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兩個條凳支撐著沉重的棺木,棺材板底下的地上還是濕的,有**流出來。以我的常識,它肯定不是空棺,板材上麵有陣陣涼氣泛出,棺木的夾層和邊上就肯定放有大塊兒的冰,現在是夏天,那是為了防止屍體腐爛做的措施。堅硬的冰緩慢融化,再有人把融化的水放出去。山裏沒有先進的福爾馬林液,不可能醫學防腐,這是最原始的辦法。且這棺材也不是什麽好貨色,質量下等,山裏人雖然窮,但對自己的後事十分講究,舍不得吃穿也要準備一副好棺材。這口油漆劣質的棺木肯定不會是大媽自己留用的,

且……村裏的舊曆還有規矩,人死後過頭七,要把棺材在死者生前住過的屋裏停放七日。

難道,這棺木裏躺著的人,生前住過奶奶的屋?

我把兩個拇指用力地按在太陽穴上,默默念著明陽告訴我的話:恐懼來自你的心,隻要你戰勝了自己,沒有什麽是可怕的……

我念著,反複地念著,小小的聲音匯聚成了巨大的洪流一般在屋頂響起,盤旋不去。似乎屋頂多了一層底兒,有人正踩在這層底兒上麵踱步,步子裏麵含有焦慮,憂心忡忡,接著是歎息,連綿不斷……

頭皮一下子麻了,脖子後麵像被灌了雪一樣冰涼透頂。我想奪門而出,可是雙腳卻不自覺地向那漆黑的棺材靠近,似乎有種力量在牽引著我。

我站在棺材前,汗如雨下,想走,雙腳卻黏在地麵抬也抬不動。忽然間,棺材的蓋子動了,棺蓋合縫處發出刺刺的聲音,像是有人正在推動著棺材蓋子。我低頭看看自己的兩隻手,正無力地垂擺在大腿兩側,連手電筒也不知去向。

刺啦刺啦的聲音,棺蓋一寸一寸地挪動,我額頭上的青筋已經突突向外凸起,跳個不停。一種強大的恐懼侵襲過來,我想把頭扭向一邊不看它。可是……我的脖子……動不了了,似有一雙粗大冰冷的手按住了我的頭顱,一動也不動,強製地讓我看向緩緩打開的棺蓋……

什麽人……在這裏?

我的雙腿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膝蓋更硬得打不了彎。我有一種莫名的悲哀,想我是不是被什麽力量給控製了?我伸長脖子費力地呼喊,從嗓子眼裏飄出的聲音卻是嘶啞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我啞了嗎?發不出聲音來,得想落淚。

可是淚尚未掉下來,棺蓋已經徹底打開。我看見一個中年婦人安詳地躺在裏麵,麵色蒼白,模樣就像睡著了一樣自然。我心底長籲一口氣,慶幸遇見的棺主並不是惡人。可是忽然有個疑問:此時天氣悶熱,這棺木又不透風,為何她身上沒有丁點腐爛的氣味兒,反而多了種清香?這香味兒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嗎?我大著膽子探下身去嗅一嗅……

靠近棺主的臉時,她突然怒目圓睜,一隻手臂挽住了我的脖子:“還給我!還給我……”

如同炸雷轟頂,我驚得趕緊抽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她死死抱住,正欲拖進棺材之內……

轟隆一聲,棺蓋合閉,一絲光亮也不見了。我隻覺像掉進了無底冰窟,那死死箍住我的屍身忽然全身發光,在一片熾烈的白光中發生變化,仿佛周身一圈都被腐化了一樣迅速地露出幹癟的骷髏……

我嘶啞的聲音哭喊著,兩條腿不停地用力踢打上麵的棺蓋,眼淚燙上了我的臉頰,卻依然喊不出一點聲音……

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