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聲響起,伴隨著那扇鐵門緩慢地敞了開來。

“林三小姐,昨夜睡得如何?咯咯咯~”人還未全部顯現出來,隻是那足以讓小若落得一地的雞皮疙瘩已經全部冒起,若是在夏日需要這樣的降溫,她恐怕情願被熱死。

門外的人漸漸顯出身形,仍舊是那一身潔白無瑕的長袍,腰間隻有一條青色為底,繡著精致刺繡的腰帶,若是在袖口與衣擺處未曾有那一朵一朵盛開地異常妖豔的牡丹,或許這位羽扇公子看上去比較像一位翩翩佳公子,可現在,卻隻會讓人覺得不倫不類。

小若冷笑了一聲,當即便站起了身來,隻是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在這樣的人麵前示弱:“一夜倒也無夢,隻是醒來便瞧見你這不男不女的模樣,差點就將昨日未曾消化的午膳全部吐出來。”

那羽扇公子臉上的嬌笑頓時停了下來,滿臉的怒氣正待發泄之時,卻突然又頗為閑適地扇了扇那一把羽扇,說道:“咯咯咯~奴家不生氣,生氣可是會長皺紋,奴婢可不喜歡這樣的說。”話語一頓,羽扇公子那一雙稱得上媚眼的眼珠突然一轉,往牢房裏走進了一步,朝著門外拍了拍手道:“進來吧。奴家特地為你準備了一份膳食,想來你應該會喜歡的。咯咯咯~”前者是朝著門外之人所說,後麵一句,自然是對小若所說的。

待小若抬眼望向門口處時,便瞧見一個粉嫩的身影走了進來。細致微彎的遠山眉,原本那總是怯怯的眼神,現在卻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了無生氣。

小若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若是昨天她沒有看見哥哥,她此刻或許還會慶幸,慶幸倩柔還活著,就如同昨日她突然看見哥哥,慶幸哥哥還活著一般。

握拳的五指上的指甲已經插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那一股原本該是錐心的疼痛,卻仍然遏製不住她那不爭氣的眼淚。隻是它,最終還是在眼眶之中停留了片刻之後,便毫無保留地滾落了下來。

“咯咯咯,林三小姐看見往日的好友倩柔小姐太過激動了,所以開心得有些忘形了?”羽扇公子好似很享受現在小若的表情,說話間頗為愉悅地道。

見小若仍舊不答,羽扇公子轉身便對吳倩柔揮了揮手中的羽扇道:“許久不見的好久,正是應該把酒相談才是,還不去好好服侍了你的夢語妹妹?”

吳倩柔手中端著托盤,其中正是小若今日的午膳。隻見其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朝著小若走了過去,將托盤放在地上,然後跪坐在小若的對麵,然後挑選著盤中的菜肴夾到飯碗之中。

小若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順從地坐了下來,隻是看到吳倩柔跪坐在她的對麵時,她便有些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靜默地看著吳倩柔。

“咯咯咯~林三小姐或許不知道呢,倩柔小姐伺候起人來,當真是仔細的很。也多虧了林三小姐,否則主子也不會讓吳府的人一夜之間消失的幹幹淨淨,奴家也不會得了這麽懂得伺候人的奴婢。”羽扇公子好似尤覺此情此景不夠刺激小若,直接將此間種種說了個明明白白。

難怪,難怪她剛到京都,讓義楚去打聽吳府的事情之時,所有人都隻知道吳府一夜之間什麽都沒有了,問過無數人都不知道其中緣由,她當時竟然還自以為是地認為吳總兵覺察到什麽,然後舉家搬離了京都。

又是因為她,她到底做了什麽!若是那日她沒有接近吳芷柔,若是那日她沒有與倩柔相認,若是沒有後來隔三差五的登門拜訪,那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

放在身側的雙拳緊了又緊,無數後悔的念頭從小若的腦海之中猛的滋生了出來。她錯了,若是她不曾到過這個世界,若是她根本不是什麽林三小姐,他們應該會過的比較更好,起碼一定比現在更好。

“林三小姐難道還準備讓倩柔喂你用膳不成?”羽扇公子繼續朝著火中添了一把木柴說道。

眼見著倩柔當真開始動手,小若當即揮手便打翻了托盤之中的所有東西,滿臉眼淚夾雜著怒火站起身來,說道:“要殺了我便殺就是了,何必要這樣惺惺作態,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喜歡把人變成活人偶,還很享受著這群沒有任何思想的人伺候自己嗎?”

羽扇公子見小若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深了起來,隻是那一雙眯著的媚眼卻變得如同毒蛇一般:“奴家倒是更想將你弄成一個活人偶,想來你這樣還會陣法的美人兒,奴家身邊還當真沒有呢!咯咯咯~隻可惜你對主子來說還有些用處,若不然,待主子抓住了那藍宇成,說不定主子會願意將你賞給我呢!如此一來,你倒是可以和你哥哥還有這位倩柔小姐呆在一起了呢!哈哈哈~”

若是祭旗還在,若是晶石還在,若是她還能畫陣法,她真想讓他在火中煎熬一生一世!小若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恨不得就將他拆皮去骨,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哈哈,”看著小若的樣子,羽扇公子搖著腦袋,嬌笑著說道:“既然林三小姐不想用奴家備下的午膳,那便罷了。想來主子很快就會召見你的……”說完,便帶著倩柔邊仰天大笑著,邊朝著牢房之外走去,那一扇的鐵門也再次關上。

她竟是這樣的弱,麵對如此深仇大恨的人,她竟然除了隱忍,隻有隱忍。小若心中再有不甘,卻也隻能如此。她若是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得到的也隻有更多的羞辱罷了,也隻會讓那些人更加痛快罷了。

此刻她倒情願謝丹娘能將那為她備下的藥給她一些,讓她徹底昏迷過去,就算是死也好,起碼她可以不用想著哥哥,不用想著倩柔,不用想所有的事情。

日落西斜,牢房的門再次敞開了,走進來的,更如那羽扇公子所說的主子,藍士康。

“林三小姐,一日不見當真如隔三秋,不過一個小小的官家嫡女,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江湖上神機老人的弟子,竟然還將他的陣法之術也學會了。”藍士康進了牢房,便坐在了隨身伺候的人剛搬進來的羅漢椅上,看著坐在地上的小若冷笑著說道。

這是小若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著藍士康,第一次如此不用顧忌什麽地看著。隻是她看不懂,為何留著一樣的血,卻偏偏會如此不同,可以殘忍到漠視所有人的性命,難道就為了那一張皇位嗎?

“你是如何發現的?”小若冷冷地看著藍士康問道。

她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每一件都細細地想過是否有什麽漏洞,可為何就在安靜了這麽多天之後,突然被人發現了她的身份?她到底忽略了什麽?

“如何發現?”藍士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信封扔在了小若的麵前,說道:“那還真該謝謝朕的那位愛妃了,若不是她派人殺了那宮女的娘,朕還拿不到這個東西,也不會想到你竟然連解藥都拿到手了。”

其實藍士康拿到小若的信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就在張公公稟告說嵐簫宮裏少了個打掃的婆子時,若是其他人便也罷了,隻是此人是那個宮女樂兒的母親,便已經讓他起了些疑心。也不知謝丹娘和淑太妃是太過聰明,還是太過愚蠢,派人將樂兒的娘殺死之時,竟然未曾想起小若的那封信。

當搜查宮中各處的禁衛軍發現這封信遞上去的時候,藍士康這才發覺龍椅之下的解藥竟然已經一顆都不剩了。雷霆大怒之下,藍士康便派人將所有看守禦書房的禁衛軍逐個上刑查問,這才知,皇後死的那日,皇貴妃娘娘身邊的醫女姑姑竟然當著兩個禁衛軍的麵,進過禦書房。

那兩位禁衛軍自然不得善果,隻是下一秒,藍士康便出現在了小若的房間裏。

小若撿起地上的信封,她雖然早就從謝丹娘的口中得知樂兒母女已經被殺,隻是看著這個信封,仍舊是心中一痛。信封中的信還在,連那顆解藥都還在。就如同她給樂兒時的,一模一樣。

藍士康站了起來,幾步走到了小若的麵前,右手捏著小若的下巴,說道:“那隻玉盒呢?還有一顆解藥呢?”

小若朝著藍士康“呸”了一聲,說道:“怎麽,皇上沒讓人在好好搜搜嗎?說不定我就將那玉盒藏在宮中的哪處,或許是在鳳朝宮中,或許是在嵐簫宮中,皇上好好查查也就是了。”小若的臉上,滿是嘲諷。

其實小若有一點不知道,千楓的解藥隻要離開那隻玉盒三個時辰,便會徹底失去效用,所以信封中的那顆解藥才會再次出現在小若的麵前。

藍士康想要玉盒,想要解藥不假,可他更想知道,此物是否已經被小若送出了皇宮,此物是否已經到了藍宇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