜心中一沉,為了找到並困住衛東淳,她必須借助顧寒之的力量,可她忘記了他的堅持,在他眼裏,衛東淳並不是罪無可恕的人,可以說是無辜的,因為他不知道衛東淳將會引發的災難!她該如何解釋清楚此事?
地上的衛東淳,卻突然福臨心至般的爬了起來,他掉頭就往**寺裏跑,他隻想立刻跑到有人的地方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