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怎麽敢這麽對我!”衛東渟一邊嘶吼,一邊使勁拍打著門板,外麵的仆婦咣當一聲鎖上大銅鎖,便自顧自的賭錢吃酒去了,連個伺候茶水的人都沒留下。
衛東渟直喊道嗓子啞了,才止住了聲音,她無力的依著門坐到地上,心中一片死灰。
季浮霜那賤人又借口‘養病’將她關押了起來,這回甚至更為不堪,再不是玉景草堂的待遇了,而是南跨院的獨棟傭人房,屋裏也是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個箱子,連個盆架和插屏都沒有!
她是王府的正經郡主!她的父親可是老王爺!季浮霜那賤人怎麽敢如此待她?
掃視了一圈屋內,**的被褥雖然漿洗的還算幹淨,可半舊不新的,過去就連她屋裏丫鬟蓋的都比這好!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想潤潤嗓子,喝了一口差點沒凍掉牙,竟然是涼的!泛黃的牆壁,狹小的令人窒息的空間,衛東渟憤憤的踹倒了凳子,想尋個東西砸,可什麽都沒有尋到,隻能奔至床前,扯下被褥使勁的絞。
漸漸的,她心底浮現出恐慌,上次被關了一年多的事,她還曆曆在目,這回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頭呢!
那時候自己還有個院子可以溜達,有兩個監視的丫鬟可以打罵,有琴棋書畫可以打發時間,可現在什麽都沒有……
若是季浮霜就此忘了她怎麽辦?她還能依靠誰?二姐姐如今已經和她生分了,就因為她弄壞了她的首飾,衛東芷怕是樂的沒有她在旁呢,小東芩更是不必指望……而大哥……更是一年半載的都回不來!
衛東渟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整個王府,最無足輕重的一個人。
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隨即將頭埋在膝蓋間,嗚嗚的哭了起來。
卻說王府內,這段時間還有一個失了魂的人。
顏如玉唱了一段最拿手的思凡,卻竟然唱錯了詞。他直愣愣的站著,望著湖中自己的倒影,一個勁的心裏直打顫。
雖然那夜王妃說,隻要他唱的好,那晚的事就一筆勾銷,可是他卻不敢相信。有權有勢的人不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嗎?再者那天他犯的錯,豈能是如此容易‘購銷’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怎麽就鬼迷了心竅,以為王妃瞧上自己的呢?就憑那出戲?那付打賞的鐲子?簡直……簡直是愚不可及!
這幾日來,他夜夜都會從噩夢中驚醒,他總是夢見自己被押解到菜市口,眾目睽睽下,高坐於台上的王妃扔下了個竹簽,一旁劊子手便一刀斬下,斷了他的腦袋!
不行!他望著湖中自己驚慌失措的雙眼,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自救,一定要活下來!自己若是想活命,得緊緊抱住一條大腿才行。可王府裏,有誰的大腿強過王妃呢?
正糾結間,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兩個丫鬟的對話。
“……你知道麽?南跨院原來槐總管的小樓空出來了,說是無事不得靠近。”其中一個衝另一個說道。
“哪個槐總管?”另一個丫鬟問。
“就是被打斷了腿,趕出府的槐榮槐總管啊!”第一個丫鬟興致勃勃的道,“他走了後那小樓不是沒人住嗎?平日隻堆了東西,今兒突然都騰出來了,我瞧見幾個家丁搬了張床進去,後來王嬤嬤便帶人將那裏看了起來,好像是關著什麽人呢。”
“那你知道關著的是什麽人?”第二個丫鬟被她勾起了好奇,站在湖邊的顏如玉也豎起了耳朵頭聽。
“我哪裏曉得,但一定不是下人,下人關柴房就成了,還需要轉騰個屋子?恐怕是哪位主子吧?就像東邊那個院裏圈禁的那位一樣!”頭一個丫鬟衝東邊怒了努嘴。
第二個丫鬟唬了一跳,忙按著她的嘴道:“快別胡說!那位可是你我能說的?小心被人聽去了,報到丁香大總管那裏,揭了你的皮!”
頭一個丫鬟笑道:“怕什麽,我就這麽一比方,我是說這回子不知道關起來的主子是誰,又不是議論旁的。”
“還能有誰?”第二個丫鬟翻個了白眼,“就你個呆子猜不出來罷了!定然是三郡主,不會有旁人的,你沒聽說少爺學堂那裏發生的事嗎?三郡主勾搭外男,王妃知道了很是不悅呢!此番一定是幹脆將她關起來了!”
“啊!有道理!果然是你聰明,我怎麽就沒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處去呢?”頭一個丫鬟歎道。
“聯不聯係都是小事,反正與你我無關,我們遠遠的逼著就是了。”說話間兩個丫鬟拐進了月洞門,便去了。
顏如玉依舊站在水邊,活了好久,他才喃喃自語道:“勾搭外男……”
他的心思不禁又活絡起來,若說勾搭,還有誰比他更熟練?顏如玉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念頭,如果自己攀上了三郡主,隻要三郡主死心塌地的保他,王妃無論如何也不能要他的命的吧?
他當初錯就錯在勾搭錯了人!若開頭就衝著那位不太安分的三郡主去,也不至於弄到如今這個田地啊!
打定了主意,顏如玉便匆匆回屋卸了妝,換了身尋常下人的服飾去了小樓。他繞著樓轉悠了兩圈,正碰上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提了食盒往裏麵送去。
顏如玉趕緊的上前攔住道:“可追著哥哥的,王總管說是找你,有急事!你趕緊的去吧!東西我替你送進去。”
那小廝一愣,打量了一眼顏如玉,見他雖然麵生,卻長得十分俊俏,便不禁生了好感,對他的話也信了幾分。忙追問道:“王總管如何會找我這等人?可說了什麽事沒有?”
“沒,”顏如玉信嘴胡謅,“許是有要緊事呢!哥哥別耽擱。”
那小廝不由信了,將食盒塞入他手中,便去了。
顏如玉顛了顛手中的食盒,望著那小廝的背影冷冷一笑,便快步進了小樓跟前。進了樓,卻見兩個婆子在堂屋裏架了個桌子摸牌,見他來了,忙放下牌九道:“不玩了先吃飯!”
顏如玉打開食盒,端出上層的一碗肥肉圓子和一碗大白菜,又從中間端了飯出來,最下麵一層的飯菜他還未動手,就被婆子搶先揭開,裏麵竟然是一碗精致的山藥燉雞,和一盤醬牛肉。
一個婆子笑道:“今兒的菜色可真不錯,我們也來嚐嚐,別平白的浪費了。”
說著便拿了個空碗來,夾了幾片醬牛肉,撥了半拉山藥雞,又添了些大白菜進去,方才重新放入食盒,拍著顏如玉的後背道:“跟我來吧。”
顏如玉低頭耷腦的跟在後麵,隻見那嬤嬤走到裏屋門口,從袖子裏掏出一串鑰匙,摸了片刻才摸到了一把捅開了門上的銅鎖。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麵光線暗暗的,雖是正午,窗戶卻被釘死了,隻有幾縷淡淡的光線從木板縫隙裏透過來。
那婆子也沒留下,隻扔了一句:“你伺候郡主吃完,收拾了再走。”便回頭自顧自吃飯去了。顏如玉站在門口,適應了片刻,方才看見**依著個女子。
她披頭散發,身上隻穿了褻衣,下半身裹著被子,無精打采的直視著床簾,連開門送飯的動靜,都絲毫沒有興趣。
顏如玉進了屋,將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了飯和菜,又擺好了筷子。等了片刻,那女子還是一動未動,就像是木樁子一般。
他輕咳了一聲,道:“一日三餐,還得講究個定時定量,別平白餓壞了身子。”
**衛東渟冷笑一聲,帶著憤懣道:“別說餓壞了,即便是餓死了怕也沒人關心!”
“您自己都不關心自己,自然沒有旁人會關心您。”顏如玉歎息般的說道,“您知道嗎?像我們這樣的人,能一輩子有飯吃,吃的飽,吃的好,就此生足矣了。”
衛東渟聞言,沒有回答,屋裏一聲陷入了沉默,好半響她突然爆發似得道:“那今兒的飯菜就賞你了,我不想吃!我要絕食!絕給季浮霜那個賤人看!看她敢不敢餓死我!”
顏如玉回頭望了眼堂屋裏吃飯的嬤嬤們,便順手銷上了門,快步行至床畔,一把摟住歇斯底裏準備發作的衛東渟道:“就像你說的,你死了,又有誰會開心?誰會關心?絕食,還不是傷了自己?又能報複的了誰呢?”
衛東渟一愣,剛準備掙紮,突然一眼就望進了顏如玉那雙靜如深潭的雙眼中。標致的瓜子臉,娟秀的五官,眉角含情、唇角帶魅,這小廝的模樣卻是罕見!
衛東渟竟忘了發作,瞧得呆住了。
顏如玉心中暗笑,衛東渟這樣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了!於是臉上更是深情款款起來,他進一步將衛東渟摟在懷中,湊近了她,故意將呼吸噴灑在她臉頰上。
衛東渟渾身一顫,隻覺得一股子男性的氣息從外緊緊的將她裹夾住,瞬間抽去了她全身的力氣。
“或許隻有我會關心,我會在意。”顏如玉湊在她耳邊低聲輕喃道,“因為你在我眼中,竟是如此的美麗……”
衛東渟微長了嘴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雖然她一直自負美貌,卻還是有一回有男人親口誇讚她,她隻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猛跳著,幾乎要蹦出胸腔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