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腳步聲始終沒有停下的意思,我低頭慢慢的從靴底抽出飛刀,緊握在右手,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張畫著玄聖母的古畫,然後心一橫,轉身跳進院中,手中舉著那張古畫大喊道:“吾乃五帝君侯,奉聖母娘娘之命,來此查辦李誠達一家冤案,有冤的伸冤,有仇的報仇,其他人等全都給我退下,若有哪個不知死的,就過來試試。”

話說完,腳步聲便停了下來,我左看右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於是舉著手中的古畫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依舊沒有回答,我咳了兩聲,把聲調壓低了一些說到:“李誠達,我知你一家蒙冤待雪,特來此地為你一家平冤,之前的幾番交手你也看到了,我本不是凡人,你若再存心刁難,我便罷手離開此地不再過問此事,亮你等也奈何不了我,若信得過在下便出來相見。”

說完,我又等了片刻,仍舊沒有人出來答話,院中靜悄悄的,靜得讓人寒毛直立,我故作聲勢的繼續觀望著,其實腳下已經開始發軟,生怕他們突然出現,一起圍毆我,那可就慘了,可沒想到的是,一隻手突然在背後拽了一下我的褲腿。

我由於精神崩的太緊,嚇得突然一回身,腿一哆嗦出了一頭的冷汗,可當我回身觀瞧卻發現,站在身後的,是之前引我來這座宅子的小女孩兒阿玉,她仍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小臉凍得通紅,手中拿著先前和我戲耍時的紅色皮球,小眼睛眯著對我說:“哥哥,還要不要玩球啊。”

不知道為什麽,我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眼淚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轉,我蹲下身,手搭在阿玉的肩膀上,摸著她的頭笑著說:“阿玉,我就是來找你玩球的,你跑哪去了,讓我找得好辛苦,跟哥哥說,你冷不冷,吃過飯沒有?”

阿玉笑嘻嘻的看著我說:“不冷,一點都不冷,水缸裏的水才不冷呢,爺爺說以後都不會覺得冷了,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你會再陪我玩嗎?之前也有個哥哥來過,說要陪我玩捉迷藏,可是後來他就不知道去哪了,我在水缸裏等了他好久。”

我一把將阿玉摟在懷裏,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這可憐的小姑娘甚至都不明白生死之間意味著什麽,也許對她來講,死亡隻不過是一場遊戲中一個永恒的環節,沒有恐懼也沒有痛苦,而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此時此刻卻被我體會的感同身受,我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該惋惜,人性的可怕再次讓我領略了這人間地獄有多麽淒涼,我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替這一家人討個公道的話,我絕不會放過那些無恥的卑鄙小人。

阿玉似乎並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這樣激動,一隻小手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對我說:“大哥哥不哭,媽媽說哭鼻子不是堅強的孩子,我也是這麽教弟弟的,弟弟從來不哭,你不要哭了,我們來玩球啊。”我用力的咬著嘴唇,不知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安撫,我恨這個世界,恨那些讓這個世界變得肮髒的混蛋。

就在這時,背後一個年邁蒼老的聲音緩緩說到:“阿玉,不要纏著客人,去看看小寶在幹嗎,那小子又淘氣了。”我猛然回頭看,是那老伯,李誠達,此時正站在我身後的柴草堆旁,手中沒有鐮刀,看上去就如同最初遇見他時,那副平淡略帶和善的麵容,皺紋堆壘,滿臉盡是歲月的痕跡。

身前的阿玉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大人的腔調說到:“好啦好啦,我要去看小寶了,你先自己玩吧,一會兒我會回來找你的。”說完把手中的皮球塞給了我,自己顛顛的跑回了後屋。

我笑著站起身,收起飛刀,看著眼前的李誠達,微笑的打了個招呼,他則對我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進屋說話吧,外麵涼。”我放心不下前屋躺著的程書迪,回頭看了兩眼,李誠達又說了句:“沒事的,讓他睡吧,這裏很安全。”

隨著李誠達來到後屋中,眼前的景象一改之前,屋中點著燈,桌上放著些飯菜,熱氣騰騰的饅頭剛出鍋,阿玉追著光屁股的小寶正在桌子下麵鑽來鑽去的,而身旁做飯的老太太身邊,又多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婦,見我進屋,側臉看了我一眼,露出一絲含蓄的微笑,便繼續去忙自己手裏的活兒。

我站在屋中顯得有些尷尬,這樣說吧,我見得怪力亂神的事情太多了,鬼也好,仙也罷,甚至是那些隻有爺爺的教科書上才有記錄的地獄怪獸,可這樣的場景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平和的就像鄉村題材電視劇的畫麵是怎麽回事?

見我顯得有些局促,李誠達也沒有落座,笑著拉我坐下,我猛地回過神,哦了一聲便坐在飯桌邊,感覺一瞬間又回到了開始時的樣子,似乎剛才經曆的那種種離奇,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可這場噩夢卻在日後改變了我整個人生。

雖然被招呼了幾次,可我卻沒有動桌上的飯菜,我知道這些隻不過都是些個障眼法,但他們即使這樣,他們一家與我人鬼殊途,卻不失山裏人的純樸,我心領了。於是我開門見山的問到:“李誠達,呃不,李老伯,你家的事我已經從聖母娘娘那聽說了,事情既然已經如此,我想,日後定會有個公道,如果信得過……”

我還想繼續往下講,麵前的李誠達笑著擺擺手,然後點頭說到:“老漢我心領了,這件事,我想,並不是一人之力能解決的,老漢我雖是山裏人,卻也念過幾年書,不是個不懂事理的人,先前對閣下多有冒犯,實在不應該,不過我這一家人卻沒有什麽惡意,也隻不過是想讓那些偶然闖入此地的外來人嚇破膽,少要惹禍上身罷了。”

我擺弄著桌上剛剛給我倒上的一大碗茶水,笑著點點頭,看著他們一家人還沉浸在生前其樂融融的環境中,真希望這個瞬間能永遠定格下去,也許對他們來說現在這個樣子,一念就是天堂了吧。

想到這裏,我又說到:“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事還是要辦的,李老伯你放心,既然娘娘與我有了差遣,在下自當盡你等未了之事,如若有一天,你一家人能脫離苦海,那便是再好不過了。李老伯,可否聽我一句,就此罷手吧,放下那些恩怨,帶著家人去吧,後麵的事,在下自會給你個說法,想你一家在天若有靈驗,定知我今日語,絕非虛言。”

李誠達看著眼前的白麵饅頭不再說話了,眼神呆滯得出了神,我想這是他最後的心理防線了,守護著娘娘的秘密和這個村子,已經成了他的執念,成了他一家人的執念,對故鄉久久不願舍棄的情節,其實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根深蒂固的,我需要給他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