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乃邪惡之物

雖說飯桌素來是中國人升溫感情的不二場合,奈何在這尊卑嚴格的古代,霍改這第一名連和陳柏舟一個桌的待遇都沒能撈著。

霍改眼疾手快地搶走盤中最後一塊熊掌,為自己這頓飯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正所謂飽暖思□,吃飽喝足的霍改,摸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視線便不由自主地往此回的目標BOSS那邊飄去。

霎時,四目相對。霍改愣住,陳柏舟卻是舉了杯,垂目飲下,一副剛剛我隻是不小心看到了你而已的裝逼樣。

霍改不爽地低哼一聲,連偷看都這麽不給力,咱倆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勾搭成奸啊!

“陳大人,晚生敬你一杯。今日是學生唐突,幸得大人海涵,不予計較。陳大人果然才高八鬥、經明行修,小子心服口服。”霍改霍然起身,舉杯相敬。山不來就我,還不興咱來就山麽?!

陳柏舟翩然起身,談笑溫然:“哪裏,萬公子亦是才華橫溢,後生可畏啊。”舉袖遮口,揚杯飲盡,與一般應酬並無區別。

薄酒入口,微微的澀意在舌尖蔓延,霍改眯了眼,藏住眼底的不耐焦慮。果然,君子神馬的,最磨嘰了。他一個寫肉文的,最煩君子攻這種一出場就頂著著清水兼慢熱招牌的物種。攻到一百多章,你才牽牽小手,親親小嘴,你說你是無能呢,還是不舉呢,還是X痿呢?!

正如現代人一般聚餐完畢,總是要唱個K、泡個澡、開個房啥的,古人也不興吃完就直接散夥,總是要在坐一塊兒,賞賞花,看看戲,喝喝茶才算是賓主盡歡。

於是一行人在羅老的帶領下,再次往庭院走去。亭台早已布置妥當,圓凳矮桌、果品香茶,仰看清月朦朦、俯觀溪光粼粼,環顧燈籠盞盞,倒真是空水澄鮮,燈火通明。

羅老義不容辭地擔起了皮條客啊不,是宴會主人的職責,笑吟吟道:“如此良辰美景,大家不妨一起玩個遊戲,藏鉤如何?”

藏鉤此遊戲自漢代興起,從深宮一路風靡到市井,號稱上到八十歲高齡下到八歲**都適宜的超普及遊戲。眾人自然應和,除了霍改,此時的他很茫然。

霍改會的遊戲不少,桌遊如三國殺,網遊如魔獸他都是當之無愧一把好手,但誰能告訴他——藏鉤是啥啊是啥?!

霍改扭頭尋易老求解答,可惜此人一進庭院就自動失蹤,多半又和茶樹相親相愛去了。霍改再扭頭尋萬思齊身影,可惜此人打自己放話趕人後就消失了個徹底,如今又要上哪裏去尋。霍改看著周圍人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隻覺得四下無依,好不淒涼。心中有個聲音,總在呼喊,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然而,廣大文人雅士並未意識到,他們中間還夾雜著一隻茫然無措的小白,三下五除二已然分好了隊。霍改看看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默認自己當隊長的各位群眾,再看看立於另一隊前的陳柏舟隊長,大徹大悟——

命運君的**在粉紅了一下下後又特麽恢複鋸齒屬性了!

接著羅老舉起了一枚金鉤,問道:“哪曹先射?”

霍改看著鉤子摸摸咽了口唾沫,有點兒哆嗦。這到底是要鬧哪樣啊,還哪操?還先射?你到底要操啥射啥啊兄弟,還帶道具的,不是這麽重口吧?

陳柏舟優雅抬手,霍改這回看懂了,這是禮讓之意,讓自己先來。霎時間,霍改隻覺非常十分之想抽陳柏舟這落井下石的娃。

霍改亦抬手,堅定道:“您先!”

陳柏舟含笑點頭:“那就我曹先射了。”

霍改頂著一頭冷汗,默默拱手。您操,您操,咱不跟您爭先後,您想射就射,射痛快為止。

“這便開始罷。”羅老儼然自封了裁判之位,圍觀兼喊話。

霍改茫然地看著陳柏舟那隊統統轉過身去,隻留下個後腦勺給自己。猜測著,莫非這便要開始一齊解腰帶,擼管子了麽?

霍改扭頭,一臉純良地看向自家隊友,自家隊友們也一臉純良地看了回來……太特麽不給力了,解說下你們能死麽?能死麽!

於是霍改綻放出一個“你們懂的”的深沉微笑,等著傻魚兒乖乖上鉤。

一息之後,終於有隊友被霍改給忽悠成功,跨步上前,抓住桌上了金鉤,捏手裏,又退了回來。

霍改繼續茫然……

然而羅老已然開口宣布:“可射矣。”

瞬間,陳柏舟那隊齊刷刷地轉了回來。霍改被嚇得一個踉蹌,這……這就要射了?如何是好,爺這麽純潔一人重口無能啊無能!

看著眼前一排人的視線就在自己這群人的腰下位置掃**來掃**去,霍改的危機感一路攀升至頂,隻得將腿夾得更緊,拳頭握得更牢。

大不了,來一個,爺揍一個,來兩個,爺跑一個。

陳柏舟的視線在霍改腰下停留良久,最終開口:“我射萬公子。”

霍改心中淚如雨下:陳哥,爺有錯,爺悔過還不成麽?您上來就射,那是何等的雄壯、威武、霸氣啊!君子攻都爺們兒,爺們兒中的純爺們兒,以後誰再說您清水慢熱,俺就跟他急!

此時陳柏舟身後一群人也盯著霍改那腰部以下紛紛開口了。

“在下/小生/晚輩/鄙人也射萬公子。”

霍改心中淚流成河:這都幾P了,你們當這是買鹽呐,還帶紮堆兒的。

此時隻見之前那私吞了金鉤的兄弟挺身而出,攤開手來,露出掌心的金鉤。眉開眼笑道:“你們都射錯了,金鉤不在萬公子手裏,在我譚阿茅手裏。”

譚阿矛將金鉤放於桌上,擠擠眼:“這回該我曹射了。”說罷瀟灑轉身,留給陳柏舟隊一個後腦勺。

霍改跟著轉身,他終於明白這是在鬧哪樣了:這就是一隊人中出一人捏著金鉤,另一隊人猜鉤子是在誰手中的幼稚把戲。

霍改咬牙,這比丟手絹還不如呐,偏說得這麽不純潔,坑爹呢?!

霍改這話著實有些不地道,之前諸人的對話並無齷齪,曹即隊,射即猜,羅老那話“哪曹先射”翻譯過來無非是哪隊先猜。可歎霍改這斯文敗類,滿腦子河蟹,生生敗壞了這純潔的中華文明。人心不古啊,腦補有罪啊……

“可射矣。”身後傳來羅老的召喚。

霍改立馬轉身,視線在對麵各位腰下的拳頭上慢慢掃過,然後毅然指向了一個捏得最漫不經心的大叔。“我射他。”

如今還不知道猜中了有何嘉獎,霍改隻得猜了個最不靠譜的。他的隊友明顯也意識到了自家隊長有多麽不靠譜,連忙各抒己見。除了陳柏舟,幾乎將對麵的人都猜了一遍。

最後陳柏舟攤開手,將金鉤緩緩放於桌上,笑歎一聲:“真遺憾。”

輪次再轉,陳柏舟隊背身,霍改當機立斷,一把抓起了金鉤,卡在指縫間,將拳頭鬆鬆握起。

“可射矣。”羅老布穀鳥準時啼鳴。

霍改輕掃了望向自己拳頭的陳柏舟一眼,唇角勾笑,將手巧妙地轉了個弧度,金光在陳柏舟眼前一閃而過,繼而隱沒在指縫之間。

陳柏舟眉頭微微蹙起,沉吟片刻,最終仍舊開口道:“我射萬公子。”

其餘人等打量著霍改那鬆得不成模樣的拳頭,很有默契地挑眉暗笑了,陳大人這是認準了萬家後生啊,咱還是識趣點,別往這兩位間硬湊了。

於是,一時間,陳柏舟隊的諸位紛紛繞過霍改,猜了別人。

皓腕輕轉,纖指展開,金鉤在指縫間熠熠生輝。媚妍婉妙的少年帶著幾分哀怨微微鼓起了臉頰:“恭喜陳大人,你射中了。”

羅老一旁湊趣道:“陳大人果然目光如炬,萬公子你可要願賭服輸喲。”

“這是自然。”霍改撅起嘴,輕哼一聲。果然,既然猜人者猜錯了沒有懲罰,那就必然是猜對者有獎,或是被猜中的藏鉤著受罰。要不是衝著這不知名的懲罰項目,咱至於故意讓陳柏舟看到破綻麽?要知道,懲罰可是個很有愛的詞匯呢!

有人呈上一支沾了墨的狼毫,陳柏舟執筆入手,走到霍改身前,低頭,朗潤清華的俊顏上露出幾分促狹的笑意來:“萬公子,陳某得罪了。”

隱隱有了幾分猜測的霍改視死如歸地閉上眼:“你來吧。”

眉心微涼,柔冷的筆端在肌膚上輕輕點過,一沾即離。霍改睜開眼,正對上陳柏舟那追憶無限的墨色深瞳。

“好了。”陳柏舟退開,疏離有禮。

霍改狠狠瞪了陳柏舟一眼,十足的少年意氣。

兒子你要不要這麽不給力啊不給力!以墨畫臉這麽JQ一個橋段,你居然隔著筆點一點就算了?你要真不想勾搭咱,那你每回猜都第一個往爺這邊瞅幹啥?!這世上還有什麽比“爺本有心被你上,可你特麽不識相!”更讓人著急上火,捶桌撓牆的?!

霍改恨鐵不成鋼地歎息一聲,看來不賣身也有不賣身的壞處,最起碼陳柏舟這道德楷模在初見的衝動之後,此時連摸摸小臉這等純潔活兒都無法勝任了。

要不是自己那會兒被讀者逼得緊了,才不會創造陳柏舟這麽個符合萬仞侖所有憧憬,卻違背自己所有憧憬的的存在——癡情、風雅、位高、多才。想當初,那種上床都是特地調暗燈燭,慢慢脫了衣服,蓋上被子開幹的肉戲,差點把自己憋得亢奮不能。

抹淚,作為一隻血統純正的禽獸,正常的**戲那就是對後爹之魂的無情摧殘啊摧殘,慢熱的感情戲那就是對勾搭藝術的無形抹煞啊抹煞!

懲罰結束,遊戲再開。霍改待得羅老開局,轉頭看也不看就爆出了“陳大人”的這三字,射你,就射你!

少年眼泛凶光,笑容挑釁,小白牙在暖光下閃閃發亮,殺氣騰騰,十足的報仇姿態。

陳大叔淡笑著微微搖頭,眼中漫起淡淡的寵溺意味,這孩子不僅很任性,很張狂,還很小心眼呐。和穀風還真像一個模子出來的,那也是個睚眥必報、不依不撓的小壞蛋。

可惜,金鉤不在陳柏舟手裏,霍改報仇的願望不幸落空。

之後幾輪,霍改像是認準了陳柏舟,管他拳頭張開還是握緊,霍改都隻有一句話“我射陳大人!”頗有種冤鬼索命的無恥氣勢。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輪到第八局的時候,陳柏舟終於抱著舍身哄小孩兒的偉大情操握住了金鉤。

霍改得償所願,登時笑開了花兒,那叫一個春風得意,那叫一個小人得誌。眾人看著這個一心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愣頭青,深深覺得陳大人果然高瞻遠矚——後生可畏啊!

霍改捏住狼毫,耍了個漂亮利落的筆花,歪著頭慢慢踱到陳柏舟身前,眉眼彎彎,邪魅一笑:“陳大人……得罪了~”

有些囂張的口吻,藏著孩子氣的小得意,和一點點故作凶惡的惡劣味道。幼稚到不可思議,妖孽到無可救藥。

“要不陳大人您坐著吧,小生這個頭實在難當下筆重任啊。”

粉色的指尖從額頂平平移出,正挨上陳柏舟的心口,輕描淡寫地滑過,單純的比高矮,卻因為這曼妙的角度有了幾分挑逗的味道。霍改仰著頭,瑩潤的唇微微撅起,似乎在為這懸殊的身高差距而不滿。而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情態,總是會讓人忍不住想起一個詞——邀吻。

一瞬間,心神被擾亂,屏息看著霍改,陳柏舟忽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一些旖旎的記憶畫麵在腦海裏浮起,恍然間,模糊了過去與現在的界限,隻剩下貪婪的欲求在心底無聲擴散。他覺得,他有些失控了,而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失控一些。

這就是霍改身為一個作者的能力——把握住筆下角色,將一切資本發揮到極致。在這個世界,他是洞徹人心的魔鬼,也是勾魂奪魄的妖魅。

陳柏舟在圓凳上坐下,霍改低頭專注地看著他,雙眼滾圓晶亮,滿臉不懷好意。像一隻撈到魚的貓,磨著小爪子,興致勃勃地尋思著要從哪裏下口。

心底刹那軟得一塌糊塗,陳柏舟忽而很感激上蒼,讓他能在此時此地遇見這麽一個肖似穀風的少年。即使今日一別後再無緣分相見,那也足以讓他在漫漫長夜中因為想到此情此景而欣然一笑。

霍改柔嫩粉白的指尖輕輕貼住陳柏舟的臉頰,光裸的皮膚彼此相接,陳柏舟覺得那樣的溫暖近乎滾燙,讓他心慌氣短到想要避開。

太近了,呼吸絞纏,味道交融,陳柏舟能夠清楚地嗅到霍改身上的味道,清新的茶香,醺然的酒香,混合在一起,釀成醉人的氤氳。

陳柏舟幾乎產生出一種他會在這曖昧的光景中沉溺至死的錯覺,少年太美好,而自己太容易將人錯代。於是心浮氣躁到茫然無措。

素來蹬鼻子上臉的霍改,打量著陳柏舟目前這任人宰割的姿態,一時間邪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唰唰唰唰”四筆下去,溫文爾雅的陳大人就變成了翹須花貓。

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氣:愣頭青你膽兒也忒肥了吧?

倒是羅老反應敏捷,飛速竄前,呈上兩張濕巾道:“天色已晚,這藏鉤之戲到此為止。各位還請擦擦臉。”

於是陳柏舟的花貓臉隻存在了不到一分鍾就被人道毀滅了。

遊戲結束,宴會也到了尾聲,接下來的事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陳柏舟看著一旁霍改那鼓鼓的包子臉,又掃了眼周圍的狀況,低下頭悄聲道:“萬公子明日可有興趣到陳府做客一番?”

霍改愣了愣,猛地別過頭,電光火石之際,霍改的唇擦過陳柏舟的臉,陳柏舟一個踉蹌,倒退出半米遠,一張俊雅出塵的臉唰地紅了個徹底,目光閃爍不定,四肢僵硬若木。

霍改看著陳柏舟那羞澀的純情模樣,忽而興致大起——其實君子屬性擱在大叔受身上還是蠻有萌點的嘛。君子這種生物,貌似還挺適合被調.戲、被蹂.躪、被壓倒的。

陳柏舟被霍改看得極不自在,匆匆拜別了羅老,便落荒而逃。

霍改目送著陳柏舟那古風雍然的背影隱沒於暗夜之中,腦內熱血更甚。不知某大叔那慎然守禮的模樣因為□而敗壞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會是何等景色呢?霍改霎時靈感如潮,恨不能提筆就上。

說起來,那年下攻要找誰比較好呢?萬仞侖?聖母娘攻對上君子叔受?一想到那崩壞的畫麵,霍改登時如遭雷劈,啥靈感都米有了。CP這種東西,果然是不可逆的神物。咱還是回去洗洗睡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