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子的失蹤,讓中村如坐針氈。鈴子千裏迢迢冒著風險來到異域,就是為了對中村的感情。中村感到沉重又幸福。在這之前,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鈴子會到中國來找他,把他當成了全部。

鈴子的到來,改變了中村的生活。當年為了止傷痛,沾上了鴉片的癮,自從有了鈴子,他開始戒食鴉片。以前每天吸食兩次,現在一天改成一次,後來又變成兩天一次,最後三天、四天一次。起初戒食鴉片的滋味並不好受,抓心撓肝地難受,每次難受他都會躲到馬迭爾鈴子的房間內。他俯在鈴子的腿上,望著鈴子的臉,鈴子生著一張嬌好的臉,對他的愛充滿了柔情蜜意。鈴子會講故事,也給他唱歌,唱的就是那首《紅蜻蜓》。他一聽到歌聲,就想到了家鄉、小鎮、雪山,從山下淌過的溪水。他似乎在鈴子懷裏做了一個夢,他睜開眼睛,望見了眼前的鈴子,他的夢醒了,一切都真實起來。信念一點點地堅強起來。

為了愛,他幾乎戒掉了鴉片,鈴子是他的念想,是他在異國他鄉的家。他也想過,戰爭結束後,帶著鈴子回國,該如何麵對家鄉的老婆孩子,他不敢想,也不願意想,他隻想好好地對待鈴子。就憑鈴子孤身一人遠赴異國他鄉來尋找他,他就為鈴子的舉動感動。

他曾和鈴子探討過未來,也試圖想把鈴子送回到國內,但被鈴子拒絕了。她說,她要跟著他,給他愛,給他照顧,盡一位愛他女人的義務。如果有一天回國,她會默默地躲開,讓他回家。她讓他答應她,隻要不忘記她就好。麵對無條件無私愛著他的女人,他無言以對。

鈴子說,她要學習中文,為了減少他的負擔。

果然鈴子開始走出馬迭爾的房間,走到街上,去學習中文,她不敢開口,怕人認出她是日本女人。但她是個有心人,把在外麵學來的中文都記在腦子裏,他過來看她時,她學給他聽。

中村來到中國許久了,部隊先是駐紮在旅順,九·一八事變之後,他才隨部隊遷到了哈爾濱。中村會說一些中文,他也教鈴子學說中文。漸漸地,鈴子已經會說一些中文了。

鈴子出門買東西問路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中村開始對鈴子放心起來,能夠走出房間的鈴子,性格又變得活潑起來,人就顯得有了生氣。他過來看她時,就給他講外麵看到的新鮮事。

有時鈴子會問他:我看到的中國人,都是一些好人。他們生活的好好的,我們日本人為什麽要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這也是中村思考的問題,他無法回答鈴子的問題,隻能搖頭歎息。

鈴子懂事的就不再問了,但對他說:請不要傷害中國百姓。

他麵對鈴子的請求,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

憲兵維護的是社會治安,管理部隊紀律,雖然不上戰場,但日常的瑣事讓憲兵和百姓有了更多打交道的機會。

在一段時間裏,因為有鈴子的存在,他的生活也算有盼頭,暫時忘記了家裏的人。在沒有任務的日子裏,他每天都能和鈴子見麵。規律的生活,讓中村感覺到了溫暖和幸福。

中村做夢也沒想到,鈴子會遭人綁架。鈴子失蹤後,中村用盡了所有辦法,幾乎掘地三尺了,仍沒發現鈴子的下落。

侯天喜一開始就懷疑是馬迭爾的蘇聯人幹的,起初他並不相信,但是按照自己的思路,並沒有找到鈴子。中村不得不相信侯天喜的話了。

張鼓峰、諾門坎兩次戰役,日本軍隊都以失敗而告終,中村雖然沒親身參加這兩次戰鬥,但他知道蘇聯人不好惹。隨著兩次戰役,日本人接連失利,駐紮在滿洲國的蘇聯人的地位開始顯現出來。

日本人沒來東北前,俄羅斯人遍布東三省。蘇聯人把東北稱為遠東,俄羅斯人把遠東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貿易夥伴,修鐵路,建煤礦,甚至建了許多俄羅斯風格的建築。馬迭爾酒店就是個俄羅斯人出資修建的,還有聖索菲亞教堂。那會兒,俄羅斯人把中國的東北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

後來日本人來了,“九·一八”事變之後,把東北變成了滿洲國。俄羅斯人的活動範圍受到了限製,蘇聯政府不甘心,遂發動了張鼓峰和諾門坎兩次戰役。表麵上是日本人戰敗了,但並沒有撼動日本人在東北的地位,隻能說是僵持。但身在遠東的俄羅斯人也沒把日本人放在眼裏,大有和日本人平起平坐的架勢。

中村開始後悔當初把鈴子安置在馬迭爾的決定了。那會兒,他覺得在哈爾濱,馬迭爾飯店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想到,卻讓鈴子跳進了狼窩。現在的鈴子生死不知,他懷疑是俄羅斯人幹的,卻沒有任何證據。

哈爾濱的太平區進駐了一支日本的神秘部隊,不多久,建起了一棟棟像廠房一樣的建築,修起了院牆,院牆外還拉上了鐵絲網,經常有遮著蒙布的軍車神秘地進出此地。有幾道門崗,都是日本士兵把守,隻有懷揣特別通行證的日本軍人才可以出入。

一時間,這支神秘的日本部隊讓人們浮想聯翩。

侯天喜又奉中村之命出現在了馬迭爾,這一陣子,他來馬迭爾的次數明顯不如以前了,自從馬斯洛夫事件之後,娜塔莎明顯地疏遠了自己。以前的親昵隨意再也不見了。有的隻是冷冰冰的娜塔莎。他來過幾次,娜塔莎都是愛答不理的樣子,有幾次,他在自己包的房間過夜,娜塔莎不再找他了,讓他空等了幾個晚上。從那以後,他很少再來馬迭爾了。他不想受冷落,更不想自討沒趣。

接近這些俄羅斯人是中村的授意,中村向侯天喜交代,為了找到鈴子,不惜一切代價。

侯天喜硬著頭皮出現在馬迭爾的歌舞廳裏,他坐在一個角落裏,看著燈紅酒綠熱鬧的場麵,仿佛自己成了局外人。

娜塔莎依舊是這裏最紅的歌女,她唱了一首俄羅斯民歌,又跳了一支舞,便向侯天喜走來。這大出侯天喜的意外,他有些受寵若驚地站起身,迎接著娜塔莎向自己走來。

娜塔莎拉著侯天喜坐在那個角落裏。

她望著侯天喜,侯天喜一臉討好地笑,把臉上的肉堆在中間。

娜塔莎附在他耳邊說:我知道你為什麽來這裏。

侯天喜詫異地望著娜塔莎。

娜塔莎站起身:跟我來。

說完她向外走去。

侯天喜不明白她是何用意,但還是跟了出去。

他們來到了酒吧,這裏和歌舞廳相比,安靜了許多,隻有幾桌的客人,大都是蘇聯人。

娜塔莎和侯天喜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對他說:你是為那個日本女人才來的。

侯天喜的眼皮跳了跳,他終於驗證了自己的判斷,果然,鈴子在俄羅斯人手裏。不等他說話,她又說:有人知道那個日本女人的下落,他讓我捎個話,放人可以,但得答應一個條件。

侯天喜的心都快跳到喉嚨口了,他變音變調地問:什麽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