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冷空氣鑽進鼻腔裏,寒風撲麵而來。

又下雪了。

可這雪一點都不討厭。

看著漫天飄零的雪,周清辭嗬出一口熱氣,搓了搓手,眼裏噙著一點柔和。

她看向徐白末,語氣裏夾著笑:“她剛剛叫我周周誒。”

那瞬間仿佛空氣都變甜了。

徐白末覷她一眼,鼻腔裏溢出一點譏誚:“什麽嘛,就叫你一聲周周你就受不了了,沒出息!”

“她以前可都是叫我小周的!”周清辭沿街攔下一輛計程車,兩人坐了進去。

可話題還沒停止。

“所以,你這算是徹底折服了?不是還要和她再周旋一番麽?”徐白末側目去看她,好久沒看到周清辭這麽高興了。

那種沉寂已久的,真真切切的笑容和幸福感,終於又重新回到了周清辭的臉上。

徐白末心想,也挺好的。

她當然希望她幸福。

“不是折服。”周清辭斂了笑容,側目對徐白末說:“你知道昨天晚上那個場景嗎?”

徐白末搖頭,“聽餘警官說得雲裏霧裏的。”

“我也就在電視上見過,沒想過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說實話,被帶走的時候,我其實被嚇到了,我覺得如果李大富再瘋一點,我就要死了。”

真的有種摸到死亡尾巴的感覺。

“而且,我覺得沒有人會來救我。”周清辭喉嚨哽了一下,“在我無比絕望的時候,然後景肆就進來了,其實能感受到她也緊張,或許是為了保我周全吧,她在故作鎮定。”

可語言的描述始終是無力的。

徐白末作為聽眾,永遠無法切身體會當時的場景,這一點周清辭也是知道的。

“老徐,你覺得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這個地步?為我去死?”

徐白末撓撓頭,“難說,沒想過這個問題,反正不可能有人為我去死。”

“但她有。”周清辭說到這裏又想哭了,“她真的在知道自己可能會死的情況下,還要保護我。”

隻有真的關乎生死,才知道到底什麽是最重要的。

話已至此,徐白末才點點頭。

“我明白了,經曆了生死,你的想法不一樣了,是吧?”

“對,我覺得我不可能再遇到第二個她了。而且過去了這麽久,說實話,我除了對她,沒辦法對其他人心動。”

比如出國這一年,不是沒人追,狂熱的追求者多了去了,就是沒感覺。

原本以為自己是鐵了心的。

但一回國,心思總被景肆牽動著。

很淺顯易懂的道理。

徐白末說:“理解,我當然是無條件支持你了,你怎麽開心怎麽來。”

周清辭鬆了口氣。

徐白末能理解她那就更好了。

在車上聊了一會兒,直到計程車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門口,兩人下車,直奔食物區。

“我說你有多久沒有自己下過廚了啊?周大小姐。”

周清辭推著鐵推車,“最近都在下廚啊,怎麽了?”

“沒什麽。”徐白末揚了揚唇,“可是這麽興致勃勃地去做一件事,應該是挺久了吧?”

“怎麽了?不可以嗎?”周清辭難得和徐白末開玩笑,“你見不得我開心是不是?”

“那倒不是,就是有點兒羨慕了。”徐白末放了一袋小蔬菜在籃子裏,自說自話似的:“可能我也單身太久了?有點兒喜歡你這種因為愛情,生活顯得生機勃勃的感覺。”

確實,有點太久了。

自打和宋語璿分手之後就再也沒有談過戀愛。

“你和宋姐,怎麽打算的?”

“沒什麽打算,她也什麽都沒提。”

“她沒提你不能提啊?”周清辭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你就不能主動點?”

“不是主不主動的問題,你知道的,我那點病。”

周清辭臉上的笑容滯了一下。

“那不都是以前的事了,手術不是很成功麽?”

“現在確實沒有什麽問題,但前一陣子我不是體檢了麽?在醫生沒給答案之前,其實我都不是很敢談戀愛。”

有時候生活比電視劇更戲劇性。

徐白末二十來歲的時候,沒少造作自己的身體。

和宋語璿談戀愛那段時間

,是她熬夜熬得最厲害的時段,也是那個時候發現自己生病。

好在是良性腫瘤,手術還算成功。

但也是因為這件事,當時和宋語璿分手了。

那時候確實不想連累人家,所以也出國了,出國先是做手術,才是繼續留學,後來也都是一個人單著。

她身體不如以前了,前一陣子發現身體裏有硬塊,去檢查,還好隻是結節。

隻是檢查的時候,曾經患腫瘤的器官又發出了信號。

檢測結果為皮下血流信號豐富,一般來說,這種信號不是什麽好征兆,需要進一步檢查,運氣好一點可能沒什麽,但就怕萬一。

檢查結果還沒出來,要下周一。

徐白末心裏也沒底。

所以她壓根不敢談戀愛。

“哪兒有那麽多的病啊,老徐,你別想太多了。”

徐白末笑著說:“你看我這爛身子,那說不準的事兒啊~”

“你都定期體檢了,還能有什麽呢?再說了,現在醫療很發達的。”

“再說吧。”

又隨便拿了點兒食材,周清辭突然想起一件事,問徐白末:“所以宋姐還不知道當初你提分手的原因是吧?”

“她當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信。”徐白末想了一下,又搖搖頭,“而且她信了,估計我也夠嗆。反正告訴她也不是什麽好主意。”

都不知道被罵成什麽樣子。

“但好像她對你誤會挺大的。我感覺有空你還是和她聊聊吧,等你檢查結果出來之後好好聊聊?畢竟還是不要有這種誤會的好。“

或許是曾經和景肆也有誤會,周清辭過來人,覺得談戀愛就是要坦白,有什麽事情攤開了說多好。

“這個......”徐白末想了想,還是點頭,“那行,我空了和她聊聊?”

買菜的時候和徐白末又聊了一會兒。

一路上拿的食材都是景肆喜歡吃的。

回到住所,周清辭和徐白末兩人通力合作,一人備菜一人做飯。

徐白末沒忍住又打趣:“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要成為你對象的廚娘。”

“她還不是我對象呢。”

“你倆現在和

談戀愛有什麽區別,真是的。”徐白末把青菜洗好放在籃子裏,突然想起什麽,笑了下。

“笑什麽?”

“沒什麽,我想起第一次在國外見景肆的場景了。”

“說來聽聽?”

周清辭對這種事還是很感興趣的。

“她啊,老實說,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有點驚豔的,你知道的,她的長相,應該是大部分女孩子會喜歡的那種。”

成熟知性,氣質那塊也沒得說,有種“大姐姐”的感覺,在這個人均戀姐的姬圈,即便是徐白末這樣挑剔的人覺得驚豔也不例外。

“所以我當時挺好奇的,她為什麽沒有談戀愛。”

周清辭眼裏噙著光,“然後呢?”

“然後,其實我更沒想到她會喜歡女生。因為追求她的男士實在是太多了,或許是因為追求者都是男士,先入為主了,沒把她往那方麵想。”

徐白末不說還好,這麽一提,周清辭確實想起對景肆的第一印象了。

周清辭:“你別說,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覺得她挺直的。”

特別是知道景肆有女兒之後。

徐白末:“是吧?所以我知道她喜歡你的時候,我超驚訝好吧!而且好像一直有人傳謠,說她和男人亂搞才生了景綺。”

這個傳聞是現在依舊有的。

當初周清辭進公司的時候,早上坐電梯也聽人八卦過。

那時候覺得那些人多管閑事,現在聽起來多少有點刺耳了。

“這件事我會解決。”周清辭撕了一下手裏的包菜,“總有一天讓那些人沒話說。”

“嘖,看你那樣兒~”徐白末揚了揚眉頭,“我倒是很期待我們周大小姐之後會怎麽做。”

周清辭沒打算和她繼續這個話題。

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

“這個你別管,好了,別叨了,做飯來吧。”

*

午餐是香噴噴的四菜一湯,兩人是下了點兒功夫做飯的。

到醫院的時候,正值中午,門口人挺多的。好在景肆是獨屬病房,那棟樓的人很少,相對來說也清淨一些。

走廊上,一人提著一個飯盒,邊走邊說:

“對了老徐,麻煩晚上你把宋姐帶走。”

徐白末明知故問:“怎麽說?”

“還用說嗎?肯定是我陪景肆過夜,我來照顧。”

若是在景肆麵前,她恐怕沒法這麽直白了。

徐白末沒拒絕,但也沒答應,反而循循善誘:“這不得給我點好處?看我又是做飯又是送飯的,還要幫你撤人。”

“我答應你一條件好吧!”

徐白末滿意點點頭,“行,那我存著。”

不知不覺走到病房門口,進去的時候,發現餘警官已經走了。

宋語璿正坐在病床邊給景肆削蘋果,看到兩人進來,連忙放下了手裏的水果刀,擺了擺手。

“可算來了,我都要餓死了!”

周清辭目光和景肆對上,兩人相視一笑。

景肆:“做的什麽?”

周清辭:“全是你愛吃的!”

這邊宋語璿打開飯盒,感歎:“還真是,全都是景肆愛吃的,都沒有一個我愛吃的!”

徐白末晃了晃手裏的盒子,“什麽話啊宋姐,我還是給你做了一個。”

宋語璿接過另一個盒子,打開看,發現是她喜歡的丸子湯,她斂下笑意。

“姓徐的,算你有點兒良心。”

宋語璿其實也不是真的挑食,但隻要徐白末在場,她必然會找茬。

隻是沒想到徐白末還真的給她做飯。

無茬可找,還有點小開心。

四人坐下開始吃午飯,景肆依舊因為手不方便,需要周清辭喂她。

於又上演了一場喂小朋友吃飯。

周清辭輕車熟路,吹了熱氣送到景肆嘴邊,見她慢條斯理地嚼著,還要問她好不好吃。

景肆點點頭。

“好吃就天天做給你吃。”

宋語璿:“噫~~~~”

徐白末悶頭吃飯,直接屏蔽狗糧。

景肆:“對了,老徐,還有語璿,吃完飯你們該忙的還是去忙,不要因為我把工作都耽擱了。”

宋語璿撅了一下嘴,“在你這兒算什麽耽擱啊,今晚我陪你過夜!”

“咳!!!”周清辭狠狠咳了一下,目光飄

到徐白末那裏。

徐白末懶懶地抬起眼,眼神飄了一下,沒有開口的意思。

周清辭重重擠了一下眼。

徐白末不理她,低頭繼續吃飯。

下一秒,周清辭直接大咳巨咳,簡直肺都要咳出來。

徐白末嘖一聲,沒辦法,誰叫她進來的時候答應過周清辭呢。她側目去看宋語璿,試探:

“宋姐,你精力很好啊。”說話時,還夾了一顆小丸子放在宋語璿的碗裏,“昨天待了一夜了,你不回家休息一下嗎?”

宋語璿漫不經心地回答:“這裏也可以休息啊,而且景肆需要我。”

徐白末繼續說:“不是有小周嘛?”

周清辭立馬搭話:“對,宋姐,你回去休息吧,這裏可以交給我的。”

結果宋語璿不如她所願。

“我不回去啊,要回也是你回,你昨晚熬夜挺晚的,剛剛又做了飯,我看你才是該回家休息那個。”

“沒有!我不累啊!”周清辭急得脖頸泛紅,“我可以,我要陪她,今晚我就在這兒。”

“嘖,這才中午呢,你就想到晚上啦?”宋語璿憋住笑,有意逗她:“不是,來日方長,你急這一晚上幹什麽?我又不是不讓你守。”

周清辭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她不是急。

她隻是想待在景肆身邊,一秒鍾都不想和她分開,巴不得接下來的十幾天每天都和景肆一起。

可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免得大家都覺得她是黏人精了。

而且宋語璿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

按常理來說,周清辭應該妥協,但她實在不想放棄,卻又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去看景肆。

結果發現景肆眼裏竟然也噙著笑。

周清辭眨了眨眼睛,目光發送求助。

景肆沒忍住,輕輕地笑了出來。

“好了,語璿,你別逗她了。”

宋語璿偏偏還要繼續裝:“我逗她什麽呀,我就是要留下來陪你啊,肆肆,我要陪你過夜~~~~~”她有意拉長了肆肆這兩個字,可見其有多內涵。

周清辭臉頰緋紅,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宋姐~你回去,你回去吧,這裏交給我,我會把她照顧得很好的,放心。”

她說話時,有點小小的害羞,但態度卻是堅硬的。

景肆在一旁看著她,視線落在她淺粉的臉蛋上,有種想要伸手捏她的欲望。

忍住了,晚上來。

宋語璿這才作罷,“那行吧,你說的,要照顧得很好。照顧得不好可是要換人的啊~”

“放心好了,放心好了~”

一旁的徐白末才搭話,“那宋姐你下午去哪兒啊?”

“回家唄,咋滴,你要約我啊?”

徐白末懶洋洋地說:“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無聊。”

周清辭一拍即合:“好!就這樣!安排好了!我陪景肆!”她重重地拍了拍徐白末的肩膀,“你和宋姐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