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四十四門火炮的“西比爾”號在查爾斯·溫特頓船長的帶領下勝利返航,後麵還跟著“迪文玫瑰”號護衛艦。靠岸後,他們迅速把抓到的海盜送往倫敦,關進了馬歇爾海事監獄,那是一座以關押重刑犯而出名的監獄。
在那段時期,在海軍部法官、軍官、律師、代理人以及平民百姓等人幫助下,英國海軍大臣“負責審判那些關於生命財產的海事案件”。這些被抓來的海盜被帶到海軍部高等法庭去接受審判。他們被指控在公海掠奪、搶劫“迪文玫瑰”號護衛艦、殺死弗朗西斯·坎德船長、偷竊價值八百英鎊的物質裝備等罪名。這隻是海盜們的一小部分罪行。
起訴書的宣讀者聲音宏亮而又莊嚴,這使得那些人會想起自己的罪惡並且害怕即將到來的審判。但是,除了老大之外,他們已經被嚇破了膽,內心充滿了恐懼。廚師低著頭,渾身不住地顫抖,根本不敢正眼看一下陪審團。木匠在不停地小聲哭泣;馬丁·巴維克已經被徹底嚇傻了;保羅·克雷格不停地咬著嘴唇。
大批的人從四麵八方湧來,誰會錯過觀看海盜受審的機會呢?但是,除了老大之外,這些海盜的表現實在太糟糕了。不論是現在、過去還是將來,他們骨子裏一直都是膽小鬼。
一個接一個的證人上來訴說了他們被海盜禍害的遭遇,但是出於各種原因,他們都無法指認海盜中的任何一個人。
法官陰沉著臉,皺著眉頭。觀看審判的人開始議論那些搶劫殺人的故事。因為無人指認,那些海盜開始神氣起來。老大帶著一臉的嘲諷微笑著。不過,法官和律師好像根本沒有泄氣。小聲地商量了好一陣子之後,一位法官高聲地喊道,“來,快點,把她帶進來。”
法庭裏發出了一陣嗡嗡聲。人們都轉過頭去看新的證人。門打開了,一名軍官抓著一個老婦人的手,走了進來。
菲爾·馬歇爾姆覺得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馬丁舉起手來放到脖子上,一臉的驚恐不安。但是,當他偷偷地瞄一眼老大時,他發現老大居然像以前一樣在平靜地微笑。
“是這個女人嗎?”主審法官一邊說,一邊抬起頭仔細地望著她。
“是的,法官大人。”
“嗯!我們來研究一下這件事情!”除了翻動紙張的聲音外,整個法庭裏聽不到任何其它聲音。“這個女人,大家都稱她‘泰勒大媽’,將在一星期之後的今天被絞死,是這樣嗎?”
“是的,法官大人。”
“已經向她說明,如果她能夠在我們麵前拿出必要的證據,我們就會建議國王陛下對她予以寬恕,毫無疑問地撤銷她的絞刑。這些都向她明白無誤地說了嗎?”
“是的,法官大人。”
“那麽,從這些卷宗來看,女士,你開了一家小旅館,收留過各種流氓無賴。這是你最輕的一條罪狀。”
接著,法庭上響起了一個陌生的、嘶啞的、蒼老的聲音。“那是謊言,法官大人!唉呀,法官大人啊,這謊言會敗壞我的好名聲,我是快要入土的人啦!”
“從最輕的到最重的,你處理過各種各樣的贓物,你還配置過慢性毒藥並高價售出。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法官大人啊,這是惡毒的謊言!”
軍官拚命地搖晃她,讓她安靜。但是她的嘴唇還在動。
法官們又討論了一會兒。一個法官厲聲喊道,“老太婆,劊子手已經準備穿上長袍了。趁現在為時未晚,趕緊說出實情。你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比迪福德,你的小旅館,你是不是——?”
“沒有,法官大人,我老了,糊塗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說吧,在某一天,某人是不是到過你在比迪福德開的旅館,並在那裏過夜?”
“可能是——可能是吧——因為我開旅館,來過很多客人呢。”
“看看這些人,老太婆,告訴我們你是否見過這個人。”
“沒有,好心的先生,我老糊塗啦,記性大不如前了。”
菲利普·馬歇爾姆一直注視著她那張蒼老而又狡猾的麵孔,他幾乎沒有留心法官們的低聲交談。但是,那聲“看看這個人的臉,告訴我們,你以前有沒有見過他。”像一盆澆在頭上的冷水,讓這個“迪文玫瑰”號的前水手長感到大為震驚。
他們先後把她帶到了湯姆·喬丹、馬丁·巴維克以及其他人的麵前,她都用蒼老而又顫抖的聲音說,“不,法官大人,我不認識他。”
她的話真假難辨,盡管她知道自己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她還是巧妙而又堅定地說不認識。最後,她來到了菲利普·馬歇爾姆的麵前,兩人的目光相遇了。“不,法官大人,他是一位英俊少年,但是我在這之前從沒有見過他。”有人微笑,有人竊喜,但是老太婆隻是聳聳肩,佝僂著著身體,揚著雙眉,站在了法官麵前。你可以說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但是她的勇氣和忠誠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老太婆被帶到了一邊的凳子上坐下。法官又傳喚了下一個證人。
證人出現在門口時,引起了一陣**,湯姆·喬丹的笑容也消失了。
那人的眼神是野蠻的。他一進來就衝著法官點頭哈腰,好像有人拽著一個繩子似的。法官讓他報上姓名時,他非常大聲地說,“我是約瑟夫·柯克,法官大人!”
“來吧,看看你周圍這些被指控犯了海盜罪的人,你曾經在其它地方見過他們嗎?”
“好的。我見過他!他!還有他!還有他!”
“好。那些你在其它地方見過的人!告訴我們他們是誰。”法官大人帶著嘲諷的微笑說道。
“好的。那個人——最後麵的那個人——是我們的船長,他的名字是湯姆·喬丹。他帶領我們幹了許多打家劫舍的勾當,我們撈到了很多財富。是他和哈裏·馬爾科姆——。咦,哈裏·馬爾科姆居然不在這裏。真是太奇怪了。他們總是在一起的。讓我想想。對。是他和哈裏·馬爾科姆設計害死了坎德船長並霸占了‘迪文玫瑰’號。他們把我叫到前甲板上,威逼利誘我幹了壞事。”
湯姆·喬丹站了起來,“你撒謊,你這個醉鬼!是你親手殺死了他!”
“不,不是!我沒傷害他!是別人——我發誓是別人!”
“看起來,”等到湯姆·喬丹被塞回到座位之後,法官勸證人們不要害怕他們曾經的首領。他說,“看起來這家夥的話碰到了某些人的痛處。繼續吧。”
“那個是馬丁·巴維克——不,你抓牢他。要是讓我繼續指認的話,必須保證我的安全!——那個是保羅·克雷格,還有我們的水手長菲利普·馬歇爾姆——”他繼續一一指認了那些海盜並講訴了他們的種種罪惡行徑。盡管菲利普知道海盜們的很多事情,但是約瑟夫說的這些,菲利普連十分之一都不知道。為了保住性命,這家夥不顧信譽,編造了很多故事。
接下來,查爾斯·溫特頓船長進來作證。他講述了抓捕海盜的經過。
按照那時的法律程序,他們讓湯姆·喬丹做自我辯護。他站起來說,“法官大人,我知道絞死我的繩子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我必須說,不論這些人幹了什麽壞事,那都是我逼迫他們的。法官大人,我願意為此承擔全部責任。”
接著,其他海盜也都一一做了自我辯護。最後,他們問菲利普·馬歇爾姆是否需要自我辯護。
他站起來,臉色慘白。他知道自己將要帶著可恥的罪名死去了,因此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他如實講述了從比迪福德起航後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全部經曆,但他沒有揭發其他人。
他說,“法官大人,這些人待我並不怎麽友好,但是我吃過他們的麵包,喝過他們的酒。盡管他們罪不可恕,我也不會幫助法庭絞死他們。”
他的一番良心話感動了湯姆·喬丹,他跳起來說,“法官大人,請允許我說幾句話。”
法官同意了他的要求。“謝謝,法官大人,”他說,“盡管我該被絞死,但是我希望看到每個人都得到公正地對待。菲利普·馬歇爾姆所言都是事情,而且他還可以告發我們。但是,我必須說,我喜歡他,他是被迫加入我們的。他的確是從我們的船上逃走,並且和我們作對。為了這一點,我希望他能給我們陪葬。但是他是一位勇敢而且有良心的人,我不能讓他受委屈。你,喬·柯克,顫抖吧。他幹的壞事比誰都多,他比任何一個海盜都更應該被送上絞刑架。”
令法庭驚訝的是,查爾斯·溫特頓船長又站了起來。
“法官大人,謝謝,我想補充幾句。當這些俘虜被關進去時,他們好像都很痛恨馬歇爾姆。看起來他的故事是真實的,他的確是從他們那裏逃出來的。我相信他當時和現在說的都是真話。謝謝,法官大人。”
陪審團認真研究了他們的供詞之後,一致判定無罪釋放菲利普·馬歇爾姆。
審判結束一周之後,那些海盜就被送上了絞刑架。有人告訴菲利普·馬歇爾姆泰勒大媽被絞死了;另一個人則說他們放了她。不管怎樣,菲爾再也沒有見過她。
獲得自由的那天,菲爾·馬歇爾姆走到倫敦的大街上,再次成為了英國國王[22]的一個忠實臣民。接著,他踏上了那條通往遠方旅館的道路,他要去兌現自己對內爾·恩蒂克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