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張姨給我帶了橘子,可甜了,我們正說張姨家怎麽沒有小弟弟的事呢。”

爺爺眼睛一轉,笑著說到:“瞎說,小孩子怎麽能說這些,去,好好練字,別胡說八道的,你張姨家沒有小孩兒咋啦,關你事啊,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聽爺爺這麽說,張姨尷尬一笑,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於是說到:“啊哈,主任,我,我還有工作,您陪孩子吧,我趕緊忙我的活兒了。”說完,一屁股坐回自己的辦公桌,低著頭,去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放下自己的小兒子,爺爺抬眼瞄了瞄辦公室的角落,又看了看眼前這位滿頭大汗的同事小張,心中暗笑,準知道自己這兒子啊,又闖了什麽禍,於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拎起暖壺倒了杯開水,一邊吹著水麵上的熱氣,一邊說到:“小張啊,那什麽,你去趟庫裏,剛才庫裏停電了,清點到一半的糧,還沒過完數,數目都在傳達室老王桌上那個本子上,你再給庫裏那幾個兄弟拎點水果過去,就從對麵百貨店拿,錢我已經給過了,你直接拿過去,順便把後麵的數清點完,我先看著這孩子。”

聽爺爺說完,巴不得早點找借口離開的張阿姨,連頭都沒抬,說了聲是,站起身匆匆忙忙的就出了屋,轉身時,還差點踢翻了身後的椅子,爺爺見她慌裏慌張,不住的搖頭歎息,心想,一個女同誌,不注意個人檢點,現在禍到臨頭了,還不自知,真是可悲可歎。

目送著小張離開了辦公室,爺爺二次端起桌上那隻革命的大茶缸子,吹了吹飄在水麵上的一層茶葉沫子,滋滋喝了兩口,低頭看著兒子在紙麵上工工整整寫的字,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時,小三兒抬頭也是得意的看著父親,嘴裏不住的問到:“爸,你看我這名字寫的怎麽樣,是不是比之前強多了,這一下午我練了好多遍了。”

爺爺點頭稱是,對兒子說到:“字是寫的不錯,就是你這嘴啊,還是管不住,我沒回來之前,你跟你張阿姨胡扯什麽來著?”

“沒有啊,哪胡扯了,不就是問問她怎麽家裏沒有小弟弟嗎?”

“少跟我這耍貧嘴,你小子肚子裏那點花花腸子我能不知道,不知道我還是你老子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呃,沒有啊,我沒知道什麽啊。”說著,小三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牆角的地方瞟了一眼,雖然隻是極其微小的動作,可卻沒有逃過爺爺的察覺,隻見他掄起巴掌,照著桌子猛的拍了一下,啪的一聲,震得桌上的東西都飛了起來。

小三兒沒想到父親會發這麽大的脾氣,嚇得脖子往衣服裏一縮,腿底下一軟,差點沒給父親跪下。

爺爺拉著小三兒說到:“你才多大,怎麽學的滿嘴胡說八道的,你這個好管閑事,好賣弄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在家裏背著你媽,出門要防著周圍的人,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這些事情不能隨便說給外人,你就是不聽,一個小孩子,怎麽虛榮心這麽強。”

“我……”

“你怎麽?你還有理了?我說你你不服是不是?有點小本事了,就沾沾自喜了?你以為你這點異於常人的地方是什麽好事啊?你知道要背多大責任嗎?照這樣發展下去,你也就是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主兒。”

“我……”

“你什麽你,看我今天回去怎麽收拾你,老馬,你過來。”罵完了兒子,爺爺一邊招呼著什麽人,一邊衝著門後麵的角落揮了揮手,不一會兒,隻見一個穿著一身藍布製服,腳底下踩著一雙倒了根兒的破皮鞋的中年男子,蓬頭垢麵,一臉垂頭喪氣的從門口的角落裏走了出來,來到爺爺的麵前,畢恭畢敬的站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緩和了一下情緒之後,爺爺指著眼前這位被稱作老馬的中年人說到:“馬老二,我問你,是不是你跟我兒子說什麽了,啊?說話啊,就你那點兒破事,還沒完沒了啊,見人就絮叨,你是見人就絮叨,還有完沒完了,好話跟你說了一籮筐,你就是不聽,你逼我轟你走是不是?是不是?”

“別別別,郭師傅,郭師傅,是我錯了,我不該跟孩子胡說八道,可我也不知道啊,我尋思自己擱那瞎嘀咕,哪知道這讓孩子能聽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點毛病,一天念叨八百遍,看見那娘們兒我就來氣,我哪知道孩子能聽見啊,這事怪我,您別跟孩子一般見識。”

“怪個屁,孩子聽不見我也聽不見?你一天天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的念你那點破事,你當能把她念死還是怎麽著,沒見我天天都不願意進這屋嗎?你們那點事,我都跟你說了,早晚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這事,我給你辦不了,就得等到你那個有緣人出現,才能把你這段冤孽的舊債給你化了,可你這死鬼吧,看我脾氣好是不是,看我脾氣太好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真不是,郭師傅,郭爺,您是我大爺,您是我爺爺還不成嗎?我改還不成嗎?這事都懶我,我不該瞎念叨,萬萬不應該讓孩子聽見,都怪我,我給您賠禮道歉,向毛主席發誓,下不為例,絕沒有下次。”眼前的中年男子,突然站得筆直,給爺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快拉倒吧你,算這次,多少次了,我都不稀的說你了,這麽大人了,活也活過了,死也死過了,怎麽這點事還看不透,不就一個女人嗎?沒這女人,你還丟不了這條命了,女人就是禍根,就是禍水,讓你早去你還不依不饒,看你生前有功德,死的有冤屈,又有上蒼訓示指明了你這筆賬會有人替你算,你才能往生,我這才留你到現在,我跟你說,別得寸進尺,從明天開始,再讓我聽見你絮絮叨叨,我讓你站廁所裏去,聽見沒有。”

“行行行,您要是再聽見我胡說八道,別說男廁所,女廁所也沒問題。”

“去你大爺的,耍貧嘴是不是,我問你,跟我兒子說了多少。”爺爺一邊問,一邊低頭看著一邊的小三兒,這時,小三兒已經嚇得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的父親,他原以為自己這點小聰明可以在父親麵前賣弄一番,甚至靠著這點小聰明,可以在周圍人麵前大肆炫耀一下,可誰知道,這小荷才露尖尖角,就被這老獵人是一鋤刀給斷了根。

“我,我沒跟孩子說多少啊,就我天天念叨那點事,您還不知道嗎?真就那點事。”中年男子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身邊低頭不語的小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