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陽和宋鴿坐在江邊,夜色籠罩了江麵,江水輕拍著堤岸。

她伸出手,碰到了他的手,用力地抓住,他發現她的手有些涼,他攬過她,輕聲道:要是冷,咱們就回去。

她沒有說話,頭伏在他的懷裏,他撫摸著她的頭發。

她說:我怕。

他低下頭,借著月色望她的眼睛。

她又說:我怕有一天,我也會像“李姐”那樣。

他更用力地抱緊了她,她的身體不易察覺地輕微顫抖著。

半晌,她說:咱們向組織打個報告吧。

他不解:什麽?

她說:我們要求結婚。

他有些感動卻滿是無奈,更緊地擁著她:這時候怕不合適,組織還在想辦法營救“李姐”。

終於兩人向回走去,他又把她送到76號側門,這次她沒馬上走,扶著門,回身望著他說:上去坐會兒吧。

這是她第一次向他發出這樣的邀請,他早就想到她的閨房看一看,接到這樣的邀請,他笑了一下,跟著她向前走去。

在二樓一個拐角的房門前,停了下來,她用鑰匙把門打開,走到窗前一張桌子旁,打開了一盞台燈,屋裏頓時亮了起來。一張整潔的小床,**放了一個布偶玩具,牆旁放了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這大概就是她全部家當了。

他站在屋內打量著這一切,她脫去外衣,定定地看著他,突然她把他抱住,很用力氣的那一種。他也抱緊她,低下頭,他們相互親吻,她一下子軟了下來,身子向**滑過去,但手仍然沒放開他的身體,他被她帶著也向床旁滑去。他伏在她的身上,她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他怔了一下。她迷蒙地說:今晚你別走了,陪我。

他站了起來,又坐在椅子上,望著她。她躺在**,衣服淩亂,雙眼迷離,他的行為讓她有些吃驚。

他俯下身,拉著她的手:我也想,我愛你,從第一次見到你那天開始,可我們的事還沒有向組織匯報。

宋鴿也冷靜了下來,她坐起來,披上衣服給他倒了杯水,他一口氣把水喝幹。

他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身上,附在她的耳邊說:等組織批準了,我們就結婚。

她點點頭說:我隻是太害怕了。

他更緊地把她抱在懷裏,他理解她的怕。她怕自己成為“李姐”,他想起“李姐”受刑的場麵,不禁也打了個寒戰。

他告別她,走在清冷的街上,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擔憂,他怕剛剛找到的幸福轉瞬間丟失了。他向警局走去,抬頭看見了星星,此時的星空正熱鬧著,樹上也正蟲鳴一片。

第二天一上午,他發現魏局長辦公室的門一直關著,他去推門,發現門被鎖死了。他看見了小張,問魏局長去哪兒了,小張說:一大早坐車走了,他說去開會。

以前每次開會,魏局長都會叫上他的,他是副官兼翻譯,但這次卻沒有,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警局仍一切正常,出警的警察陸續去上崗,值班執勤的一如往常。他放下心來,回到宿舍裏去看書,卻忍不住地走神,不時地會想起宋鴿,一想起她,心裏就說不出的擔憂,她的害怕始終影響著他。

下午時候,他聽到魏局長的辦公室裏有了動靜,忙向魏局長辦公室走去,門果然開了,魏局長站在桌前,給自己往杯子裏倒水。他立在門口道:局長,開會回來了?

魏局長臉色很不好,解開衣扣,坐在沙發上,麵色仍舊青灰著。

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他走進去,把水杯放到魏局長麵前的茶幾上。

那個女抗聯被處決了,就在上午。魏局長端起杯子喝水。

他吃了一驚,他知道,整個哈爾濱地下組織都在想辦法全力營救“李姐”,沒想到敵人下手這麽快。

就在上午,失去耐心的日本人,下令處決了“李姐”,地點在珠河縣小北門外。魏局長接到通知去開會,趕到憲兵隊時,卻被日本人拉到了珠河小北門,他和許多區縣的警察局長一起參觀了這次處決。

魏局長吸煙,長歎一聲:我從沒見過這麽剛烈的女人,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仍然昂頭挺胸,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沒說話,想象著那個場麵。

魏局長又說:要是中國人都像她那樣……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咱們這都是混口飯吃。

魏局長感慨著。

他把這一消息告訴宋鴿時,宋鴿望著天長出了口氣。輕聲地:“李姐”也算解脫了。半晌,她望著他:陳書記已經知道了,你走吧,讓我靜一會兒。他猶豫著,離開了她。

兩天後,他再見到宋鴿。兩人依舊在江邊,宋鴿似乎平靜了許多。

他忙問:陳書記說什麽沒有?

她搖搖頭:陳書記肯定了你的工作。

他苦笑著搖搖頭,想起“李姐”受刑的場麵,麵對現在的結果,他似乎也在為“李姐”的解脫而感到慶幸。但作為同誌,就在自己的身邊受到如此的折磨,自己卻愛莫能助,他又有些悲哀。

宋鴿半晌悠悠地說:我要是“李姐”我也寧可選擇去死。

他聽了這話,怔了一下,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裏。

她倚在他的身上:死是一瞬間的事,老人都說,人死後是有靈魂的,你信嗎?

他望眼天空,依舊是繁星滿天,他沒有說話。

久久,他望著她,他意識到,“李姐”的結局讓她心裏不好過,她是個女人,他能理解。夜風吹來,已有些涼意了,他說:回去吧,別著涼了。兩人向回走去,誰也沒有說話。

不久後,區委陳書記向宋鴿轉達了他們的意見,組織同意他們戀愛,但不同意這麽快就結婚。

她向他轉達了陳書記的意見。他想了想說:這是組織要考驗咱們呢。

她說:隻要有你,我才不會害怕。

他聽了她的話,感到這種幸福也是責任,地下工作者,是風口浪尖上的職業,他暗自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她的安全。

宋鴿是個女人,是他愛著的女人,他決不能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刑受辱。他提醒她,處處要留神,接頭時要觀察周圍的環境,甚至自己住處也要留意是否有陌生人來往。她聽了這話,點著頭都一一記下了。無論如何,總覺得危險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