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玨看了一眼，沒回。
陳媽媽在廚房裏自說自話，但陳玨一句都沒聽進去。
慕慕爬在她腳邊，流著口水咿咿呀呀，她才從恍惚中解脫出來。
她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好像每一次靠近他，都會被零零散散地瓦解意誌。
婚姻那巴掌的疼還沒緩過來，就被幾顆甜棗鬼迷心竅。
沒出息。
陳玨在家裏休息了半天，下午去上班。
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同事打電話，說有人找。
陳玨納悶，最近的點擊率怎麽這麽高？
這次又是誰？蔡鎮濤？還是周南黎遠昭？
她輕歎一口氣，理了下襯衣，朝大廳走去。
沙發上，一個梳著俏皮馬尾的姑娘，正在喝茶。
陳玨離得很遠，但還是看出來了。
來人是潘奕。
她心裏有些忐忑。
距離潘奕自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陳玨總歸有些愧疚，她雖然不是逼潘奕走向絕路的凶手，但卻是“遞刀子”的那個人。
她站在原地，沒想好該怎麽應對。
路過的同事看見，熱情跟她打招呼，潘奕聽見，回過頭。
沒有厭惡至極的眼神，難得的溫柔。
她抬手，揮了揮，“陳玨姐，我在這兒。”
陳玨緊繃的情緒一下子鬆弛了下來。
她走過去，坐她對麵，“我知道你喜歡咖啡，來一杯吧。”
隨後招手，朝身邊路過的服務生要了兩杯咖啡。
潘奕笑，臉色還有些蒼白，“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過喜歡重奶重糖的咖啡，我也是。”
陳玨也笑，兩人的記憶都回到了初次見麵。
“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周南哥的下屬，變著法地想從你嘴裏套出他的事情，”潘奕扯著嘴角，有些落寞，“我對你的第一映像很好，是個值得信賴的姐姐。”
其實陳玨也一樣。
初見潘奕時，她像個話癆，非常自來熟。雖然有些刁蠻，但貴在直爽，也算可愛。
她跟周亦可很像，聰明機靈，但遇到感情的問題，就會變蠢。
尤其後來兩人對立之後，更是口無遮攔，說話帶刺。
原本直爽的優點，也變成了毫不留情的利刃，刀刀要人命。
咖啡放在桌上，冒著陣陣熱氣。
陳玨拿著小勺子，心不在焉地攪拌，“你...還好嗎？”
她記得周南說過，潘奕的心理，需要疏導。
“我很好，從未這樣好過。”潘奕摩挲著杯壁，一臉釋然。
她抬頭，注視陳玨，“我今天來，是想跟你道歉。”
陳玨攪拌的動作停下，啞然地看著她。
“對不起。”她聲音輕，但卻有千斤的重量。
陳玨捏緊杯耳，“怎麽想起給我道歉了？”
“有些事情，跳脫出來，才能看見全貌。”潘奕像放下了千斤重擔，鬆了口氣，“愛情蒙了我的眼，讓我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
陳玨雖然後來對潘奕沒好感，但談不上有多恨。
她隻是覺得，這個女孩子為了男人，跟她無端置氣，覺得很麻煩。
至於爆發出來的兩次衝突，陳玨從未吃過虧。
她打一巴掌，她還一巴掌，也算公平。
所以道歉這件事，她壓根沒想過。
潘奕見她不說話，疑聲道，“不接受我的道歉嗎？”
“不是，”陳玨靠向椅背，嘴角帶笑，“我隻是有些意外，你的轉變，太快了。”
“走出來之後，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蠢，”潘奕喝了一口咖啡，苦中帶點甜，“為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費盡心機耍手段，太愚蠢了！為此還傷害到了你。”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自嘲一笑，“我也算是罪有應得。”
“現在明白，還不算晚。”
陳玨不由地看她腕上的傷疤，很深的一道溝壑，觸目驚心。
不知道當時她抱著怎樣絕望的心理，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潘奕，未來很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隻是你人生中的一個標點，它不能代表你的過去，自然也無法決定你的未來。”
潘奕眼眶有些紅，輕輕點頭，“你說得對，周南哥是我為期多年的一場感冒，現在感冒好了，我得朝前看了。”
陳玨看著潘奕，雖然還有一絲蒼白的病態，但清醒之後的眼神，顯然與之前不同。
她的人生不再圍著一個男人轉的時候，才開始真正燦爛。
陳玨突然生出一絲羨慕。
潘奕有脫胎換骨的能力，隻要拋掉過去的自己，她就沒了束縛。
不愛了，隨時能灑脫，因為她不是被動的那一個。
陳玨不禁感歎道，“真好。”
潘奕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喃喃道，“我覺得你才好，被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被愛是很好，但糾纏......”
她沒再說下去。
潘奕也沒追問，自顧自說著，“下個月我要回新加坡，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她輕扣桌麵，語氣沉沉，“我跟小可同齡，沒想到，她比我先結婚。”
陳玨愣住，“誰結婚？”
“小可啊，”潘奕放下杯子，“我本來想早點離開，但為了參加小可的婚禮，隻能推遲。”
陳玨一整個驚住。
“跟誰結？”
“周南哥公司的一個員工，叫什麽杜甫。”
“李...李白？”
潘奕點頭，“對對對，是李白。”
陳玨驚訝得合不攏嘴。
周南的父母她見識過，以李白那樣的家世背景，又帶了一個四歲的女兒，根本不可能入他父母的眼。
看來周亦可比周南有手段。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潘奕看時間不早了，起身告辭。
陳玨將她送到門口。
末了，潘奕認真地說，“雖然我不想承認，但周南哥是真的愛你，我一直以為我的愛已經夠深刻了，但跟他比起來，我愛的還是淺薄。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你，是希望他可以不再吃愛情的苦，他那麽好，我不配，但他愛你，所以你配。”
陳玨抿唇，沒回應。
她不愛周南，就跟周南不愛潘奕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對周南，確實心動過，但也止於心動。
兩人的緣分，在十年前的那個夏天，就結束了。
再後來的每一次糾纏，都是那場愛情留下的後遺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