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佑白有時候會心疼時溪。

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盡管他知道他不應該產生這種心情,但偶爾放空下來,他會感覺上麵做的實在是太絕了。

他們利用一切先行技術,將上一世幾乎所有屬於時溪的金手指都剝奪,將他們分散到了其他人身上。

並且改變她的一切人際關係,創造了一個獨屬於時溪的伊甸園。

倘若時溪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她在幼時或許就不明不白地被抹殺掉。

但是這些話,溫佑白誰也不能說。

尤其是在見過時溪真人之後。

他意識到,時溪其實並不需要他的這些憐憫。

她是個過分聰明和敏銳的人,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魔力,會讓人忍不住想要追隨她。

所以青平高中副本,到了後麵,幾乎所有人都在等待時溪的指示。

包括裴深。

溫佑白跟裴深認識,但並不相熟。

裴深對時溪實行散養態度,但一直密切觀察著,隻等著她有什麽逾矩的地方就殺了她。

盡管他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到了後麵已經幾乎放棄了這種想法。

無他,時溪的表現太像是個……正常孩子。

這會讓裴深想到他夭折的小女兒。

那是他最大的遺憾。

……

溫佑白自小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

所以他一直順從著被養在牢籠之中,什麽都不能接觸。

盡管他知道這是為了他好。

可是看到同齡人可以在一起遊玩,溫佑白偶爾也會感到很遺憾。

直到自稱上級領導的人來到他的麵前,告訴他因為一個小姑娘,他可以離開這個牢籠了。

上一世的溫佑白,與時溪沒有任何交集,他甚至沒有活到時溪成為神明代理人的時候。

但現在不同了。

在還沒有見到時溪的時候,溫佑白就常常在想,這個小姑娘將他從籠中放了出來。

她會是……自己筆下強大的女國王嗎?

心髒病讓溫佑白受過許多特殊照顧。

也因為預言,所有人都默認他會跟時溪產生什麽特殊聯係。

而他的哥哥對此似乎耿耿於懷,常常用冷嘲熱諷的語氣打探他跟時溪的關係進展。

在聽到他和時溪隻是朋友的時候,溫以寧就總是像鬆口氣一般,但隨即他又會重新板起臉來。

遊樂園內,溫佑白是特意前去找時溪的。

經過其他人的科普,此次特殊副本選拔,其實在上一世也曾經出現過。

那時候,已經叛逃許久的時溪出現在了副本當中,並且成為了最後的贏家,拿到了神明代理人的權限。

此次選拔仍然出現了。

但副本內容與上一世完全不同。

他們的記憶完全無用。

幾乎是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

此次的選拔贏家,或許還會是時溪。

於是作為被寄予厚望的命定之人,溫佑白主動跟在了時溪身後。

過山車上,因為高空的作用,他的心髒病病發。

一股窒息感猛然襲來,就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間灌入肺腔,每一口呼吸都成了奢望。

他拚盡全力,雙手緊抓著座椅的扶手,指甲幾乎嵌入了金屬之中,卻仍無法從這份窒息的絕望中掙脫。

眼前,不再是下方渺小的世界和遠處絢爛的風景,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那是視覺與意識即將剝離的前兆。

耳邊,是越來越響亮的嗡鳴聲,它像是一群無孔不入的蜜蜂,又似是機械運轉時的尖銳摩擦,不斷侵蝕著他的理智與冷靜。

那一瞬間猶如海水灌入,他拚命想要呼吸,但是根本呼吸不了,他的心髒似乎已經罷工,眼前白花花一片,嗡鳴聲縈繞耳畔。

死神好像已經舉著鐮刀向他砍來。

但是下一秒,熟悉的氣息湧入鼻腔。

時溪勒令那隻怪怪的嬰孩出手的下一秒,那種疼痛瞬間消散。

心髒仍然在跳動。

但似乎已經不是在為他而跳。

是心動,還是因為吊橋效應……

還是說,因為那個命定之人的預言。

溫佑白再抬頭看向時溪時,目光已經無法像之前那般純粹。

以前那個讓他疑惑的事情也終於得到解答。

為什麽他的哥哥會無數次旁敲側擊問他和時溪的事情,那個厭惡又隱忍的眼神。

以前他不明白,為什麽溫以寧會莫名其妙討厭他。

現在他懂了,因為喜歡。

很可惜的是,溫佑白對這些事情有著無比清晰的認知。

例如他將那份眼神對照一下,就能夠清晰感知到,時溪的眼中沒有感情。

午夜時分。

溫佑白自**驚醒,他揉著腦袋,恍惚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夢。

夢到了先前的事情。

他的位置就在時溪的隔壁,或許就在一牆之隔的位置,時溪也還沒有入睡。

他揉著腦袋,下床倒了一杯水。

溫佑白站在窗前,手中的杯子被攥在手心,但卻並沒有喝。

很奇怪,他怎麽會莫名其妙想起那麽多之前的事情,甚至於許多他之前沒有記住的細節,都在夢中無限地放大延伸——

真實的仿佛不是在做夢。

而是以一種第三視角,在看這些事情。

咣當。

溫佑白手中的水杯忽然掉在了地麵上。

少年怔然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忽然明白問題出在了什麽地方。

前些事情,出自溫以寧的記憶。

他作為最早關注時溪,並且在前世跟時溪進入同一個副本的人。

溫以寧的記憶是最完善的。

而他是在這一世才跟時溪有了交集,怎麽可能知曉那麽多……溫以寧才知道的細節。

就好像有人將溫以寧的記憶提取出來,做成電影一般在放映。

溫佑白下意識看向了牆壁的位置。

在牆壁的另一端,就是時溪的房間。

他深吸一口氣,帶上外套,走出了房門。

午夜的走廊還亮著燈,但四周圍安靜得可怕。

溫佑白隻走了幾步,就站在了時溪的房門前。

他莫名有個想法,好像有人刻意在將記憶灌輸進來——

難道說,是想要讓時溪記起前世的事情,知道所有人的籌謀,重新把她變成之前的那個神明代理人?

溫佑白深吸一口氣,輕輕叩響了麵前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