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湛風回到養心殿,在浴桶裏泡了整整一個時辰。

李玉興衝衝進來稟告,說是蘭心殿的宮女,送來了養神湯。

“陛下,娘娘這是跟您示好呢。您今夜,真的不去娘娘那裏嗎?”

可灼湛風怎麽能去蘭心殿呢?

就算已經沐浴了那麽多遍,他也還是能隱隱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不想讓希月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生平第一次,他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個殘暴的君王。

他收下了養神湯,打發了蘭心殿的宮女。

養神湯擺在桌案上,逐漸涼去,他卻未曾喝一口。

若是希月知道自己殺了她視為親弟弟的韓諳,還會送來養神湯嗎?

第一次,他明白了什麽是內心忐忑。

他問李玉:“李玉,朕是不是做錯了?”

李玉又能說什麽?

“韓諳膽敢刺殺陛下,是他該死。就算娘娘知道了,那也是韓諳的不是,娘娘也不能說什麽。到時候,您好好哄哄娘娘就是。娘娘會想明白的。”

灼湛風的心裏稍微得到了一絲安慰。

“對,朕是皇上,殺一個宮人,又有誰能指責朕?”

一連十日,灼湛風沒有去見舞希月。

舞希月打聽一番後得知,原來是皇上和莫雨霏帝後大婚的日子快要來了,整個皇宮都在為此做準備。

看來,這陣子,皇上會很忙,不來蘭心殿,也情有可原。

她做了更多的衣裳送給韓諳,讓宮女給韓諳解釋自己為什麽不能親自來看他。

傳話的宮女,眼神有些躲閃,似乎不敢看她。

她不明白是為什麽,以為宮女是嫌自己多事,所以給了宮女更多的銀子。

她畫了更多的畫,除了畫家鄉的風光和人情世故外,也開始畫禦花園的花花草草。

有一次,她畫了一副皇上的畫像,就連李玉,也讚她畫得像。

她把畫珍惜地折起來,預備著皇上來時,給他一個驚喜。

隻是,皇上一直沒有來,她一夜夜,等到紅燭熄滅,等到月亮西沉。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皇上隻是太忙了,可卻止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準備大婚事宜,皇上必然和莫雨霏多有接觸,莫非,他被莫雨霏纏住,忘了自己?

雖說失寵是每個寵妃必然的命運,可她還未真正的承寵過,便要失寵了嗎?

她心中泛起一陣酸意,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愛上了皇上。

“娘娘,”慣會察言觀色的柳岸心說道,“縱他不來,子寧不往?娘娘既然思念陛下,就該去找陛下。奴婢已經打聽清楚了,今日陛下會在慈安殿用午膳,午時三刻,會從慈安殿出來。”

柳岸心往舞希月的身上披上披風,“娘娘,去吧。”

舞希月感激地看了一眼柳岸心。

可她剛準備出門,兩個黑衣人便從天而降。

“娘娘,陛下吩咐了,娘娘不能離開蘭心殿。以免遇到危險。”

舞希月嚇了一跳,仔細一看二人,才認出來了,這是皇上送給自己的暗衛。

隻是自從皇上把他們送給她的那天後,她就沒再看見過他們了,都快忘了這二人的存在了。

“本宮是去就見皇上的,不會有什麽危險。”舞希月繞過兩人。

“不行。這是陛下的命令。請娘娘不要讓臣等為難。”暗衛們卻堅持。

舞希月隻得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屋內。

柳岸心聽舞希月說了暗衛的事情,道:“這有何難?看奴婢去把他們引開就是。”

說著,她大搖大擺出門,果然遇到了兩名暗衛的阻攔。“娘娘怎麽又出來了?”

見前門鬧得不可開交,舞希月趁機從後門溜了出去。

“果然還是外麵的天氣好,在屋裏,都快悶死了。”舞希月呼吸到外麵的新鮮空氣,心情也好了不少。

隻是,剛才柳岸心說皇上午時三刻才會從慈安殿出來,此刻時辰還早,舞希月便想著,不如溜去景陽宮,看看韓諳和洛小梅。

這麽一想,她的一顆心便按捺不住激動,恨不得立刻就見到韓諳和洛小梅,好好訴說一番半月來的思念。

到了景陽宮,隻見大門緊閉,她敲響了門。

開門的太監認出是她,露出驚詫之色,隨即又迅速關上了門。

“這,這是怎麽了?這個宮人明明認得自己,為何不讓我進門。”

舞希月心中納罕,更重地敲起了門。

“快開門,洛小梅,是我,還不開門嗎?”

院內的洛小梅已經得到了稟告,聽著舞希月無事人一般的聲音,她心中替韓諳感到不值。

“娘娘請回吧。從此以後,我景陽宮,與你再無幹係。我洛小梅,也不再是你的姐妹。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自好自為之吧。”

“小梅,你開門把話說清楚。你這個樣子,我連自己錯在哪裏都不知道。就算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呀。”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

“小梅,你是不是怪我多日沒有來看小諳。我知道,小諳是我的弟弟,卻一直擺脫你照顧,確實,是我的不是。可我也是沒有辦法……”

“嘩啦——”

洛小梅猛然拉開了大門。

“你怎麽還有臉提小諳啊?他死了,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舞希月愣在那裏。

“死了?你在說什麽啊?我,我怎麽聽不懂?我明明昨日還給小諳送了藥。他怎麽突然就死了?”

她推開洛小梅,朝著韓諳住的屋子衝去。

“小諳,小諳,你出來。姐姐來看你了。”

洛小梅流著淚,跟在舞希月的身後,由著她衝進韓諳的房間,在屋內翻了個遍。

“你看清楚了嗎?舞希月,韓諳死了,死了。”

“不可能,他怎麽會死?你把他藏哪兒了?”舞希月質問著洛小梅,“求你了,你快讓我見他。”

洛小梅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這是他留下來的所有東西了。”

舞希月定盯著那個盒子,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的雙腿站得發麻。

久到她一陣眩暈,倒在地上。

洛小梅攙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他是怎麽死的?”舞希月平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