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心太急

尚平在去高燕家的路上接到了李晴打來的電話,本以為女人又會像上次一樣把自己罵個狗血噴頭,沒想到這次李晴不但沒有聲色俱厲地質問他,語氣中反而很有為他擔心的意味。

“我也是剛才得到消息,三宮那邊打死了一個人,他是你的員工,身上攜帶著祁順東被搶的那支手槍。打傷兩個,打死一個。你知道這意味什麽嗎?”

尚平聽了李晴的話既傷心又欣慰。傷心的是張銘真的死了,欣慰的是張銘終於死了。既然張銘已經死了,那自己唯一讓公安局感興趣的無非曾經是張銘的老板,可法律沒有規定老板要為自己員工的行為負責。

公安局再有能人也不可能讓死人開口說話吧。尚平禁不住有點幸災樂禍地想到。

但是內心深處的那股憂傷是實實在在的。早知道張銘死了,今天早上對家裏幾個女人說的話就顯得有點不合時宜,甚至有點誇張了。

不過也好,就當是後院演習,練練兵也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形勢會再次嚴峻起來,那時這些女人訓練有素,就不會關鍵時刻婆婆媽媽了。

不過,李晴在電話裏還告訴尚平一個消息,那就是張愛軍很快就要告老還鄉了,遺憾的是接替張愛軍的正是祁順東,據說上麵已經找祁順東談話了。

這個消息不太妙。怪不得李晴極力主張他暫時避一避風頭。

尚平心裏很清楚,祁順東如果當上了市公安局的局長,對自己隻意味著一點,那就是自己今後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他不禁想起了李晴的老同學韓震,由此就想到了市委書記王振良,不知這個城市的一把手是個什麽樣的人?喜不喜歡紙幣,如果也是個紙幣愛好者的話就好了,祁順東再牛逼也大不過王振良。

尚平不禁歎息了一聲,如今這裏風大雨大,沒有遮風避雨的大傘可怎麽得了啊。

既然有可靠的消息證明忠誠的張銘已經魂歸極樂,高燕那裏就沒有必要去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好另一個女人。

那可是張銘用自己的性命托付給自己的女人,也是自己懺悔贖罪的最後一個機會。

“隻要她感到幸福就好。”

張銘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如何能讓盧鳳感到幸福呢?尚平給自己出了一個命題以後,就把車轉向環城公路朝著郊區失去。

上午十點鍾,市局的有關領導都已經聚集在了小會議室裏,省廳的李長年自然到會,隻是張愛軍坐在那裏一幅萎靡的樣子,好像已經幾天沒有合眼了。

除了李晴、陳國棟之外,這次會議增加了一個新人,這就是來自三宮派出所的副所長張浪。

會議由祁順東主持,他首先向大家介紹了張浪的身份,然後就讓他向大家談談昨天晚上發生命案。

張浪畢竟頭一次麵對這麽多的領導,心裏免不了有點緊張,但他畢竟是一個老練的遊擊隊員,沒一會兒他就進入了自己扮演的角色。

“因為前一陣祁局受到了犯罪分子的襲擊,所以我們三宮所一直都堅持夜晚巡邏。昨天晚上剛好我帶著四名同誌值班,淩晨五點左右我們好像聽見東北方向傳來兩聲槍響。

由於當時雨下的很大,我們不能確定那是槍聲,不過我們還是迅速地到達了事發現場,正好看見一個人從那個院子裏往外麵跑。

我們勒令他站住,沒想到對方突然向我們射擊,派出所餘劍光同誌衝在最前麵,被犯罪分子的子彈擊中,壯烈犧牲。”

說著,張浪的聲音有點哽咽,不得不停下來平息一下內心的激動。

“那為什麽方玉良會在那棟小樓裏?”李長年問道。

張浪看看祁順東,低聲說道:“我們也是事後才知道,當時……”

祁順東接過話來說道:“方玉良同誌上次就是在男女關係上栽了跟頭,沒想到他不思悔改,竟然帶著一個女人在那棟小樓裏睡覺。”

“那麽犯罪分子是衝著方玉良去的?”李長年繼續問道。

“可以這麽推斷,從罪犯的身份以及作案時殘忍的手段來看,我懷疑是和林惠綁架案有關,犯罪分子的作案動機顯然是為了複仇。

張銘即便不是上次襲擊我的那個人,但起碼他們有著必然的聯係,那支槍就是證明,根據張銘的身份,這個案子再次讓尚平浮出了水麵,他一直都在懷疑是我們抓了林惠。”祁順東說道。

張愛軍這時插話道:“我同意老祁的複仇的推斷,但我認為張銘不是為林惠報仇,因為林惠和他沒有關係……

我倒是覺得張銘是在為他的老婆盧鳳報仇,因為上次她的老婆在審訊室裏流產了,張銘一直想不通,幾次要求進行行政複議,我為了不幹擾老祁的工作,就將這件事壓了下來,沒想到埋下這麽深的惡果,這件事情的責任主要在我。”

祁順東見張愛軍把這件事情扯出來,並且口口聲聲說他承擔責任,實際上是含沙射影地在攻擊自己是這個案子的始作俑者。心裏忍不住一聲冷笑,心想,都已經謝幕了,沒想到老東西表演的勁頭還這麽旺盛。

不過,張愛軍的說法也不能說沒有道理,隻是他故意將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到死人身上,其目的還不是為了掩護尚平,不知道那個小流氓到底給了他多少好處。

這時很少說話的李晴開口道:“現在我們內部有些傳言,說林惠是方玉良綁架的,並且方玉良還強暴了林惠。”

“真是一派胡言。”李長年大聲說道:“謠言不可信。我看還是要在那把手槍上下功夫。局裏目前的案子一件件地堆著,這些案子看起來都是環環相扣,問題是我們沒有一件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如果我們打開了某個要緊的環節,那就找到了所有案子偵破的鑰匙。”

祁順東及時接過話來說道:“我同意廳長的意見,一年來發生的幾次重大案件都有尚平的影子,而幾乎快成為懸案的鄭剛案又和尚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認為所有的案子幾乎都是圍繞鄭剛案子展開的,每個看似孤立的案子隻要把尚平放進去就會產生邏輯關係。

所以,我建議將幾個案子並案偵查,全部納入鄭剛專案組的工作範圍。另外,目前國棟同誌手上的案子比較多,我看鄭剛專案組的具體事務就由張浪同誌來負責,當然,大方向還是由張局長把關。”

李長年側過腦袋和張愛軍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就站起身來說道:“就按順東同誌的意見辦。我還是那句話,證據證據,一切假設推斷最終都要鐵的證據來證明。”

說著掃視了與會的每個人一眼繼續說道:“同誌們,在我們這個上千萬人口的城市裏,竟然半夜三更槍聲不斷,你們知不知道產生了多麽惡劣的影響,現在街上的每個市民幾乎都在談論這件事情,我們拿什麽向廣大的市民交待。

省委市委的主要領導都已經發了幾次脾氣,責怪我們公安機關辦事不利。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壓力,反正我的壓力很大,我希望大家能盡快給上級領導和全市人民一個滿意的交待。”

散會以後,張愛軍剛在辦公實裏坐下,李晴就跟了進來,這次她沒有走到局長身後揉肩膀,而是在張愛軍辦公桌前麵坐下來。

神色焦急地說道:“看來陳國棟靠邊站隻是個時間問題了,下一個就是我,你還沒走就這樣了,等你走了我在這裏還待得住?”

張愛軍摸摸發亮的腦門,嘿嘿笑道:“你呀,總是把事情想得那麽簡單,我在公安係統工作三十多年了,難道是隨人擺弄的阿鬥?

你別心急,有些事情需要時間來醞釀。祁順東就是心太急,戲還沒有開場呢,他就跳出來唱主角。”說著把腦袋靠在椅子背上閉目養神。

李晴嬌嗔道:“我不管,你答應過人家的,走之前必須實現你的諾言。”

張愛軍眯縫著眼睛看著麵前的女人,心裏納悶,怎麽現在的女人都這麽迫切地想涉足男人的傳統行業。

“那個尚平怎麽樣?看來這個小流氓有點膽量。”

“還能怎麽樣?”李晴撅著嘴說道:“我讓他暫時避一避,不過他好像沒這個意思。祁順東會不會抓他?”

張愛軍一下從椅子上支起身子,低聲道:“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躲避是沒有用的,現在看來方玉良綁架了林惠是千真萬確的,但是誰給他的膽子?

方玉良現在沒有死,並且參與這件事的人也不會隻有方玉良一個,那個小流氓如果把林惠的綁架案和祁順東扯上關係,那一切就會發生變化。”

說完又躺回椅子裏閉上眼睛,李晴沉思了一會兒,好像有了注意,看看椅子裏假寐的男人,便悄無聲息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