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當下便慌了,剛準備出去喊人搜索,卻聽芍藥道:“夫人且慢,奴婢淺見,此事還是不要聲張的好。王妃身份特殊,若真是有人挾持了她,必定急著離開潤州城,我們不如悄悄的使人去城門口圍堵出城的車輛?”

三夫人哪裏會想那麽多,一聽這話,便沒有不應的。回想起來,方才汪氏架出去的人怕就是王妃,若真如此,汪氏可是脫不得幹係了,她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此刻不便說,隻道:“那什麽人去合適呢?王爺不在,又沒有王妃的信令,城守處的人如何能聽我的?”

“奴婢知道誰合適,”卻聽薔薇道,“奴婢這就去尋顧護衛,他定能辦妥!”說完她也顧不得外麵的瓢潑大雨,便奔了出去。

顧寒之得知浮霜失蹤的消息,大吃一驚。因是辦喜宴,他便沒有跟著進去,而是與王府其他護衛一道,在酒樓外麵守著的。

出出進進那麽多人,他也沒留心,想浮霜是王妃,有三個丫鬟伺候在跟前,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定然不會有意外。更何況陸婉靈的出現,令他心生警惕,想近期遠著點浮霜,也省的被陸婉靈瞧出端倪來。

卻沒料到,就在上千人的公開場合,浮霜竟然被人魚目混珠的弄了出去!

顧寒之急壞了,二話不說便往城門處飛掠,瞬間消失在夜幕裏。薔薇望著他的背影念了聲佛,忙差人去找元吉,準備讓他往盛天府給王爺報信。

卻說顧寒之飛身於樓宇之間,冒著傾盆大雨快速急行,斜刺裏突然冒出一道閃光,一柄軟劍直刺他麵門而來!顧寒之與持劍人身影乍合,驀地左右激射,顧寒之用劍鞘擋開了她這一劍,頭也不回的繼續急行!

陸婉靈冷笑一聲飛身急追,嘴裏叫到:“顧師弟什麽時候開始見了我就跑了?連一戰的膽量都沒有了嗎?”

顧寒之哪裏有空睬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隻蒙頭狂奔,一句話都不說。

陸婉靈一個翻身,騰空虛步,躍至他側方,抖手劍花便遞了出去,嘴裏笑道:“顧師弟這是去會情人呢?這麽心急?連和我過一招半式的機會都沒有嗎?”

劍虹出鞘,快的不可思議。顧寒之沉著臉,冷聲道:“我確是有十萬火急的事,師姐若再不讓開,莫怪我不姑息同門之誼!”

“哈哈哈!”陸婉靈狂笑出聲,“同門之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對我何時有過同門之誼?”

“廢話少說!”顧寒之心急火燎,他飛速滑進,身形突然增快了三倍!幾乎不給陸婉靈喘息的機會。一聲冷叱中,空前的猛烈快攻,以壓倒性的聲勢,如萬千電光連續激射,主宰了全局。

陸婉靈被他數招快攻逼得連連後退,“錚錚錚……”雙劍急劇相擊,攻得太猛烈,幾乎沒有時間考慮劍招,幾乎是本能的揮劍。瓢潑大雨中,兩人上下翻飛,劍氣擋開水花四溢,周圍的兩棵參天大樹不知是被風雨,還是被劍氣**得不住搖曳。

陸婉靈雙臂陣陣發麻,她突然意識到,之前顧寒之與她對決時,根本沒有施展出全力,如今這才是動真格的了!

“你……”她臉色大變,“你……你想殺了我?”

顧寒之此刻心緒煩亂,越是耽擱,浮霜被人偷運出城的幾率就越大,而陸婉靈顯然不是什麽容易擺脫的對手,前幾次脫身,都是白天人多嘈雜,如今在雨夜裏,就他們兩,陸婉靈就如同甩不脫的幽靈般縈繞不放,令顧寒之不禁急躁起來。

隻見他一言不發,劍虹再次後旋,劍氣飛騰。

陸婉靈也不得不迎頭對上,此刻已經不是比試了,完全是生死相搏!

顧寒之心中的焦躁、對浮霜被俘失蹤的憤懣,一股腦兒的傾瀉出來,他揮劍之間,再不留情,仿佛隻有去除眼前的所有阻擋,才能挽回他最在乎的那個人。

狂暴糾纏的劍光人影,與雷電交加的雨夜交相輝映,在陡然一聲震耳鏗鏘交鳴中倏然中,人影驟分,陸婉靈的身份飛騰而起,遠出三丈外撮落,她屈膝以劍支地,卻仍舊穩不住身形,倉朗一聲,長劍落地,她頹然而倒。

驟雨洗涮中,她身下很快便匯出一條條蜿蜒的血流,陸婉靈左頸沿著鎖骨往下,被劍鋒撕開了一尺來寬的傷口,她臉色灰敗,呼吸短促,瞳孔開始放大,四肢抽搐著掙命。

顧寒之卻是斜掠而走,遠處丈餘停身,他哇的一口噴出鮮血,臉色迅速呈現出蒼白。

穩了穩氣息,他收劍緩步走向陸婉靈,雨水順著他的臉頰而下,如同哭泣。

“我本不想殺你……”他又噴出了一口血,深深的歎息。他持劍的手甚至開始顫抖,從未想過,自己討厭的陸師姐,最終竟然會死在自己的劍下!

陸婉靈直視顧寒之的眼神從驚異、到迷茫、到釋然,她從嗓子眼裏猛的咳出殘血,扯動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你若不能……愛我……我……我寧願死在……”她的話沒有說完,便大張著嘴,停止了呼吸。顧寒之長歎一聲,呆愣了片刻,最終回過神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脫下已經濕透了的外袍,罩在了陸婉靈的屍體上,他再度朝城門處飛奔而去。

行至東門處,遠遠的便瞧見正門已關,側門出兩個穿著蓑衣的守衛點著風燈還在守門。定王府接親,不少賀客都是趕至潤州的,因此這兩天王爺特批了城門不關。

顧寒之急急上前道:“請問方才可有車轎出城?”

兩個守衛掃了他一眼,其中一人撇著嘴道:“你誰啊?大老晚的問東問西?”

顧寒之掏出王府護衛的腰牌,那守衛立刻變了臉,笑著道:“沒人打這兒過,我們哥倆方才還準備收工回屋去睡覺呢!這雨下的也太大了!”

顧寒之忙說道:“王妃下令今夜閉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守衛一愣,問道:“可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顧寒之隨口道:“喜宴出了飛賊,正在巡捕。”說話間就已經奔出老遠。

他饒了一圈,跑了四個城門,都沒有聽聞有人出城。通知關閉了所有的城門,顧寒之飛身躍上潤州最高的鴻雁塔,望著腳下整個潤州,心亂成了一團。

月湘樓中還零零星星的有車轎行出,回往各自的府邸,沒有任何異常。挾持浮霜的人竟然沒有離開潤州,那他究竟藏到了哪裏去?

一想到陰謀者未知的目的,浮霜有可能因此受到傷害,顧寒之便心焦如焚,他抱著長劍,頹然的縮成一團,任由雨水衝刷著身體。

今夜,他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無論再怎麽討厭陸婉靈,她畢竟也是他師姐,顧寒之從未想到自己會有一日,親手將她斬於劍下。可今夜,在焦急和惶然中,他衝動的拔了劍,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浮霜卻並未因此被追回來,她仍舊失了蹤跡。

“我該怎麽辦?我究竟該怎麽辦?”顧寒之低聲輕喃……

衛東鋆是第二天下午趕回潤州的,梧山堂裏,他召集了前一晚所有相關的人會審。

“我當時在大廳裏幫忙,陪著等車的柳家夫人小姐們說話,後來還親自送她們上了馬車,我能確保馬車裏沒有夾帶任何人。”聶氏十分確信的道。

賈姨娘想了想道:“我隻和禮部尚書夫人聊了一會兒,後來便被喊去招呼工部侍郎家的女眷了,沒瞧見旁的。”

薔薇道:“當時王妃和汪姨娘都醉了,我和芍藥便將她們扶到樓下的包廂。我出去喊馬車,回來的時候便瞧見芍藥倒在地上,王妃和汪姨娘都沒了影子。”

“我是喝了一杯茶後倒下的,是個丫鬟端進來的茶,她自稱是月湘樓的人,還向我們致歉。”芍藥描述道。

“我並未派任何人去找王妃致歉,”月湘樓的老板娘道,“當時忙都忙不過來了,我們又要招呼客人,又要收拾桌子,樓裏每個人都分身乏術呢。”

“當時外麵下著大雨,各府的馬車都爭相來接人,我們也鬧不清楚那輛車裏坐著什麽人哪。”月湘樓的馬廄夥計道,“我們隻能盡可能的空出門口位置,讓馬車挨個上前接人,但我能白胸脯保證,那一個時辰裏,隻有走的馬車,沒有新來的。”

“四個城門都說沒有馬車出城,從我通知他們關城門,到你回來,就一直隻進不出,誰都沒有機會出去。”顧寒之最後發言道。

衛東鋆右手一下下的敲擊著紅木案幾,斟酌片刻道:“這麽說劫持浮霜的人,最有可能是昨日的賀客之一,浮霜定是被人夾帶偷運出去的,除了當時在場的人,沒人有機會。而且如此一來,馬車沒有出城也好解釋了,劫持的人知道我們會第一時間封鎖城門,所以他們幹脆將浮霜接著車子,運到府上藏起來,壓根就不急著送出去。”

“這麽說,浮霜此刻人還在潤州?”顧寒之聞言,急道,“那你下令搜城,不就行了?”

“不可!”衛東鋆沉聲道,“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挾持浮霜的目的,下手的人說不定也隻是個幫凶,貿然搜城,他見勢不好,說不得反而會殺人滅口,反害了浮霜性命。”

顧寒之聞言不說話了。

衛東鋆又道:“關係到浮霜,得謹慎行事,你我更需通力合作,不知你可有異議?”

“自然以救出浮霜為重。”顧寒之毫不猶豫的回道。

兩人相互對望,均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急切和誠懇。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挖地三尺,就不信翻不出藏著的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