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顧師弟,堂堂峨嵋弟子,竟然淪落到為人鷹犬、附庸權貴!”陸婉靈陰測測的開口道。

顧寒之擰起眉頭:“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我隻想見顧師弟一麵而已。豐州一別,顧師弟未留下隻字半語,若不是尋到了你們馬車上遺留的行李,我還不知道顧師弟竟然賣身入王府當差了呢。”陸婉靈翹起一腳,踩著凳子,眼神時不時的投向窗外的賀喜隊伍,“卻不知王府出了多少銀子,才買得顧師弟投靠呢?”

“與你無關!”顧寒之沉聲道。他不禁心生顧忌,原本以為在豐州,就甩脫了這瘋子,沒想到落下的馬車行李竟然露了行藏,被陸婉靈追到了潤州。幸好那日浮霜是遮著臉的,沒給她瞧見,否則這瘋子還不定做出什麽事來呢!

“我總覺得,顧師弟向來是不在乎錢銀外物的,那麽說就是這王府裏有什麽人,值得顧師弟留下了?上回跟著顧師弟同行的女子,究竟是誰?”卻聽陸婉靈慢悠悠的說道。

“廢話少說,若要報當日一劍之仇,就盡管來吧!”顧寒之倉朗朗抽出長劍,翻腕一個起手式,封住了陸婉靈的去勢。

一個長劍垂地,傲然直立;一個彈劍若峰,屈身於凳上,兩人距離隻有三五步,靜默對峙,眼神緊盯對方不放。隻苦了站在樓道口的茶博士,心中幹著急,卻不敢上前吱聲,怕被波及。

兩人臉色漸變,神色冷森,周圍的空氣都仿佛降低了許多似得。直到街上賀喜的爆竹聲遠去了,顧寒之眼神為之一變,陸婉靈見機一劍刺出!

雙方都是用劍的高手,劍術又是藝承一家,進與退、攻與守都彼此清楚。瞬間雙方的位置便從三步餘拉近到了不足一尺,龍吟乍起,劍氣迸發,人影倏動,交錯間衣袖翻飛、隨即傳出罡風撕裂的氣爆聲!

陸婉靈一劍急刺,一聲嬌吟,劍化電光激射,直攻顧寒之右肋。她這一劍毫無留手,上來便是致命一擊!

顧寒之的身影閃電似的斜退,扭動、錯開她的劍鋒而過,險之又險。

兩人一個照麵,劍氣被控製在了狹小的範圍內,沒有掃到茶樓裏的任何一張桌子、甚至連站在樓道口的茶博士隻覺得冷風襲麵而已。

劍如心發,力有所至,高手過招,卻不會浪費在不相幹的地方。

顧寒之一個俯衝,反扣手腕,長劍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向刺出,隻聽刺啦一聲,一幅袖被劍鋒甩出三之外,陸婉靈持劍的手臂**,出現一道裂痕足有五寸,鮮血瞬間泉湧,沿著她白皙的臂腕流入了手肘內。

陸婉靈吃痛,低哼一聲,連退三步,卻見顧寒之借勢從窗口翻身而下,隻甩下一句:“陸師姐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還是早些離去!”

陸婉靈轉身快步奔至窗口,卻已經瞧不見顧寒之的身影,她氣得狠狠一掌擊在窗棱上,木質的窗棱嘎吱一聲裂了。

身後茶博士隻覺得這一掌仿佛敲在自己腦袋上似得,立刻縮頭連滾帶爬的下了樓,哪裏還敢惹這位女閻王?

卻說浮霜並不知道顧寒之離隊的事,她此刻已經被轎子送到了月湘樓門口。到場的賀客輪番的湊上前與王妃見麵,都以能與王妃搭上話為榮。

月湘樓已經坐滿了人,一樓列席的都是朝中官員和清流書生,三老爺當即便被拉到了他文友墨客的席麵上,連灌了數杯,官員們則不敢在王妃麵前放肆,隻上前說了幾句賀詞,便都回了位置上。

上了二樓,柳家、封家和任家的人占了中間的席位,旁邊則是潤州當地的富商員外,柳家和封家的人見了王妃,自然熱絡非常,非要挨個敬了酒才給走,浮霜推卻不去,便有的飲了,有的讓人代了,即便如此也喝了三五杯子下肚了。

她好容易被三夫人等‘解救’出來,便趕忙上了三樓,三樓都是王府親眷,以三夫人的娘家人居多。各位姨娘的娘家親戚多多少少也來了湊趣的,一屋子擺了十來桌,王府的女眷們便各自分散坐了。主席位上隻浮霜和三夫人,以及陪著的賈氏、聶氏和汪氏。

浮霜落了坐,便覺得有些頭暈,方才的酒喝急了,又沒吃東西,可是上了頭。三夫人見她臉色泛紅,便攔過話頭招攬客人,畢竟是她女兒出嫁,她主持席麵倒也不算逾越。

薔薇芍藥等忙著布菜,浮霜壓了幾口菜入腹才覺得稍好些了。接著柳家、封家的人又上樓來敬酒,她不得已又喝了兩杯。接著便是各位尚書夫人,由於三樓多女眷,男人們不便上來,便讓夫人軍團代勞,浮霜陪著小口小口的抿,也喝了有一整杯下去。於是不知不覺中,到酒席快散的時候,她已經多了。

外麵下起了大雨,於是散席的客人都簇擁到一樓大廳口,等著車馬來接。三老爺已經喝趴下了,三夫人打頭送客,王府的女眷們也各自準備準備回府。

小石頭吃飯的時候跟著親娘,如今席散了,二房的姨娘們便將他抱了過來,遞到了鳩尾手上。孩子已經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裹在薄被子裏,芍藥見狀便衝鳩尾道:“夜裏涼,孩子受不得涼氣,你帶他先回去,郡主這兒有我們呢。”

鳩尾見浮霜斜靠在塌上皺著眉,薔薇端著醒酒湯伺候著,另一邊汪姨娘也似乎是高了,睡得正香。賈姨娘帶著丫鬟在旁手足無措,不知道做什麽是好。二房的姨娘們雖抱著孩子來,卻巴巴的等著,像是要一道回去才放心似地,不由心中作難了。

她想了想還是上前回稟道:“郡主,我先帶孩子回去了?”

浮霜哪裏還能聽到她說話,鳩尾等了片刻,見她實在沒精神,便依照芍藥的意思,抱著孩子跟著二房的車子一道去了。

賈姨娘是個渾人,見薔薇喂完了醒酒湯,便帶著自己的丫鬟要上前來攙扶浮霜,薔薇連忙攔了:“可使不得,方才剛吐了一遭,這會子不宜動呢。”

“都三更天了,外麵雨越下越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早說酒宴就設在府裏,也沒這番麻煩。”賈姨娘道。

聶姨娘上得樓來道:“樓下有幾位老爺夫人喝高了,三夫人那裏喊人幫忙去呢。”

“那我去瞧瞧。”膀大腰圓又熱心的賈姨娘應道。

聶姨娘便拉著賈姨娘去了,這廂三樓隻剩下浮霜、芍藥、薔薇和汪姨娘,汪氏今兒沒帶丫鬟來,又喝的有些多,還白繞了芍藥照料她。

兩個丫鬟稍待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先回府。她們招呼了兩個小丫鬟上樓,四個人架起了浮霜和汪氏,一步步的下到一樓。

廳堂裏更是一片混亂,月湘樓前,各家的車馬出出進進,廳堂裏有夫人老爺喝多了倒下的,也有腦袋清醒等著上車的,又有幫著三夫人張羅送客的。芍藥等人駕著浮霜下來,見沒人注意,便選了個空廂房將浮霜和汪氏安置下了。

主人家總不好比客人先走,更何況浮霜此刻也不易乘車。芍藥和薔薇一商量,決定先等其他人都走了,再回去也不遲。可幾百家子,上千號人,一輛輛馬車從門口過,要什麽時候才能離開?

等了片刻,芍藥耐不住了,衝一個小丫鬟道:“去,看看王妃的馬車什麽時候來,叫旁的車都讓讓。”

那小丫鬟剛準備走,卻被薔薇攔道:“她的話誰會聽?都是官宦人家,可是不好說話的,還是我去吧。”

芍藥想想也是,於是薔薇便去叫馬車了。

這兒薔薇剛走,便不知打哪兒來了個小丫鬟,她端著幾杯茶道:“我們掌櫃的說,都是我們月湘樓招呼不周,馬車才堵了門。請各位貴客稍待,我們盡快調整好。”

芍藥也不疑有他,便接過杯子,又衝那丫鬟道:“還勞煩你找床薄被來,我們王妃睡得沉,怕凍到。”

那丫鬟去了,芍藥喝了幾口茶,隻覺得頭有些暈,外麵的熙熙攘攘的吵鬧聲越發響了。她扶著廂房門框站起身,想瞧瞧薔薇有沒有回來,卻突然腿一軟,接著天暈地轉,便倒了下來。

芍藥一倒下,原本酒醉昏迷的汪氏突然睜開了眼睛。她飛快的脫下自己的披風,翻過來罩在浮霜身上,遮住了她半張臉。

她扶著浮霜出了包廂,方才送茶的丫鬟躥上前,兩人一起架著浮霜往外麵走去。汪姨娘不過是王府不常露臉的一個妾,也無太多人認識,一路倒也沒人問。行至門口,迎麵撞見送客回頭的三夫人,三夫人撇了眼隨口道:“這是怎麽了?”

汪姨娘一驚,忙強裝冷靜道:“姑媽,二房的人走的匆忙,黃姨娘喝多了,被落下了。我讓她跟著我的車回去。”

三夫人皺了皺眉,二房的姨娘眾多,又沒有當家夫人,自從衛東淳去世之後,便亂的不得了。她沒耐煩管這些閑事,便隨口道:“路上小心。”

汪姨娘架著人去了,三夫人心中一動,不覺有些詫異,王妃還沒走,怎麽跟前的姨娘們倒能先回去?聶氏和賈氏前後張羅著幫忙,汪氏怎麽就先行了?不過一來汪氏是她侄女,雖然是遠房,到底算是親眷,多少是有些偏袒的。二來又想到浮霜平日就不喜歡姨娘們在她跟前晃悠,便釋然了,那廂禮部尚書夫人過來道別,她便迎了上去。

薔薇撐著傘,招呼來了馬車,忙進了酒樓直奔包廂。

推開包廂門,隻見芍藥躺倒在地上,再沒了旁人,薔薇先是一愣,隨即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她顧不上喊醒芍藥,忙奔至大廳,見廳裏還有數百號人等著馬車,吵吵嚷嚷的,壓根看不到浮霜的身影。

她慌忙跑到門口,急著衝出去瞧,卻一把被三夫人攔住了,問道:“怎麽不在王妃跟前伺候?亂跑什麽?”

“王妃……王妃……”薔薇失魂落魄的大喘氣道:“王妃不見了!”

三夫人一驚,一把扯住薔薇,掃視了圈大廳裏的眾人,確信沒人聽到後,方道:“什麽不見了?可不能亂說!”

薔薇忙將自己出去尋車,回來發現芍藥倒在地上,王妃不見了的事給說了。三夫人也唬了一跳,帶著人衝到包間,搖醒了芍藥,詢問了一番,發現與浮霜一道失蹤的,正是她的遠房侄女汪氏。

三夫人心中一沉,知道此番可是出了大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