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鋆在屋外靜候了片刻,便見沁蓮漫步走了出來。
她手中拿著個空盆,假意出來舀水,走出了屋子,便左顧右盼,神態慌張的尋找他的身影。
衛東鋆從樹叢中躥出,一把摟住她拉到一旁去,水盆咣當掉在了地上,也沒人顧得了。
“你……放開我!”沁蓮欲拒還迎的掙紮道。
“你真的要我放開?”衛東鋆調侃似的低語。
沁蓮嚶嚀了一聲便不吭氣了,她縮在他的懷中,自己騙自己道:世子爺的力氣太大,不……不是她不掙紮,而是她掙紮不脫……
她背後的衛東鋆眼中神情卻一點點的變冷,女人,沒什麽兩樣,都是些口是心非的東西。
口是心非,想到此處,他不禁又想起了浮霜,她又可曾口是心非過呢?
浮霜,毫無疑問城府頗深,她的謀略無不是走一步想三步,一環套一環的。可是她在他麵前所說的話……卻似乎從未有過半句謊言。
她說她也不願嫁他,她說她隻信自己、她說你該信我……真是十分直白,並無半點遮掩。
她猶如最頂級的謀士,將所有的策略就擺在光天化日之下,卻逼得對手不得不自願上鉤……
衛東鋆一時愣住了,思緒飛到了千裏之外去。
沁蓮見他有幾分心不在焉,便有些不悅,隻在他懷中扭動了一下,柔婉的道:“你方才說有話要對我講,可能講了?我還得進屋去伺候王爺呢!”
衛東鋆忙回過神,隨口道:“我想送你個東西,卻不知你要是不要。”
“我不要!”沁蓮忙搶白道,她羞紅了臉,隻扭捏的玩著手指。
“你真的不要?”衛東鋆摸了摸,準備掏出那個隨手順的橘子,可突然想起那橘子已扔給了元吉,隻摸出了個甲魚骨頭。
這是上回吃浮霜燉的那半生不熟的甲魚時,從後蓋裏吃出的兩根月牙形的骨頭。一來他覺著挺有意思,二來又是吃掉毛賈的好兆頭,便洗幹淨收了起來把玩,沒成想此刻身上隻得了這個。
沁蓮從他手中搶了去,拿到眼前瞧了又瞧,沒看出來是啥,隻覺得質地像是骨頭,卻形狀可愛,又是一對兒的,口中便道:“什麽破爛玩意,也好意思送人?”說罷卻自己藏了一個。
衛東鋆回想起浮霜壞笑著,瞧他吃半生甲魚時的模樣,突然莫名心生不舍,他忙道:“不是這個,快還了我。”
沁蓮微微一愣,隨即便垂了頭,嘴裏埋怨道:“怎麽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還的?又不是什麽好東西!給你就給你!”說著便塞還給他了一個,心中卻美滋滋的,世子爺還是頭一回送她東西呢!又是一對兒的稀罕物,這不分明是有那個意思嗎?
衛東鋆拿回了一個甲魚骨頭,卻又道:“還有一個呢?你既不稀罕,便一並還了我。”
沁蓮微微一愣,隨即調轉身,直視著衛東鋆,想瞧他這話是調侃還是真。衛東鋆卻伸手去她袖裏去摸,一瞬間兩人纏到一處,沁蓮被他這一摸,渾身都酥軟了,雙腿支不住似的打著顫,恨不能當下便委身於他。
衛東鋆最終無奈,便信口胡謅道:“方才那物卻不是玩的,是我營中所用,可不能給你。原是寫就了封情書,隻落在營裏了,待我改日送了來給你。”
聽說是兵營中物,沁蓮也不知是蒙她的,便老老實實的將那根魚骨還了,隻道:“你個死沒良心的,說是給人東西,偏又隻空許諾,我再不信你了!”
衛東鋆忙又說了幾句軟話,方才將她哄好。
離了梧山堂,衛東鋆便開始犯愁,這情書該怎麽寫呢?
他深悔自己方才嘴快,扯什麽情書啊?這輩子他隻寫過戰書!哪裏寫過什麽情書?
看來做花花公子,勾搭女人,還是件極有難度的事呢!
他出了院門,招來了元吉問道:“知道怎麽寫情書嗎?給我弄一份去。”
元吉傻了,摸摸腦袋道:“什麽情書?小的隻寫過家信,就是上回隨您出征那會子寫的,世子爺不是還給小的挑了好些錯字嗎?”
“你還好意思說!”衛東鋆怒道,“連個情書都不知道怎麽寫?要你何用?以後出去別說是我跟前的人!”
說完便掉頭往王府大門走。
元吉追著後麵心中犯嘀咕,莫非這會寫情書才有資格做世子跟前的人不成?回去得好好問問哥,看他可會寫!
衛東鋆一路回了軍營,招來了鐵騎將領。帥帳內支條席位,當著在座眾人麵,他便大刺刺的說道:“誰會寫情書,替我草擬一封。”
眾將一愣,生是懷疑聽錯了,世子爺說的是戰書吧?
“沒人會嗎?你們搗鼓老婆、納小妾的時候,難道就沒寫過?”
眾將方才明白沒聽錯,便拿眼睛都瞅著衛東鋆,心道世子爺這是吃錯藥了?又開始撒什麽瘋呢?有的曾吃過他虧的不禁往後挪了挪屁股,心道別是又出什麽幺蛾子吧?
衛東鋆問了三遍,見沒人應,他便點起曹都尉道:“你!你老婆最多,說罷,怎麽寫?”
那曹都尉生像一堵城牆,他站起身,操著粗壯的嗓門道:“稟世子爺,小的老婆多,那是因為小的壯實,娘們多愛小的體魄好,實在沒寫過什麽情書。”
衛東鋆的眼神便又瞥向了牛先鋒:“你呢?你兒子最多,生了那麽多,總該寫過吧?”
牛先鋒得意一笑,道:“小的和女人有時間都花在‘摸黑耕田’上了,實在是沒精力寫啊。”
眾將聞言哄堂大笑。
衛東鋆最後抓起王督軍道:“你不是沒事便去青樓楚館嗎?你怎麽說?”
王督軍眼睛一直,傻愣愣的道:“喝花酒不是光有銀子就成嗎?世子爺,您忘了,我不識字的。”
最終無法,卻有不少將領拍著衛東鋆的肩膀,欣慰道:“世子爺終於開竅了!”
衛東鋆鬱鬱的從軍營裏又出來,回了王府。他思前想後,最終決定還是去找浮霜。情書、情書,不就是女人愛的那什老子嗎?女人自然知道這玩意該怎麽寫!
卻說此際已到了傍晚,兩儀居內都擺了飯。
汪氏去了聶姨娘屋裏同吃,梅戲子端了碗碟,坐在院中天井裏吃,邊吃還邊掃視端著碗碟進出主屋的小丫鬟們。
槐花在旁作難,支吾道:“奶奶,可別作態了,您在這兒瞧什麽呢?若是惹得世子妃怒了,我們又有什麽好?”
梅氏狠狠的吐了根魚骨頭在地上,“她瞧著我礙眼,我便偏要坐在這兒給她瞧!礙得她吃不下飯才好。”她這話說的氣惱,聲量卻小,到底是底氣不足。
屋裏四個丫鬟正在布菜,薔薇走到案頭舀湯,瞥見屋外院子裏的梅戲子,咣的一聲執下婉便要往外衝。芍藥一把攔住了,道:“做什麽呢?”
“我出去問問那個不要臉的jian貨!她這是什麽意思?郡主在屋裏用膳,她在門口盯著,這是誰家的規矩?”
“噓!”丁香忙過來幫忙攔住,“算了,你沒瞧明白嗎?郡主是懶得理她們那破事,她們也至多惡心旁人,郡主眼裏才看不得這些雞毛蒜皮呢,是氣不著的!你出去鬧了,和她挑撥了說,郡主知道罰了她們豈不是白惹氣生?原不是大事,也就算了吧。”
浮霜從淨房內洗漱完畢,進了裏屋,見幾個丫鬟在門口拉扯,奇道:“什麽事?”
幾個丫鬟忙支吾著不敢說,卻聽院裏傳來一聲高叫:“世子爺!”那激動的嗓腔,正是戲子梅司瓊。
浮霜眼神一轉,便明白了,估計是梅戲子的做派惹了她們心火了。她緩緩走到桌前坐下,隻冷笑:“什麽事也值得你們如此?跟著我的人,都得練就個心性,出了大事且得泰山崩於眼前不驚慌,更何況小事。你們隻記住一點,跟什麽樣的東西置氣,便是將自己降成什麽樣。你們隻瞧見了狗朝人吠,卻見過人衝狗喊的嗎?心情不好的時候,拿誰都可撒氣;心情好的時候,也別為了個螻蟻壞了興致。今兒我心情好,懶得理事,擺飯吧。”
衛東鋆站在屋門口,靜靜的聽了,隔著門簾,他甚至能想見浮霜臉上貴氣淩然的表情,不禁心中好笑,這丫頭,譜還挺大的。
他一挑簾子進了屋,笑著衝浮霜道:“吃飯了?可有我的份?”說著也不等邀便在桌邊兒坐下。
浮霜望著他歎了口氣。因被搶過幾次食,她便讓薔薇等留了心,晚上的時候通常都會加幾個菜,多備些米飯。現下衛東鋆又來蹭吃,好在也備的齊全,便叫薔薇給另盛了一碗。
可轉眼看見衛東鋆那不甚幹淨的手正要去拿湯勺,瞬間便怒了!浮霜抬起筷子,敲在在他手指上叱道:“去洗手!髒成這樣也好意思吃?”
衛東鋆詫異的抬眼望向她,他手髒?還好吧?方才摟著沁蓮,沁蓮也沒嫌棄啊?似乎還挺愛的呢!可眼下不是求人嗎?他忙恬著臉道:“好好!我這就去洗。”說著便去了後麵淨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