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費盡心機
張妍完全沉浸在了唐駿講述的故事之中,以至於唐駿已經講完了,她還在呆呆地發愣,所有的情節在她聽來無異於天方夜譚,不僅匪夷所思,並且荒誕不經。
然而,她還是在這個荒誕的故事中隱隱約約感到某種不安,因為這個故事中有兩個人物和她有聯係,一個是孫海洋,另一個是梁春旺。但是她仍然不明白孫小寧為什要把張忠洋安排在自己的身邊。
“那個大人物後來為什麽會放過你們?”張妍從沉思中緩過神來,見對麵的唐駿好像已經很疲倦了,閉著眼睛似乎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不幸遭遇之中。
“具體的細節我們不清楚,不過,肯定是孫海洋想了什麽辦法,他最終沒有拋棄我們。一個星期以後,我們四個人被送到了一個隱秘的地方,在那裏待了一年。”
唐駿睜開眼睛看了女人一眼,繼續說道:“我們四個人為了一個女孩幾乎已經到了拳腳相加的程度,可是經過這次九死一生之後,哪裏還有爭強好勝的念頭?況且已經被弄成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監,對生活還有什麽奢望呢?
雖然我們在一起待了一年時間,但是,彼此從來不談過去的事情,因為那段往事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堪回首。
我們更多是談論那個我們共同關心的女孩,猜測她的生死,分析她的下落。有一段時間,老大主張找那個大人物報仇,因為他把我們變成了太監,毀掉了我們的生活。
當然,不僅僅是老大,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有這個念頭,可是談何容易,就憑我們現在這個樣子連大人物的人影都找不見,更何況孫海洋絕對不會同意我們這麽做。
最後,我們發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弄清楚晚晚的情況,如果她死了也要找見她的屍骨,如果她還活著,我們就侍候她一輩子。也許正是這樣一個信念讓我們結成兄弟並重新鼓起了活下去的勇氣。”
“可後來你們還是為孫海洋做事。”張妍的潛意識裏想把話題往孫海洋身上引。
“是的,我們無法拒絕。”唐駿歎口氣道:“一年以後,我們四個人的生理特征開始發生變化,我們的胡須沒有了,嗓音也變了,臉部也沒有了棱角……實際上在鏡子裏看上去,與其說我們是男人還不如說更像女人。
孫海洋顯然注意到了我們的這些變化,他好像有了新的想法,命令我們改穿女裝。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也許是一種奇恥大辱,可我們的心理也發生了變化,我們對穿女人的衣服一點都不反感,恰恰相反,心理還感到一絲興奮。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按照孫海洋的安排,我們跟著兩個中年婦女學習做女人……”
張妍聽到這裏忍不住撲哧一笑,隨即就覺得自己失態,很可能引起唐駿的反感,於是趕忙解釋道:“這……這太奇怪了……”
唐駿白了女人一眼,並沒有不高興,臉上的神情似乎怪她大驚小怪似的,一邊用尖細的嗓音繼續說道:“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麵呢,當我們學習完女人的各種特征之後,孫海洋安排一名外科醫生對我們進行了手術,目的是讓我們的那個地方看上去更像女人……”
“啊!”張妍忍不住捂著嘴驚呼一聲,腦子裏就浮現出張忠洋那次在自己麵前突然扯下褲子時所看到的情形,心想,怪不得……原來……這樣想著,臉就燒得紅起來。
唐駿看看女人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他不但不感到難為情,臉上反而露出得意的神色,說道:
“孫海洋對我們的考核就是派我們去女澡堂子洗澡,如果誰露餡了誰就不合格。事實上我們在很多澡堂你洗過澡,但一次也沒被認出來,你說我們是男人還是女人?”
張妍再次仔細地把麵前的這個太監端詳了一番,除了身材較女人高大粗壯之外,確實無法看出男人的影子,當初,要不是孫小寧有言在先,她也不會認出張忠洋是個男扮女裝了。
“孫海洋讓你們這樣……他到底想讓你們幹什麽?”張妍皺著眉頭問道。
“還是幹以前一樣的事情呀!我們還能幹什麽?”唐駿奇怪道:“後來我們就分開了。老大被派到孫海洋在北京的家裏做保姆,老三老二去了一位首長家裏做保姆,我一直待在孫海洋身邊侍候他……”
張妍忽然感到身子一陣發冷,一瞬間就想起了北京小雨家裏的那個老傭人,毫無疑問,他就是唐駿口裏的老大陳軍。
孫海洋把這樣一個人安排在自己的家裏到底有什麽目的呢?保護家裏人?監視家裏人?或者什麽目的都沒有,就是安排一個不用自己花錢的傭人而已。
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就像是老三張忠洋被安排在自己身邊一樣,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老大很可能已經來到了歐陽曉珊的身邊,住在那個四合院裏了。
想起了老大,張妍的注意力就又轉到了死去的老三張忠洋身上。其實,在聽唐駿的故事之前,她還對老三的死懷著深深的傷感。
但是,聽完故事給以後,這種傷感就基本上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和自己切身相關的幾個疑問。“按照你的說法,老三是肯定是那個大人物派人殺掉的,說不定他們正在找剩下的三個人呢。”
“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唐駿盯著女人問道,似乎想驗證自己的判斷。
“那不明擺著嗎?”張妍神情緊張地說道:“這件事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孫海洋和小寧都死了好幾年了,家裏就剩下兩個女人,對他已經沒有什麽威脅,唯一讓他不放心的就是你們四個知情者,現在老三也死了,下一個目標不就是你們三個嗎?”
唐駿沉吟半天才點點頭說道:“這種可能性也有,所以,為了預防萬一,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孫海洋留下的東西。”
“你確定孫海洋會留下拿東西?”張妍試探性地問道。
唐駿肯定地點點頭,低聲道:“其實孫海洋對他的兒子孫小寧早就不報什麽希望了,孫家的事業後繼無人這一事實是老頭一直耿耿與懷的遺憾之事。
所以,他也許考慮過在自己死去之前毀掉那東西,既然家族的事業沒有希望了,留著那東西反而會給家裏人帶來麻煩,但是,從他忽然派老三潛伏在你身邊這一行為來看,我認為有一件事情讓他改變了主意。”
“什麽事情?”張妍緊張地問道。
“那就是你肚子裏有了孫家的後代。”唐駿緊盯著張妍說道:“當他得知這一情況之後,忽然又對家族的事業產生了希望。
兒子不行了但還有孫子,而保住孫子的前提首先是要想辦法保住孫小寧。他心裏很清楚,就憑孫小寧那個花花公子,隻要老子一死,他也就走到頭了……”
“可……”張妍驚訝地盯著唐駿,不等他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可那東西也不在我手上,他為什麽……他會不會把東西給了小寧?”
唐駿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女人,陰測測地說道:“據我的推斷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原因嘛……一方麵來自孫小寧本身,另一方麵這樣做不符合孫海洋是性格……
據我猜測,他會把東西交給一個沒有直接關係的人,而這個人的命運又和家族的事業息息相關。你說,誰最符合這個條件。”
“歐陽曉珊?小雨?他們都有可能啊……”張妍的腦子開始急速地運轉起來,過往的一切一幕幕地在腦子裏閃過,心中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跳動起來。
唐駿兩眼死死盯著張妍,忽然尖聲叫道:“你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張妍“啊”的一聲,臉色變得煞白,搖著雙手驚恐地說道:“你胡說……和我有什麽關係……”
唐駿一下從沙發上跳起身來,逼到張妍的麵前,一字一句道:“我已經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了,現在,我要問你幾句話,你可千萬不要撒謊……
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那個老東西隨時都有可能上天堂,所以,在他活著的時候,我們必須要讓他親口說出晚晚的下落,這是我們活著的唯一理由,所以你千萬不要說謊,我們可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張妍被麵前的這個假女人嚇得不輕,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隻是卷縮在沙發的一角,驚恐地看著麵前那張一瞬間變得無比猙獰醜陋的臉。
唐駿一屁股坐到張妍的身邊,一把就將女人扯到自己懷裏,像個男人一樣輕輕摸著她的臉,低聲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肯定是老三在你這裏發現了蛛絲馬跡,所以你利用梁春旺或者別的什麽人殺了他,我說的對不對?”
張妍被唐駿強有力的一條手臂箍在懷裏無法動彈,嚇得花容失色,要不是強忍住早就哭出聲音來了。好半天終於泣道:“你別冤枉人……如果是我讓人殺了他還會給你打電話?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唐駿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女人的眼睛,覺得她流露出的恐懼神情不是裝出來的,一時心裏拿不定主意。“那你告訴我,在孫海洋死之前你們有沒有單獨接觸過?”
唐駿的一句話忽然就讓張妍電光石火般回憶起了一件往事。
那還是孫海洋住院之後,小寧來北京探視完剛離開的第二天夜裏,孫海洋竟然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她的家裏。
在張妍和孫小寧交往的那段時間裏,她和孫海洋在家裏見過幾次麵,可孫海洋顯然把張妍當做了兒子眾多玩具中的一個,基本上沒有搭理過她。
直到孫海洋住院以後,有一天孫小寧帶著她去醫院探視,當他告訴自己老子張妍已經懷有身孕時,老家夥居然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雙鷹眼直愣愣地盯著女人,看得張妍心神具顫,還以為老公公容忍不下他肚子裏的孩子呢。”
這件事過去之後,張妍也就忘記了。所以,當孫海洋忽然趁著兒子不在家單獨找上門來的時候,張妍心中感到一陣恐懼。心想,他該不會在打自己肚子裏孩子的主意吧。
“你坐下吧。”孫海洋一言不發地進了門,直到在沙發上坐下,才瞟了一眼站在麵前的兒媳脹鼓鼓的肚子。
張妍一聽向來對小寧聲色俱厲的老公公竟然語氣溫和,心裏就鬆了一口氣,略顯局促地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了,一隻手不自覺地在大肚子上輕輕撫摸著。
“小寧又走了吧?”孫海洋環顧著房間似不經意地問道。
“昨天才走。”張妍低眉順眼地答道。
孫海洋歎了一口氣,隨即又瞟了一眼女人的大肚子說道:“小寧怎麽搞的,家裏也不請個保姆,萬一孩子要生了怎麽辦?”
張妍笑道:“哪有這麽快,我現在還上班呢,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找也不遲。”
孫海洋點點頭,忽然毫無征兆地問道:“小寧整天不著家,你一個人是不是很寂寞?”
張妍一愣,一時沒有明白公公的意思,隨即就答道:“習慣了。”
“習慣就好。”孫海洋欲言又止地說道:“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今後可能也照顧不了你們,小寧……”未說完深深地歎了口氣。
張妍沒想到這個不苟言笑、充滿威嚴的男人居然也有兒女情長的時候,心裏禁不住有點感慨,低聲道:“怎麽會呢?有這麽好的醫生,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孫海洋微微一笑,隨即就嚴肅地說道:“你既然懷了小寧的孩子,說明你對他是認真的,不過,今後你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凡事要靠自己……小雨也會幫你的……”
張妍似乎明白了公公的意思,她知道,小寧在他父親的眼裏就是個靠不住的浪**公子,現在,他一直都在說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看那樣子好像對自己的孩子寄予無限的厚望,但是,也仿佛在暗示自己今後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似的。
“我會好好照顧孩子的,到時候還要爺爺給起名字呢。”張妍寬慰道。
孫海洋猶豫了一陣,忽然像是下了決心似地說道:“我準備了兩份相同的禮物,一份送給曉珊,一份送給你,你們兩個都是寂寞的女人……
今後如果實在熬不下去的話,這個份禮物可以幫你們度過難熬的時光……當然,如果你們用不著我的禮物,也希望看在我的份上好好收藏……”
說完,毫無征兆地站起身來,把隨身帶著的一個盒子鄭重地放在了張妍的麵前,然後再不說一句話就走了出去。
送走了孫海洋,張妍回到客廳,拿起那個盒子左看右看,心裏猜測著公公會送給自己什麽禮物,最後就忍不住好奇心,打開了盒子。
她盯著盒子看了好一陣,隨即就啪地一聲合上了蓋子,一張臉瞬間就漲的通紅,一顆心怦怦亂跳,同時心裏一陣惱怒。
可坐在沙發上把孫海洋的話思前想後重溫了一遍以後,又覺得公公也沒有惡意,反倒是一種關懷,畢竟他又不是隻把這羞人的東西送給自己一個人,連歐陽曉珊都有份,可見他絕對沒有羞辱自己的意思。
這樣想著,心思就轉到了小寧的身上,可不是嗎?現在兩人正是情熱的時候,可自己一年能見到他幾次呢?
你們都是寂寞的女人。張妍的耳邊再次響起了孫海洋的話,心裏就歎了一口氣,拿起那個令她耳熱心跳的禮物進了臥室,一麵心中祈禱著:但願永遠也不會用到它。
“你到底見過他沒有?”唐駿見女人隻顧愣神,就崔問道。
張妍不知哪來的力量,一把推開了摟著她的手臂,冷冷地說道:“我們是一家人,你說我見過沒有?”
唐駿疑惑地看看女人,追問道:“他就沒有交給你什麽東西?”
張妍不再像剛才那樣害怕了,反而平靜下來,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別在我身上白費功夫了,就算是孫海洋把那東西交給了我,可我的孩子已經沒了,要那破東西有什麽用?即使沒人問我要也早就扔到垃圾堆裏了……”
一說到孩子,張妍忽然就湧起一股感情的朝水,身子往沙發背上一趴,哀哀淒淒地哭了起來。
唐駿看看女人,心中捉摸不定,心想,這個女人也沒有受過特殊的訓練,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再說,孫小寧死了,孩子也沒了,她自己也不在官場上混,那東西對她來說也確實一點用處都沒有。
可是,孫海洋為什麽要派老三守在她身邊呢?難道就是讓他做一個名副其實的保姆?
唐駿抬頭看著天花板,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隻好歎道:“孫海洋並非常人,想法也當然與常人不同,也許老三隻是他釋放的一個煙幕彈……”
張妍哭了一會兒,抬起頭見唐駿癡癡呆呆地盯著天花板沉思,心裏就開始顫巍巍的琢磨著孫海洋送給她的那個見不得人的禮物。
通過唐駿的故事,以及孫海洋那幾句話,她似乎玩味出了那個禮物的不同尋常之處,它的用處也許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突然,正在仰頭沉思的唐駿好像發瘋似的,一把抓住了張妍的手臂,惡狠狠地說道:“你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