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聖女洗漱更衣!”

林一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丫頭與現在的自己年紀相仿,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形卻比自己還要高大幾分,眉眼還沒有長開,但是也能看的出來有幾分姿色,看上去也算端莊老實。

心裏想,既然他們都已經奉自己的為聖女,也就是說胡族的頭領已經認可了自己,如此看來是即將就要麵見他了,便順從了那丫頭的意思。隻是到底還是不習慣旁人服侍,自己便走到矮桌邊上掬了水淨了麵。那丫頭又捧上一套胡族的少女服侍,以及一頂鑲著白色狐毛的風帽來。那風帽看起來簡單的很,但是上麵鑲嵌的那顆藍寶石足有大拇指那個大,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看的林一也是眼神呆滯。

不多時,丫頭就將林一的頭發在胸前編成了兩條粗粗的麻花辮,換好了衣裳。便被丫頭們簇擁著出了帳篷。但見到帳篷外麵滿滿的排了兩排侍衛,一見到林一,都恭敬的右手放在左胸口,低垂著頭恭敬的給林一行禮。而任我行則是一身新衣,麵上也稍做修飾,一臉喜色的站在帳篷外麵,見到林一出來,也跟著躬身行了一個胡族的禮數。

林一幾步上前,問:“你都做了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任我行唇角一彎,笑道:“頭領聽聞是聖女還朝,高興的很,一大早就派了人前來迎接聖女鳳駕回都帳。”說完朝林一眨了眨眼睛,示意林一不必驚慌。

“請聖女起駕!”侍候她穿衣的丫頭高喊一聲,中侍衛便齊聲吼道:“哦,哦,哦——”

林一行在隊伍的中間,隻看見在隊伍的兩邊跪伏了不少胡族的百姓,個個臉上都是帶著又驚又喜,又幾個竟然已經掩麵而泣,望向林一的眼神中全是渴望和期盼。

林一惴惴不安的跟著隊伍一路前行,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長霧山腳下的那個山拗口,之間山口已經聚集了上百的士兵,中間一個五旬老者神色慌張的來回踱步,見到隊伍到來,抬眼直愣愣的打量著林一,片刻黑乎乎的臉膛上浮出容光,滿臉不可置信的喜色,幾步走到林一的跟前,幾乎是老淚縱橫,激動的緊緊的攥著林一的雙手。

林一以為此人就是胡族頭領,正要彎腰行禮,卻被那人驚恐的忙伸手擋住,突的退後半步單膝跪地,左手撐著膝蓋,右手放在左胸口,垂著頭嗓音顫顫:“屬下……恭迎聖女還朝!”

“你是?”此人樣子看起來也是相當富態,竟不想隻是一個下屬麽?

“屬下乃是前聖女的姆爹,克朗!”那人恭敬的回話,再抬頭時,眼眶中已經有激動的淚花。

也就是說是自己的外公?林一不敢怠慢,忙屈膝朝他行了一個中原的福禮,攙了克他起身,也打量著眼前這個喚做克朗的本尊的外公。隻見他亦是胡族人才有的深眼窩,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大嘴方唇,唇線剛毅,一副武將之風。本尊一點也長的不像他,隻思量著許是繼承了外婆的基因多一些吧。見他雙鬢已經有了風霜之色,微微有些佝僂的脊背,想來這些年,本尊的娘親不在,他生活的也不盡如意吧!

正思量著,克朗說道:“王聽聞您回朝,高興的很,此時正與眾大臣在帳中等候呢!”

此時也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林一忙跟著克朗一路往頭領的帳篷走去,路上眾人一見到林一便紛紛跪伏在地,行胡族的禮數,同那些百姓一樣,個個麵上都是喜悅,渴望,崇拜,各種情愫交織在一起的複雜神情,耳朵裏‘嗡嗡嗡’的全是‘聖女’的呼聲。

活了兩世,重生至此,這可是林一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重視,小小的虛榮心也不免有些飄飄然起來,行走的步履竟然不可知的變稍微的慢了下來。

等到了胡族王的帳篷的時候,足足用了一刻鍾的時間。

胡族王的帳篷在山坳的最裏麵,同帝都一樣的格局,外圍一圈是族中重臣的帳篷,再外麵一圈是武將,爾後才是士兵,最後才是百姓。他的帳篷自然也比旁人的要大許多,豪華許多。林一倒沒有過多的時間去研究他的帳篷是什麽樣子的,隻是低垂著頭跟在克朗的身後,到了帳篷的門口,克朗恭敬的彎腰朝帳簾喊道:“聖女到!”

即刻便有人從裏麵掀了帳簾傳話:“恭迎聖女!”

總算是要見到傳說中的胡族王了,雖然目前看來胡族王對她似乎極為重視,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在真正的見了自己並且聽了自己請求之後,會是個什麽樣的態度,畢竟自己並不是真的聖女,想到這裏,林一越發的惴惴不安起來,腳步也有些遲疑了。克朗在旁邊輕聲的提醒道:“還請聖女移步!”

林一很快的睨了克朗一眼,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大口冷氣,才覺得壯了些膽量,躬身走了進去,也不敢抬頭,隻顧低垂著看著地麵。地上都鋪了厚厚的皮毛軟墊,踩上去軟綿綿輕飄飄的,如若置於雲端,眼角的餘光隻看的見旁邊兩排盤腿坐著一些人,各個見她進來身子都微微朝前傾了傾,便感覺到帳中眾人的呼吸都似乎有瞬間的停滯。林一的心更是懸到了嗓子眼兒,連大氣也不敢出,好在自己進了帳篷之後,克朗也緊跟在自己的身後,有‘親人’在身邊,林一放覺得有底些。

待走到正座前麵,克朗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裳,示意‘到了’!

林一慌忙雙膝跪地,朝正座上的人行了叩拜大禮:“見過王!”

這一舉動似乎驚住了帳篷裏的眾人,林一耳朵裏聽見亂哄哄的倒吸冷氣聲,驚異的低語聲,而跟前一個腳步聲迅速走近,便感覺到雙臂被一個人夾著拉了身子起來。

“你是我胡族聖女,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入耳是一個蒼老的男子聲音,然而卻透著一種長期在上位積聚而來的威嚴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便生出不容抗拒來。

林一下意識的抬頭,便看見一張國字方臉,濃濃的劍眉入鬢,筆挺的鷹鉤鼻,厚實的雙唇,微微哆嗦著,見林一注視著自己,他一雙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珠也謹慎的打量著林一,片刻才停留在林一的麵容上,又睇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來,眼睛裏氤氳了一層激動的水霧:“回來就好,我胡族有望了啊!”

這時帳篷中的眾大臣紛紛走到中間朝林一行叩拜大禮:“臣等恭迎聖女還朝!”

林一受寵若驚,看著克朗又一次對自己行如此大禮,心覺不安,正要去攙克朗起身,卻被胡族王給拉住,往正座上行去,安置在他左邊的位置上。

自古左為尊,林一雖然不知道胡族是不是也沿襲中原的習俗,但是從剛才大家的反應態度來看,自己在胡族中的地位,似乎比頭領都還要尊貴幾分呢,更覺的惶恐不安。

待眾人坐定,林一注意到克朗在被大家讓到左邊下屬首位的瞬間,麵上同樣掠過一絲惶恐,想著前聖女失蹤多年,想必克朗身為聖女之父,在聖女失蹤之後定然也不得族中的待見,說不定還有諸多輕視的時候,如今自己回來,大家對他的態度又發生了變化。

這時從右邊的座位上走出一個人來,朝王與林一叩首行禮道:“聖女榮歸,本是族中幸事,隻是屬下還有一事不安!”

“有何不安,但且說來!”胡族王眯眼睨了跪伏在地上的人一眼,肅聲道。

“是!”那人輕輕頷首,便抬頭直視著林一問道:“當年聖女從中原得一聖物,便出走中原說是為了族人尋找定都的能源,如今時隔二十年,聖女不僅沒有信守當年承諾,更是背著族中眾人擅自與中原男子結了婚盟,隻是先聖女已經故去多年,我們自然不便再追究其罪責,但是屬下有一句話敢問新聖女,如今回朝,可還會像當年的聖女一樣,隻顧一己之私,便丟下全族人的榮辱安樂與不顧嗎?”

在來的時候,林一也曾想過對於當年的事,胡族中的人定然會有微詞,隻是沒有想到來的這麽快!這麽犀利,瞥了瞥旁邊的克朗,此時克朗麵色微白,雙唇顫顫的望著那人的眼神中有著責備,不過很快就巴巴的轉臉望向林一,眼底有著深深的渴望和同那人一樣的質疑。

“這個……”林一瞟了王一眼,見他也是雙唇緊抿,神色嚴肅而緊張。

“既然聖女並不能保證一心隻為我們族人著想,隻要交出聖物,我們大可再放聖女離開,不必跟著我們族人一通忍受遊牧遷徙的痛楚!”那人膝行兩步,更是逼近林一。

林一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脖頸上掛著的絲線,順勢將玉佩緊緊的攥在手心,身子也微微朝後麵仰了仰,那人一見到林一的舉動,兩隻眼睛更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林一緊握的手,眼神裏是吃果果的貪慕,如果不是在此時此地,隻怕他早已經動手來搶了。

這時,在座的人有好幾個都有附和之意,漸漸的追問林一要聖物的人聲越來越多,而胡族王似乎並沒有要出言阻止的意思,眾人便更是放肆的要求林一交出聖物,唯獨克朗想要保護林一,隻是一人之力,焉能抗衡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