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他們停泊在了一個樹林和群山環抱的巨大海灣裏。這是一個天然的港口,可以容納一千艘帆船。整個漫長的下午,“迪文玫瑰”號都停泊在那裏,海風吹得棕櫚樹葉沙沙作響,一條小溪從山上飛流直下,宛若一條銀線。保羅·克雷格坐在那裏,看守著被鎖在後桅上的威爾·坎特。木匠在忙著製作一口棺材。
老大從船長室裏走出來,看了看正在幹活的木匠,然後站在了菲利普·馬歇爾姆的身邊。
“有人想要割斷那家夥的喉嚨,”他說,“或者綁在柱子上燒死,或者活剝了他。但我心腸軟,待人寬容。盡管他背信棄義,我對他卻沒有惡意。我扭斷他的大拇指是想逼他說出他心中的秘密。我不能長期把他留在身邊。就像我說過的,我對他沒有惡意。你們曾見過比這更好的棺材嗎?”
盡管曾經有過抱怨和反抗,但是老大再次牢牢地把船控製在了自己的手中。那些海盜害怕他的憤怒,更害怕他的諷刺挖苦。
到了黑夜,他們把棺材放到了小艇上,接著幾個船員滑到了上麵。
“來吧,水手長,”老大心平氣和地說,“你也來劃一隻槳。”
棺材就放在小艇的中間。艇上總共有四隻槳,分別在小艇的兩側。接著,他們把威爾·坎特從大船上放下來,他的手腳都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人太多了,小艇吃水很深,前進得很慢。
沒人說話。他們隻聽到風聲、海浪聲和自己的呼吸聲。有些人轉過頭去,望著海岸;老大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選擇靠岸的地方。這時,威爾·坎特,在其他人沒注意的情況下,已經挪到了小艇的邊上。他蜷起雙腿,猛地跳了一下,想要越過翻過舷緣,結果卻重重地摔在了上麵。
老大憤怒地撲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腕。有一個船員熱心地上前幫忙,不料他的槍托碰到了威爾·坎特的下巴。這個船員絆了一下,身體一歪,撞在了老大的身上。老大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他隻好放開威爾·坎特的手腕。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威爾已經滑進深水,沉了下去。他再也沒有浮上來。毫無疑問,這是他的最好結局了。他很可能就是被那個槍托害死的。但是,老大感到震怒無比,因為他的複仇大計被破壞了。
他想都沒想,轉身高高地舉起那個為威爾定做的棺材,然後朝那個撞他的船員砸去。
棺材在那人的額頭上砸開了一道口子,掉進海裏,然後漂走了。那個人一邊咒罵,一邊用手捂著傷口,鮮血不斷地從他的手指間流出來。
“蠢豬!笨驢!”老大惡狠狠地罵道。“我真想把你放到威爾·坎特的棺材裏。但還是讓那棺材漂走吧。你不配。”小艇碰到了海灘上的沙子。老大跳起來,高聲笑著,“你滾吧!要是我再看到你這張臉,我就割斷你的喉嚨。”
“不,不,別趕我走!別趕我走!”那人哀號道。“哦,上帝!不要啊!我會死在印第安人或者西班牙人的手中!野獸會吞吃了我!不要啊!”
老大微笑著拿起了一杆火槍。那個可憐的家夥嚇壞了,拚命地逃進了棕櫚樹叢裏。
“來,馬丁,你來替那個混蛋劃槳吧,”老大邊說邊掉轉了船頭。
那天晚上,當大家都在熟睡之際,馬丁突然跳起來跑到了甲板上。他像瘋子一樣尖叫,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大家依然是怨聲不斷,但是沒有人再提換船長了。有人說現在該轉運了,講述著他們曾經搶過的或將要搶到的戰利品,回想著比迪福德的烈酒和泰勒大媽為他們做的餡餅。有些人不說話,隻是搖搖頭。但是,不管一個人的感受如何,他們的談話都於事無補。
他們吃飯喝酒,躺在甲板上曬太陽,一天一夜就這樣過去了。雅各布離開之後,這艘船好像失去了某種穩定性,甚至連他們無法無天的勾當都失去了目標。
威爾·坎特死了之後,菲利普·馬歇爾姆的日子更加痛苦,他流了很多的眼淚。除了良心上的不安之外,他更害怕法庭上的審判。最終,他想好了一個計劃,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第二天晚上,四周一片漆黑,老大放鬆了對大家的監視。水手長馬歇爾姆悄悄地來到船頭,沿著他事先準備好的一條繩子,小心而又無聲地滑了下去。他乘著湯姆·喬丹的小艇,朝著海岸劃去。
到了岸邊,他把小艇拉到海灘上,放在了一處“迪文玫瑰”號上的人能夠一眼就看到的位置。如果想要小艇,他們可以遊過來。然後,他就朝小山和棕櫚樹林跑去。到了山頂上,他回頭望了望“迪文玫瑰”號,希望自己以後再也不要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