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熙一時拿不準主意。
因為之前馮蓁的事情,若是皇帝要將闕家二房的女兒賜給太子,她再出手,可就太刻意了,好似有人在刻意阻撓太子納側妃一樣。
不僅會引起皇帝的警覺懷疑,隻怕馮家就得第一個被皇帝懷疑居心有異,那就得不償失了。
“太子怎麽說?”
嚴雪道:“太子本是無心納良娣的,但是若是陛下非要促成此事,太子自然也欣然接受。”
這倒是不奇怪,太子在女色上並不熱衷,所以不會太上心這些事,有人安排,他也不會拒絕,就像嚴雪給他安排女子,他都照單全收。
因為他覺得,充盈後庭開枝散葉,是他作為太子的責任之一。
隻要是作為太子該做的事情,他都欣然為之。
薑明熙思量了一陣,道:“既然如此,那就由著此事促成吧,一個闕家罷了,闕家這麽些年沒有因為懷陽侯夫人便靠攏鄭氏一黨,也不會為了一個二房嫡女靠向太子,最多是二房向著太子罷了,”
“可真正掌握闕家的是闕海昌,他是闕家家主,也是內閣次輔,我想要拉攏的是他。”
闕海昌便是懷陽侯夫人的父親,此人心性很是剛正,是頗為瞧不上鄭家的。
當年要不是女兒沒了未婚夫,平白成了望門寡,還隱有克夫之名傳出,懷陽侯有意求娶,加上皇後從中促成,皇帝也默許了,闕家根本不會將長房嫡女嫁給喪妻的懷陽侯。
便是成了親家,這麽多年兩家也不是一個陣營,疼愛的女兒都尚且不足以讓他動搖,何況是侄女。
闕海昌的心性,是當年她父皇都讚賞的。
嚴雪道:“那此事我便不幹預了?”
薑明熙道:“嗯,你無需理會這件事,隻需要做好你太子妃該做的就是,若定下此事,你就好好張羅,等著這位闕良娣進東宮。”
“是。”
慣例,嚴雪在公主府待到臨近中午,太子便尋來了,夫妻倆陪著薑明熙一起用了午膳,之後才一起回東宮。
目送太子夫婦車駕離開,薑明熙剛要轉身回去,就看到一輛馬車駛來,是鄭重華的馬車。
最近鄭家風波不斷,鄭大夫人受罰,母族杜家還連著死了舅母舅父,鄭重華便先回了鄭家。
薑明熙都懶得理會他。
如今正是富臨侯的喪儀,雖然是以死謝罪,但是也就他死了,皇帝也沒置喙什麽,所以喪事還是辦了。
作為名義上的外甥媳婦,薑明熙卻並沒有半點表示,連派人去看一眼都不曾。
隻是不知道,他今日這個時候,怎麽回來了。
鄭重華下了馬車,見到薑明熙在門口,意外了一下,看向另一邊,果然看到東宮車駕遠去。
他忙上前來,拱了拱手說了句:“公主是出來送太子殿下的麽?”
薑明熙淡淡道:“明知故問?你又不是沒看到東宮車駕,我不是送太子的,難道還出來接你?”
鄭重華噎了一下。
薑明熙瞥著他身上還帶著孝,冷冷道:“你不是回鄭家了?這個時候我以為你在杜家哭喪呢,跑回來做什麽?還帶著孝來,尋我晦氣麽?”
鄭重華臉色僵了僵,然後不太自然道:“公主,我有個不情之請。”
薑明熙蹙起眉,不耐煩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就不用開口來為難我,你知道的,我如今沒有以前那麽善解人意體貼你。”
說完,就打算轉身回裏麵。
但是,鄭重華突然上前一些,拉住了她的手臂:“公主等等。”
薑明熙臉色一沉,立刻甩開了他:“放肆!”
鄭重華被甩著後退了兩步。
薑明熙一副嫌惡的樣子把手藏在身後,像是鄭重華是什麽髒東西一樣,怒道:“鄭重華,誰許你觸碰我的?惡不惡心?”
鄭重華見她這般,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他心中刺痛,低聲囁喏解釋道:“對不起,公主,我不是故意惹你不甘心的……我隻是有事情想要求你,我……”
他這般模樣,當真是可憐得很。
薑明熙一副不想聽他多說的樣子,愈發不耐道:“行了,我懶得聽你的廢話,到底什麽事?”
鄭重華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公主,你能否去一趟杜家,給舅父上一炷香?”
薑明熙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鄭重華愈發難以啟齒:“……公主,能否請你,屈尊去一趟杜家,給舅父上柱香?”
薑明熙這下聽清楚了,也突然笑了,似乎聽了笑話似的,隨後理都不理他,轉身就打算回去。
鄭重華想拉她卻不敢了,隻在後麵道:“公主,求你了。”
語氣中,是濃濃的哀求。
薑明熙停下,轉身看著他。
他眼中的哀求更甚,就好似當初醜事敗露時,他哀求她原諒時的模樣。
嘖。
鄭重華道:“舅父是以‘自殺謝罪’之名死的,雖然陛下不曾下詔定罪,也不曾對杜家有什麽處置,但是杜家如今處境尷尬,公主作為陛下最寵愛的公主,身份尊貴,還能影響陛下的心意,若是公主肯屈尊吊唁,或能扭轉一些杜家的處境。”
薑明熙難得沒有諷刺他異想天開白日做夢,而是陰陽怪氣了一句:“你倒是對你這個舅父上心得很。”
鄭重華低聲道:“舅父素來疼愛我,我……不想他走得這般不堪,公主去了,起碼能添一些舅父的死後榮光。”
薑明熙冷笑:“你既然這樣在意你這個舅父,你該去找你爹,讓他賠命啊,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富臨侯為何會死,鍾家的兩百萬兩真的是富臨侯盜取的麽?比起真相和一條命,什麽惡死後榮光,都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場麵功夫。”
鄭重華變了臉色,豁然看向薑明熙:“公主……”
薑明熙譏諷道:“看來你也是知道的啊,知道富臨侯為何會死,知道誰才是罪魁禍首,可你什麽也做不了,就想著利用我的麵子和尊貴去給富臨侯添幾分所謂的死後榮光,鄭重華,你虛偽透了。”
鄭重華黯然苦澀的自嘲道:“是,我知道,知道舅父隻是父親推出去頂罪的,是父親選擇舍棄的棋子,可我身為人子,又能如何呢?”
是不能如何。
畢竟舅父再好,都不及自己的父親,何況還是掌控大權的父親。
鄭重華又看向她懇求道:“公主,我真的求你,你去一趟富臨侯府好不好?以你在陛下那裏的分量和尊榮,隻要你去看了一趟杜家,對杜家的處境真的大有助益,父親還在周旋表兄襲爵的事情,陛下還沒批下,或許你去了,陛下會看在你的份上,會對此事稍作寬容。”
薑明熙挑了挑眉,對上鄭重華懇切的目光,玩味起來,似笑非笑道:“你跪下來求我,我就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