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浮霜又跑了幾趟茶行,花了三萬多兩銀子,盤下了兩處不大不小的茶莊。如此一來,隆吉錢莊送來的六萬兩銀子也花的七七八八了。
薔薇和鳩尾心中十分歡喜,郡主這便是置了產業,雖說不過是一個瓷器店,兩個茶院子,但既是郡主接手,又有潤州世子妃的名號在,也不怕做砸了,隻要放出風聲去,恐怕這讓利、送禮、避風頭的商家比比皆是,誰又敢和定王府的產業別苗頭不是?
即便是在商言商,可這商人再怎麽都是擰不過這官官麵上的,若同行敵手、客人下家知道產業背後是世子妃在經營,即便是送錢那也是要巴結上來啊!
卻不知她們是想差了,浮霜從頭至尾壓根沒打算用定王府的名頭,芍藥締約時,也按她吩咐用的是馮凝露的名字,浮霜這便是要撇清了定王府單幹呢,不過此乃後話不提。
卻說浮霜這一通跑下來,生是累了個半死,連著在府裏休息了五六日,哪兒也沒去。
到了第七日上,王妃武氏便派人來傳,說次日是戶部尚書毛欽晟的老母過六十大壽,家裏開堂會,邀請王爺賞光。定王身子不舒坦,不便前往,便讓女眷都去樂嗬樂嗬,王妃特派人來告訴了,讓浮霜準備好同去。
說到堂會,其實就是在私宅裏請名角班子來唱戲,以此款待前來祝壽的親友至交。這在各家府邸都是慣例。
但潤州府內,因定王府地位崇高,一般的官員富戶家裏即便是有天大的喜事,那也是不敢下帖的。能說得上話,有臉麵給武氏王妃下帖的不過就是毛尚書、賈太尉和董亭侯幾家,而董家因為董亭侯是世子衛東鋆的夫子,自然不便親近武氏王妃,所以平時真有邀約的不過是毛、賈兩家而已,說起來定王府的女眷們平時還真是有幾分無聊。
對於浮霜來說,卻是她頭一回在潤州府的達官貴人圈裏亮相。
一大清早,四個丫鬟便忙活開了。
芍藥給梳理了一遍首飾,將浮霜壓箱底的一套銀鎏金鑲寶累絲頭麵、一套青玉頭麵、一套翡翠頭麵都拿了出來。
這銀鎏金鑲玉累絲頭麵是浮霜的陪嫁之一,是用金絲線編繞成的夾層,背麵團鳳,四周以金葉子捶壓而成,其間還鑲嵌了二十八顆‘鴿子血’的紅寶石,做工極其考究,富麗堂皇的直晃人眼。
青玉頭麵也是陪嫁,玉質瑩潤透亮、質地光潔,上端是一款的鏤空百蝠呈祥雲案,下端則為素麵,非常雅致。
那翡翠頭麵自然是第一回見麵是武氏王妃所送,是在一銀托上用八十一顆純色翡翠夾和珍珠鑲嵌而成,異常名貴,也十分紮眼。
丁香則將各色衣裳都拿出了一套來,大紅灑金的褙子、鵝黃銀線暗紋的對襟短卦,鳳尾百褶長裙……林林總總堆了滿床。
薔薇忙著調胭脂和香粉,鳩尾則拿了熏香瓶子到處跟著浮霜後麵噴香。
“紅毛國來的水質熏香,可好呢!郡主隻要這麽往頭發上一噴,便香噴噴的能帶一整天!”她一邊追一邊念叨著。
浮霜抽了抽鼻子,這味也太濃了!
“都別折騰那麽多了!給我那那件月白的長裙和藍底暗金雲紋的比甲來。”浮霜吩咐,“帶的也不必太繁複,就用青玉頭麵便可,薔薇,等會給我上妝隻淡淡的抹點,別弄太厚!”
芍藥想了想忍不住開口道:“郡主,這頭一回出門子,是不是該帶那翡翠頭麵啊?”
浮霜瞥了她一眼,笑了,她明白芍藥的意思。翡翠頭麵是王妃武氏賞賜的見麵禮,新媳婦頭回露麵,帶著婆婆的見麵禮那是守規矩,孝順的意思。
但浮霜搖了搖頭,道:“就那副青玉的。”這兩天她算是看出來了,武氏王妃是在籠絡她呢!每天早上去問安的時候,武氏都拉著她說話,直扯到中午還要留飯,旁的庶出郡主到了玲瓏館,也隻冷冷的擱一邊。雖說因此她也不得不花費大量心神與武氏應對,卻也得了好些武氏說漏的消息。
既然是武氏王妃在上趕著拉攏她,那她何必還要逢迎拍馬呢?這婆婆和媳婦倒過來支應倒也有幾分意思,她有心與武氏玩上一把。
“衣裳可是太簡慢了些?”丁香也發話道,“頭一回露臉,又是堂會,大家夥定是穿金戴銀的,郡主穿一身月白藍金的,樣色素了些,怕不夠出挑呢!”
浮霜笑了:“有件事我忘了和你們說,我這衣裳首飾可不是隨便穿戴的,你們屆時把福景軒的那套茶具餐盤都給帶上,我還有話吩咐。”
眾丫鬟隻得應了,忙又伺候著洗臉漱口擦手吃飯不提。
半個時辰之後,浮霜收拾停當,便穿了月白長裙藍底暗金絲紋比甲,頭戴青玉釵環佩,淡淡的描了眉畫了唇色便去了玲瓏館。
到了玲瓏館,各房女眷也都來了,因毛尚書便是二房毛氏的兄長,毛尚書的老娘也是毛氏的親娘,所以二房一行人便早一日去了尚書府。此際府裏的女眷除了王妃武氏,隻剩下三房的李氏、衛東芷;東琳、東渟、東芩三姐妹;定王爺的三個妾室,其中便有新來的沁蓮;衛東淳的四房妾室,包括那位已挺了個大肚子的通房。
說起來還是衛東淳的女人多了些,也是浮霜頭回見著,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待得她們都齊全了,武氏王妃才在丫鬟們的簇擁下出了屋,各房又都帶著至少一兩個丫鬟,一行便浩浩****的近五十人了。
眾人在玲瓏館前上了轎,由婆子們抬著來了前院放下,方才有小廝們抬著出得王府。十來乘青緞小轎沿著王府東門繞了個拐口,又行了半裏便是毛尚書的府邸。
浮霜待得轎停,被芍藥薔薇扶出時,隻見尚書府正門大開,兩側的青磚圍牆看不到頭,似乎整條胡同都被毛府給占了。
這宅子可不小呢!浮霜暗自思量。
因是壽宴,府門口張燈結彩,兩頭石獅子上掛紅披綠,毛尚書本人及夫人楊氏穿得富麗堂皇的,正站在門口迎客。見王妃的轎子終於到了,忙迎上去,毛尚書親自給王妃武氏打了轎簾。
“今日王妃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毛尚書行禮道。
武氏笑盈盈的免了他的禮,扶著另一側楊氏的手出了轎子。
“王爺身子骨不好,經不得風,所以才委派我來叨擾你們一番!”說罷便揮手示意沉香送上壽禮。
“這如何使得?王妃能來便是給我們的恩典了,如何還帶禮?卑職委實受不起啊!”毛欽晟忙謙卑的道。
武氏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當真受不起?”
卻還未等毛欽晟回答,便又道:“我是代王爺送的禮,東西不管貴重,你們可別嫌棄,若要怨就怨王爺小氣好了,我卻是不擔這個名頭。”
這話說得眾人都笑了。
說話間便進了毛府,進門便是影壁,上麵是雙環富貴牡丹的雕紋。繞過影壁方才是庭院,眾人穿過庭院,入一月洞門後,便來到聽戲的卿聲樓前。
此際已經來了不少賀客,見定王女眷來了,忙都起身行禮。
武氏帶著眾人先上觀戲樓跟老太君道了聲壽,老太君顫顫抖抖的站起身來要拜謝,被武氏勸免了,隨後便由毛欽晟及夫人親自陪著一同來到觀戲樓二層主座落席。
浮霜一路上很是仔細的留意了番毛欽晟,她對於這位力挺衛東淳的尚書大人十分好奇。
毛欽晟年歲不大,也就四十出頭,長相倒是很是周正,五官不說深刻,但有幾分儒雅,又留著一把長約半尺的美髯,很有幾分文人瀟灑的味道。
他曾是前科狀元出身,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卻沒有留在京都,隻投奔了定王,於是一到潤州便是從正四品做起,一路扶搖直上,如今已是正一品的大員。
此刻這位正一品的大員坐在武氏王妃左首,端茶賠笑極為殷勤,浮霜心中冷笑,原來如此,看來這毛欽晟力挺的恐怕不是衛東淳,而是王妃武氏呢!
浮霜打量旁人的同時,也在被旁人打量。她被武氏拉著坐在了右側,幾乎觀戲樓所有查探王妃的眼神最終都會落在她身上。潤州上層對這位從豫州遠道而來的郡主十分好奇,睿王季景齋的女兒,又怎能讓人輕忽?
卻見浮霜一身藍金,濃淡相宜,襯著滿府的金碧輝煌格外清雅。
她原本就生的出挑,被這素雅卻不失富貴的衣服一襯,越發明豔。真是遠觀清麗無雙,近看卻又妖嬈含蓄。再加上那行動做派,竟是把一向以氣度風韻著稱的武氏王妃,都隱隱蓋過了。
眾人皆議論,這年僅十六歲的郡主,怎的有股子說不出的氣度風雅?卻不像是處事未深的妙齡女子,倒有股子久居上位的王貴之氣?
“還是豫州睿王會教女兒,看這氣度樣貌,真是平生僅見呢!”台下貴婦們竊竊私語。
“是啊!是啊!原說武氏王妃風姿卓越、傾國傾城,才得以平民之身得寵於定王,如今看來這新到的世子妃,竟也不落其下,又有幾分……”其中一人讚道。
“你且口中把個門罷!這話也是能渾說的?王妃最聽不得人說起她的出身,我勸你少作死。”另一人忙阻道。
“那是!那是!看我這碎嘴,可是玩笑話,別傳出去才好。”先前那人忙打嘴道。
“不過說真的,聽聞豫州睿王的大女兒那是要做皇後的,恐怕一眾女兒都是按母儀天下的範兒**的也未可知!”又有人說道。
“定是如此了!你們瞧那姿勢,那做派,真真是開了眼了啊!再配上端著的青花瓷,卻是怎麽看怎麽美,令我們女人都忍不住多撇兩眼!”
“哎?怎麽隻有世子妃一人用青花?”突然有人道,眾人忙看手中茶盞,分明都是一色的三彩啊?
卻見樓上眾客間,也唯有世子妃一人用的是清花,其他人包括武氏王妃都用的是毛尚書家的器具。
“真是講究,莫非是自帶的不成?”有人傻傻的說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