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重重迷霧 65.抉擇
扳著手指數數自己的馬仔，射天狼死了，死在自己的手裏，但他並不是死於背叛，而是死於人性的弱點；張銘死了，也是死在自己的手裏，但也不是死於背叛，而是被女人腐蝕了靈魂。
如今，地圖和穿山甲，這兩個跟隨自己最久的馬仔，有時候他們就像是自己身體一個組成部分，可現在他們也必須死去，他們同樣也沒有背叛自己。這樣看來，情感有時候比紀律更殘酷。
沒有比拋棄地圖和穿山甲這件事情更讓尚平痛心的了，如果現在建斌打電話來說，地圖和穿山甲已經長眠了，那麽他在感到悲痛的同時肯定會有一種輕鬆的感覺，而在等待建斌這個電話的過程中，他覺得自己忍受著痛苦的折磨。有好幾次他都禁不住把手伸向手機，希望結束這場瘋狂的遊戲。
房間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魏子已經數不清多少次悄悄地走進來又悄悄地離去，但是這次他看見的老板不是在苦思冥想，而是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老板，唐駿到了。”
尚平馬上就從自己的多愁善感中脫出身來，麵無表情地說道：“讓他們兩個到我這裏來。”
魏子剛走到門口，尚平忽然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冷不丁問道：“浴缸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有。”魏子一臉迷惑地說道。
“出大事了，等一會兒我跟你說，從現在開始，你原來手機的號碼再不能用了。”
尚平的語氣讓魏子感到有一種無法掩飾的無奈，不過他有思想準備，點點頭就出去了。
“小尚，家裏都炸鍋了，你居然還……”
唐駿一走進房間就高聲叫道，懷裏居然還抱著那條哈巴狗，也不知道這條狗在飛機的行李艙裏怎麽沒有被悶死。隨即見尚平坐在那裏，一雙冰冷的眼睛冷冷地盯著他，後麵的話就說不出來。
“我準備帶你們去見劉晚香，如果現在不帶你們去，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尚平心灰意懶地說道。
唐駿和宋剛對望了一眼，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一想起那個女人，兩人的心中一瞬間就充滿了溫柔的情感，以至於細膩地察覺到了尚平不加掩飾的末日情懷。
“你什麽意思……我們可沒有逼你……你可以先處理你的事情，反正我們也等了這麽久了……”宋剛不知道尚平此刻的心情，唐駿卻能猜到幾分，因為他從B市鬧哄哄的情形多少猜到了尚平目前的處境。
“我一直都有個願望，在死之前要完成一切心願，要兌現自己的所有承諾，更何況帶你們去見劉晚香是我嶽父的遺囑呢？”尚平有氣無力地說道，那神情好像是個病入膏肓的彌留者。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宋剛見老四一反常態居然不想去見劉晚香，忍不住問道。
唐駿走到一張椅子裏坐下，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小子快完蛋了，不過還算講信用……”
“到底怎麽回事？”宋剛一臉驚訝的表情。
尚平一雙手捂在臉上，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從手指縫裏看見宋剛把耳朵湊到唐駿的嘴邊聽了一陣，然後就一臉同情地看著尚平，那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絕症患者，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就算孫海洋活著也不一定救得了你啊……”
尚平聽了心中大怒，沒想到這兩個太監還真的沒心沒肺，居然對自己的處境連點起碼的同情心都沒有，看來這是兩隻無法馴化的狼，帶著他們隻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累贅而已。
“小尚，光憑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忽然唐駿老氣橫秋地說道。
尚平沒有睜開眼睛，而是豎著耳朵聽他還有什麽下文。
“如果殺人能夠達到目的，這些年死在我兄弟手下的人可能要用計算器才能算得過來……不說別人，就是你和那個叫張妍的婆娘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唐雎繼續說道。“我記得當年孫海洋說過，當你陷入絕境的時候，你可能會像一隻瘋狗一樣，見了誰都想咬一口，結果大家都知道你是一隻瘋狗，人人得而誅之。
我們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盡管這些年來處境比你凶險萬分，可畢竟現在還活著。你的那些手下現在已經成了瘋狗，人家厭惡瘋狗的同時也不會喜歡瘋狗的主人……”
“你說的沒錯……”尚平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大聲說道：“告訴我，有人喜歡你們嗎？”
唐駿並沒有因為尚平的譏諷而感到生氣，而是笑道：“難道你不喜歡我們嗎？”
尚平一瞬間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蔫在了沙發上，雖然太監的話很不中聽，但是，他心裏也明白，過多的殺戮有朝一日會遭到天譴，折壽幾乎是肯定的，好在他也沒有指望自己長命百歲。
“說說那邊的情況……”尚平不想和唐駿扯皮，想聽聽他對局勢的看法。
“也沒什麽情況，就是滿大街到處都是警車，光是我來機場的路上就有好幾道卡子，有警察有武警，如果犯罪分子還在城裏的話，保證插翅難飛……對了，建斌那小子的手機怎麽也打不通，你還讓我有情況向他報告呢，差點誤了大事……”唐駿略顯誇張地描述道。
“你有什麽大事要找他？”尚平警覺地問道。
唐駿得意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收音機模樣的東西，一臉神秘地說道：“昨晚我到愛城酒店那個女人家去了，去的晚了一點，沒趕上看好戲，我的這隻小狗聽見了幾句話，裏麵好像提到了你，你要不要聽聽？”
尚平坐起身來，眼睛盯著唐駿擺弄著手裏的那個盒子，不一會兒就聽見一陣噪雜聲，慢慢的聽清楚了是兩個人的喘息聲。
“他們剛辦完事……”唐駿詭秘地一笑說道。
然後靜默了一陣，盒子裏忽然就傳來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不用問就是愛城酒店的總經理南亞君。
“你不是在外地開會嗎？怎麽突然就跑回來了？”
“難道你沒聽見街上警車叫了一整天？”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顯然是因為剛剛幹完體力活的原因。
“到底怎麽回事，我聽說出大案子了。”
“豈止是大案子？簡直就是上演了一場美國槍戰大片……尚平這個王八蛋一點都不讓人省心，非要往死裏作……”
“到底怎麽回事嘛。”
“你就別問了，我馬上就要走……”
“哼，不說就算了……以後也別來問人家……”女人顯然生氣了。
“你這個小母狼……昨天晚上公安局突然抓了尚平的一個馬仔，沒想到他竟然讓一群人搶走人，結果打死了十幾個人，現在從省裏到市裏都亂成了一鍋粥……”
“你不是說尚平的案子已經結了嗎？怎麽突然又抓他的人？”
半天沒有聲音，良久才聽男人恨聲道：“我也是被他們蒙在鼓裏……沒想到邱峻和顧仕誠暗地裏一直在調查……他們表麵上是在搞尚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媽的，被他們搞了一個措手不及……”
“難道公安局已經拿到了尚平的把柄？要不怎麽突然就開始抓人了？”
“這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我現在考慮的是這件事如何善終，那幫人現在正在逃亡，隻要被抓住一個，尚平那王八蛋就走到頭了……”
“他如果落到警察的手裏對你……後果不堪設想啊。”
“所以這王八蛋有恃無恐，他以為我什麽事情都能擺平呢……不過，我和他之間還隔著一層……現在就看韓震和雷強是不是顧仕誠的對手，這事最完美的結局就是尚平能把自己的屁股擦幹淨，然後像以前一樣自動消失一陣……”
“畢竟這麽多條人命，總得有個說法吧……”女人說道。
“說法可大可小，我聽說王寶章已經在安排打黑了，這樣也好……場麵越熱鬧，尚平就越容易渾水摸魚，到時候來個黑社會團夥暴動，然後一舉殲滅……轟轟烈烈的，皆大歡喜。”
“王寶章怎麽突然要打黑？”女人驚訝地問道。
“你不在官場自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思，怎麽，你害怕了？嚴格說起來你這個小母狼就是他打黑的對象，隻不過這些年你收斂了不少……好好想想，看看屁股擦幹淨了沒有，到時候可別真的把你打進去。”
“有你罩著誰敢呐……再說人家早就金盆洗手了，現在可白著呢。”
“身子倒是真白……就不知道心還是不是黑的……你在那些農貿市場裏搞的名堂以為我不知道？你買林惠的股份一出手就是五個億，哪來這麽些錢？就你這背了氣的酒店能賺這麽多？該收手趕緊收手，該散的人都散掉……現在盯著我的眼睛多，可別再讓他們從你這裏嗅到什麽騷味。”
“你就放心吧，其實尚平可能不知道，現在替我看家護院的可都是他的馬仔，打黑也打不到我的的頭上……”
“哦，怎麽回事？”男人驚訝地問道。
“我有個司機以前是尚平手下的一個馬仔，現在一些外地來的客商如果不聽話，都是他帶人替我擺平，那些人其實都是尚平的馬仔，我隻是出點錢罷了……
尚平現在家大業大，哪裏還顧得上幾個小馬仔偷吃呢。他有個心腹叫建斌，我雖然沒有見過，可一直是我的生意合作夥伴，這些年在我這裏賺了不少錢呢。”
“你真是一頭狡猾的小母狼，我就覺得奇怪，那些人怎麽就心甘情願把錢交給你呢？原來你是借著尚平狐假虎威……”
“哼，你還是專心自己的事情吧，不過，尚平這個人留著終歸是個禍害……”
“我的小母狼有什麽高見？”
女人哼哼道：“人家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麽高見？無非是書本裏看來的那些東西……比如美人計，鴻門宴，跳樓自殺……隻要臨死之前別讓他說話就行……”
最毒婦人心啊！尚平心裏恨得咬牙切齒，沒想到嬌小迷人的南亞君居然一肚子壞水，林惠這婆娘認識的就沒幾個好人。但是讓他感到震驚的還是關於建斌的事情，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南亞君那裏兼職。
也許自己在國外那幾年他就已經開始幹了，雖然他本人沒有出麵，可那些替南亞君跑腿的應該都是他以前手下的馬仔，怪不得他會把一個馬仔介紹給南亞君做保鏢，說白了，那個馬仔就是建斌在南亞君那裏的代理人啊。
尚平現在算是知道那些社會上隱隱的傳說的來曆了，原來自己黑社會的名聲都是建斌這小子搞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賺了多少錢，難道自己給他的錢還不夠？
“小母狼，那我可就把他交給你了？”男人含糊其辭地說道。顯然嘴裏麵堵著什麽東西。
“輕點咬……”女人嬌哼一聲，喘息道：“你就不怕我給你戴綠帽子？”
“要是你能搞定他，這頂綠帽子我也認了。”
“死人……你把人家當什麽人？”
“別異想天開了，尚平那王八蛋什麽美女沒見過，還不一定會好你這口呢？”
“哼，你知道什麽？記得有一次……林惠帶他來酒店吃飯的時候，他那雙賊眼一直在人家身上瞄來瞄去的，他饞著呢。”
男人好像已經顧不上說話了，喘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哼哼道：“你這身肉倒是養的真好……又白又嫩……我還真舍不得給別人嚐……”
“舍不得孩子打不了狼……到時候你可別忘了人家的好處……”
“你可別說這些沒良心的話……不是我的話，你這身肉早就被男人玩爛了，哪裏會有今天？”
女人氣喘籲籲地說道：“人家感激你呢……先讓公安局的人折騰他，等到他精疲力盡的時候，人家再……”
忽然女人沒來由地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好像被人用針紮了一下似的，緊接著隱隱傳來幾聲小狗的吠叫。
“哪來的狗……”男人驚訝的聲音。
“別管它……肯定是一隻像你一樣的公狗……”
聽到這裏，唐駿伸手按了一下機器上的開關，笑道：“我的小狗沒有見識過這種場麵，它受驚了，不過，估計他們後麵也沒力氣再說什麽了。”
尚平聽完這段錄音心裏連連冷笑，一邊點上一支煙。他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本來是想讓唐駿印證一個自己的猜測，沒想到歪打正著居然偷聽到這麽一段隱秘的對話。
南亞君。尚平記得上次在她酒店吃飯的時候，這個女人在給自己敬酒的時候還一臉欽佩的神情，當時自己的潛意識裏確實有過一親芳澤的念頭，沒想到背地裏居然隱藏著如此險惡的禍心，難道自己挖過她家的祖墳？
“把錄音帶給我……你幹的很不錯……你們兩個這次幹的都不錯……”尚平就像是給兩隻聽話的小狗扔出兩塊骨頭。
果然，唐駿和宋剛臉上都是一副興奮的神情，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們本來就是在一種不斷得到主人肯定和表揚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很久以來都沒有人再表揚過他們了，沒想到今天又找回了那種熟悉的感覺，一時，就覺得精神上有了一種歸宿感。
“那個……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去辦……”唐駿居然主動請纓道，隨即仿佛察覺到自己過於主動了，有失尊嚴，所以又補充道：“你既然有了難處，看在孫海洋的麵子上我們就幫你一把。”
宋剛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尚平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踱著，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兩個太監的四隻眼睛就隨著尚平轉來轉去，似乎就等著主人一聲令下。
“你們覺得剛才那個男人說的來場黑社會暴動怎麽樣？”尚平忽然停下來問道。
兩個太監愣了一下，隨即唐駿就拍著手說道：“好啊！你終於下決心了，其實你現在有了我們哥倆，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雜碎了，留著他們隻能是個禍害……”
“你們兩個都是這方麵的老手，說說看，怎麽安排這件事……就像那個人說的，要搞得轟轟烈烈……一了百了，連點灰燼都不能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