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潤州這廂,借著衛東鋆回府休整的機會,浮霜準備將衛東芷的辦了。
比較來比較去,三老爺三夫人最終還是選了孫裕德,浮霜原本屬意的也是他,畢竟孫裕德雖然文不是最好,字也不是最妙,但為人圓滑、長袖善舞,才華最為出眾的孫裕珠比較起來,則顯得略微清高了些。
給女兒挑女婿,又不是殿前選才,自然是性子寬和些的好。
浮霜更為滿意,這孫家姑爺不隻是個聯姻,將來還會成為孫家明麵上的當家人,雖然孫家老爺子聲明了,孫家將來以白羽馬首是瞻,可畢竟白羽是個外人,即便是做的再公正,也是有人說嘴的,這孫家當家人就需要策中安撫,不夠圓滑世故,可是做不來的。
衛東鋆對此更是沒意見,他打小便在老太妃跟前養大,嫡庶有別,除了已故的衛東淳,幾個庶出的弟妹他一個都不親。浮霜處事又公道,就算是衛東渟的事,也是她心甘情願的,衛東鋆更是不會有異議。
說道衛東渟,不得不提一句,浮霜以‘養病’的名義將她送到了德州的莊子上,如今已與顏如玉私下裏拜了堂成親了。新婚燕爾,小兩口過的還算是湊合,顏如玉已經巴結上了長期飯票,自然沒有婚前那樣百般依順,好在他那張臉還是很得衛東渟歡喜的,如今衛東渟倒是沒了做郡主時的任性,可勁的討好伺奉起他來。
衛東鋆抽空也去看望了一遭,卻被衛東渟攔在門口,生怕他顧惜王府臉麵,遷怒顏如玉,毀了她的好姻緣。衛東鋆見狀,也沒了興致,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他們看來顏如玉根本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卻沒成想衛東渟當個寶,既然這妹子自己不爭氣,他又何必去棒打鴛鴦呢?
先是孫家從盛天府送來了媒婆說媒,雖然早是兩家定下的事了,可三媒六證的不能少,所以此番也隻是個形式。
然後便是納吉,孫家不愧是盛天府的財主,三金六玉之外,絹帛綢緞、金器玉玩更是不少,從盛天府來的下聘車不下於十輛,若不是規格上不好超越王爺大婚的,怕是什麽都能整出來。浩浩****的馬車一入潤州城,便招了各方關注,柳家和封家對於王妃沒有選擇他們家的兒郎,而是看上了盛天府的暴發戶孫家,心中仍舊存有芥蒂,此番見孫家金山銀山的抬來一大堆,俗氣的要死,心中嫉妒、嘴上也沒少說。任家卻顯得格外沉默。
但不管怎麽說,聘禮越豐厚,結親的雙方便越有體麵。當然,孫家畢竟是高攀了的,聘禮多些倒也不足為奇。
男方給的聘禮豐厚,女方的嫁妝便不能少。好在浮霜早就籌備頗豐,三老爺三夫人也就這麽一個獨女,傾家的陪嫁也不算多的,廣陵方麵也送來了二夫人的添妝,零零總總,最後竟湊了兩百多擔!
很快便到了催妝的日子,孫家也不知道使了什麽關係,竟然請了盛天府的吳將軍出麵。原來孫家通過盛天府的王家,聯係上了吳將軍夫人,將軍夫人表態,將軍自然同意了,再者好歹是定王府的喜事,吳將軍領隊迎親,倒也不全是為了孫家的麵子。
總而言之,迎親那日孫家、王家和吳將軍帶的人,浩浩****的便從盛天府來了,一行三十多號人外加仆從百餘都候在王府前院等待吉時。衛東鋆邀了吳將軍花廳獨坐,這還是兩人第二回照麵。
衛東鋆提也沒提去年芍藥節不愉快的事,隻說起吳文宇來。
“令郎如今在我軍中,倒是十分盡責。我軍在廣州作戰時,他守營有功,如今已經升了同知衛。”衛東鋆避重就輕的道。
“卻仍舊是守營和負責後勤的?”吳將軍不冷不淡的回道。
“吳將軍可是覺得大材小用了?”衛東鋆笑眯眯的說,“我是想著文宇好歹是將軍獨子……”
“吳家的兒郎以馬革裹屍為榮!卻不論有無兄弟。不過軍令如山,吳家人是不會挑三揀四的,即便是守營,也會克己奉公、盡忠職守。”吳將軍打斷了他的話。
衛東鋆笑了笑,他知道吳將軍對自己的安排心存不滿。其實他倒不是還記恨當初吳將軍以貌取人的事,而是因為吳文宇的身份的確敏感,將士難免陣上亡,他吳家的人雖然不怕死,可衛家卻不能不顧念情分。
於是這個話題便沒有再繼續下去。
吳將軍抬眼靜靜的打量眼前的年輕人。心中不禁感歎,當初頭一回見的時候,他並沒有將衛東鋆放在眼裏,雖然衛東鋆跟著老王爺打過幾年的仗,但在外的名聲卻不怎麽好,潤州人都說他是個瘋子,腦子有問題。自己親見之後,偏又覺得他長得太過俊俏了,和自家那混小子有的拚,於是不免心中存了偏見。
卻沒想到衛東鋆桓城一戰成名!
以區區不到十萬兵力,攻克了易守難攻的桓城,還大敗越王李炳晟的三十萬大軍。這樣的戰績即便是老王爺當年,又或者以狡猾著稱的睿王季景齋也不曾有的,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能有此戰功,也算堪稱一世之傑了。接下來的南征,也充分證明了桓城之戰並非僥幸,他步步為營,以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攻下了廣州的半壁江山。
江山到底是打下來的,雖然吳將軍在盛天府,對於王妃季浮霜鎮守潤州,空城退兵也頗多稱讚,但到底最入得他眼的,還是年輕王爺的赫赫戰功。
所以他吳天昊心服口服的交出了兵權,並遣獨子來潤州,聽命於麾下。
卻沒想到衛東鋆這小子還心存記恨,竟然讓文宇負責後勤?
對此,他心中不是沒有火氣的。但想到自己之前的輕慢,卻又沒了立場明說。
卻聽衛東鋆又道:“後勤守營其實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某些時候比前方衝鋒更加重要。吳將軍熟通軍務,當比我更清楚。文宇兄年少大才,我自然不會小視,隻要他證明了他的價值,終有合適他的位置。”
“好!”吳將軍放下茶盞,“我得王爺這話,便就放心了。”
吉時已到,內院裏劈裏啪啦的放起了鞭炮,接著整個王府就好似炸開了鍋似得,前後左右,各個門口都響個不停。衛東鋆和吳將軍結束了談話,聯袂出屋,一個作為女方兄長,直去了梧山堂;另一個則前往外院迎親處,準備賀大禮。
梧山堂中,三夫人三老爺坐在旁側,浮霜下首伴著。空著正首的位置給衛東鋆。畢竟他不但是兄長,還是王爺,身份不同一般。二房因為二老爺叛逃盛城,被睿王下令斬於陣前,如今闔府上下正在守孝,不便過來潤州,因此隻送了添妝,人卻未至。
說到季景齋派人送來的衛齊瑞的人頭,衛東鋆還‘義憤填膺’的書就了一封措辭犀利的‘感謝信’,感謝他替江淮清理門戶的事。兩邊均是惺惺作態,倒也有趣的很,此番暫且不提。
衛東芷在兩位從上京請來的宮女嬤嬤的伺候下,梳了頭,換上鳳冠霞帔,衛東琳抱著她哭了一場,小東芩不懂事的在旁抹了半天幹眼淚,倒是抽空抓了一把果子糖吃。
隨後重新整頭洗臉,便去了梧山堂拜別雙親,又哭了一場,三夫人拉著女兒抱頭痛哭,唯一的女兒出嫁,又是去盛天府,不能常在眼前了,做母親的自然心中傷感,三老爺倒是麵帶喜色,孫家的姑爺十分得他歡心,如今這婚事辦的又體麵,他哪裏還能擠得出眼淚來?
迎親的隊伍打中門入,吹落打鼓的接新娘子。衛東芷頂著蓋頭上了花轎,便被男方的人群簇擁著出了王府。王府男丁不旺,因此衛東鋆親自去盛天府送嫁,同去的還有衛東澤和小東炎。
女眷則由浮霜帶著宴客,潤州有頭臉的人家都來觀禮,三品以上的官兒、世家富戶,又有三老爺平時來往的清流書生,上上下下足有近千號人。這些人做官的看不上世家,世家看不上清流,書生又瞧不起富戶,富戶畏懼做官的,可是一個亂子了得!
王府內院不便接待,外院又是朝政之所,最終浮霜幹脆將宴席擺在了月湘樓,三層酒樓分開擺酒席,眾人各吃各的,又省了多少事去?
因此,賀客們在王府外院放下喜禮,登了名字,便都去了月湘樓,而王府中的女眷們送走了花轎,在炮竹聲開道中,浩浩****的乘著車子往酒樓行去。
顧寒之隨著王府的護衛們,一道出了府,越是喜事,越是要確保平安,然而他所關注的隻有那一頂轎子。車轎行大街時,他突然瞥見臨街的茶莊二樓,閃過一道反光,顧寒之心中一動,忙脫了隊伍,改道進了茶館。
茶博士搭著毛巾把子,拎著個大茶壺上前迎客,顧寒之卻二話不說推開他直上了二樓,在樓梯口,他停住了腳步,隻見陸婉靈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笑盈盈的望著他,手中拿著帕子,緩緩擦拭著出鞘的長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