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時突然覺得不害怕了。

他安靜下來,跟在蘇黎的後麵,生怕自己說的話唐突了媽媽重要的朋友。

像他這麽小的年紀根本就沒有經曆過生離死別,不過由於蘇黎的特殊情況,他也一直提醒吊膽的活在隨時會失去母親的生活中。

那種感覺很不好受,所以他也能理解,媽咪如此重視的人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心裏一定是很痛苦的。

他們飛過大半個地球來到這裏就為了看這個人,足以說明這人在媽咪心目中的地位。

不過這會是什麽人呢?

蘇越時想到,為什麽媽咪十分重要朋友的墓地,還要傅臣霄帶路才能找到呢?

其實讓小孩子進墓地不太好,可是比起這種沒有任何依據的說法,蘇黎更擔心把蘇越時一個人放在異國陌生的地方會不安全。

當馬上就要走到傅臣霄的墓碑時,蘇黎像是有某種感應一般,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傅臣霄看著蘇黎的樣子,他悲傷的發現,蘇黎和那個傅臣霄之間,是任何人都無法打破的銅牆鐵壁。

現在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更是沒有一絲勝算贏過真正的傅臣霄。

好在他想得開,跟死去的人較勁是最笨的做法。

就算他再在意,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也不可能繼續留在蘇黎的身邊,與其跟他較勁,還不如想辦法贏過現在的情敵。

想通這些之後,傅臣霄釋然的呼出一口氣,對著蘇越時說道:“我們去其他地方等吧,讓他們單獨相處一會。”

蘇越時也沒堅持要跟過去,他想著媽咪的朋友他也不認識,跟過去看到了也沒什麽意義。

傅臣霄並沒有像蘇黎一樣想那麽多,他壓根兒就沒想過小時會跟過去一起看真正的傅臣霄的墓碑。

正因為他心裏沒有那麽多的雜念,所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無比自然,也沒有讓蘇越時覺得他刻意在隱瞞些什麽。

等到他們走了之後,蘇黎才把捧花放到了墓碑前。她深深的凝視著墓碑上傅臣霄的照片,那是他十九歲的樣子。

分別的時候他們十七歲,現在她已經二十七歲,而他卻永遠的停留在了十九歲。

她滿眼淚水的撫摸著傅臣霄的照片,低聲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生病了要瞞著我,死掉了也要瞞著我,甚至還讓別人扮作你的樣子回到我身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蘇黎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她淚眼婆娑道:“難道你覺得,永遠的瞞住我,然後隨便找個人來代替你就能讓我幸福嗎?不是你,我怎麽可能會幸福?”

說完她又自嘲的笑了,“我也沒資格這麽說你,畢竟,我這麽多年都沒發現他根本不是你,甚至還怨恨了你那麽多年。你會怪我嗎?”

蘇黎明知道根本得不到任何回答,卻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她要在這裏,把自己對傅臣霄所有的思念與愛戀都說出來,讓它們停留在這裏陪伴著傅臣霄,自己才能放下這段感情,過好自己的生活。

雖然不舍,可斯人已逝,她已經是母親了,就算和現在的傅臣霄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可蘇越時是無辜的,她作為一個母親,必須對孩子負責。

“我今天來見你,也是見你最後一麵的,我以後不會再活在跟你的過去裏了。”

說出這句宣言,她的心仿佛被什麽撕扯一般,疼的十分厲害。

無論是誰,要放下一段執著這麽多年的感情都是很痛苦的事,更何況蘇黎對傅臣霄,已經是至死不渝的愛了。

她又絮絮叨叨跟傅臣霄說了很多自己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說了三四個小時,口幹舌燥嗓子都幹啞了之後,她才站起來,俯身輕吻著傅臣霄的墓碑,輕聲道:“再見了。”

一段感情的結束是悲傷的,可結束一段無望的戀情,在旁人看來的確是明智之舉。

蘇黎的人生路還有很長,她身上有作為母親的責任,不能一直等待一個不可能回來的人。

傅臣霄看到走回來的蘇黎之後,感覺像是看到了一個脫胎換骨的人。

雖然她的雙眼紅腫,鼻尖也紅紅的,樣子算不上好看,可他就是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內在不一樣了,從以前的沉重變得輕盈了。

“媽咪,你好慢哦!”蘇越時像是沒看見蘇黎哭紅的雙眼,還跟往常一樣跟她說話。

傅臣霄的輕聲說道:“歡迎回來。”

蘇黎彎下腰摸摸蘇越時毛茸茸的頭頂,對傅臣霄說道:“我們走吧。”

離開這片墓園,蘇黎覺得自己的心裏空出了一大塊。

她真的把自己對他的所有的愛與眷戀都留在了這裏,希望能陪伴著他。

微風吹過墓園,蘇黎放在墓碑前的花香飄散,縈繞在四周,讓前來打掃的管理員感到十分驚奇。

就這樣,有關真正的傅臣霄的事情告一段落。

可他們難得跑了這麽遠來一趟b國,蘇黎打算帶著蘇越時好好的遊玩一番。

傅臣霄十分高興,能跟蘇黎一起旅行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在這裏還沒有那些討人厭的家夥來打擾他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對這座城市也不是十分熟悉。

當年真正的傅臣霄死了以後,他就被安排了整容手術,恢複好之後就來這裏的學校讀書了,期間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別的地方。

當時他在這裏見到了蘇思思,還把蘇思思錯認成了蘇黎。

現在想起來他還是十分生氣,要不是蘇思思說謊,他也不會跟蘇黎鬧到覆水難收的地步。

好在上天足夠眷戀他,還願意讓蘇黎留在他的身邊。

傅臣霄靈光一閃,突然開車轉了個彎,往另一邊開去。

“爹地是想到什麽好玩的地方了嘛?”蘇越時興衝衝的問道。

他現在已經完全隨心所欲的叫傅臣霄爹地了,現在比起顏謹之,他真的更喜歡傅臣霄。

血緣隻是一部分,重要的是之前顏謹之說謊的事讓他產生了壞印象,他覺得顏謹之不真誠。

所以他也不打算繼續勉強自己叫顏謹之爹地,而是改口叫傅臣霄爹地了。

蘇黎也沒有提出反對,這讓傅臣霄的心裏也忍不住竊喜,這是不是說明,她的內心已經開始要接受他了呢?

傅臣霄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回答道:“倒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而是我跟你媽咪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蘇黎一聽便明白過來,他要去那個她救了他的小巷子。

之前她也一直都沒有仔細回憶過這件事,即使傅臣霄跟她說了他曾經被她救過,不過那時蘇黎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真正的傅臣霄已經去世的這件事上。

對她和“霍炎”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已經不怎麽能回憶的起來了。

來到這小巷,十年過去,這裏竟然基本沒有變樣。

那天的記憶全部湧進了蘇黎的腦海,她看著這狹窄的巷子,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她坐了一整天的飛機,都顧不得休息,就想出來找傅臣霄見麵。

可是傅臣霄給她的地址不夠準確,他又說自己有事不能來接她,所以她就在地址附近的地方閑逛,竟然聽見了有人清晰的喘息聲。

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撞見了什麽不該看的場景,可再走近就發現,有人受了重傷。

她想都沒想就過去幫忙,然後聽那人竟然有輕生的念頭,她就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開始喋喋不休的給人家講道理。

後來時間太晚了,她怕外麵治安不好,就給那人留了點錢,自己先走了。

本以為是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會在很多年後產生糾葛,並在這麽多年後一起重遊這個地方,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