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隔日啟程時,玉洛還是罩上了自製麵衣,一路行到車上。
期間,她有注意到,侯常侍特特朝她的麵衣打量了眼,在一瞬間的驚異過後,嘴角邊露出了一抹若隱若現的了然之笑意。
且那笑意裏,還明顯地帶有深深的譏笑!
玉洛略一沉思,才憶起腹黑男,不,是六皇子,曾經使詐跟自己要過如此這般的一方麵衣,想是六皇子回了京城,戴時被侯常侍看到過,所以侯常侍才如此嘲笑自己。
好似自己早已跟六皇子有了什麽私相授受,被他侯常侍抓住了把柄般,而嘲笑之!
這一思及,倒令玉洛羞惱異常,就要順手扯下麵衣。可手指剛剛觸及耳後的帶子,卻察覺出耳後皮膚已然熱度上升,想是通紅一片了。此時若摘下麵衣,豈不被侯常侍看個正著?那……侯常侍自以為是的把柄,豈不被自己現世報地坐實了?
當下,玉洛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手指便愣愣地停住了……
侯常侍嘴角邊原本若隱若現的笑意,此時倒有擴大之勢,且無論從哪個方位瞧著,都有愈演愈烈地譏笑意味。
玉洛惱怒之下,卻是靈機一動!
像是整理散落的頭發般,手指輕撫了下耳後,彎出一道優雅弧度的同時,又朝侯常侍拋了個慧黠的眼神。
這一下,侯常侍頓覺後宮粉黛無顏色,人,便愣愣地呆住了!
玉洛卻不知侯常侍這瞬間的心理變化,隻知道自己逆襲成功,換侯常侍僵硬了。
便心情大好地上了軿車,摘下麵衣,長長出了一口氣。
不是她故意要惹侯常侍生氣,而是一想到腹黑男,不,她尚且還不習慣,腹黑男就是六皇子的所作所為,就自然而然地將怨氣遷怒到侯常侍身上。
因為據侯常侍自己所言,此次奉旨出使,還是六皇子親自求著侯常侍來的,這麽說,侯常侍其人倒是跟六皇子走得近,或者也可以這麽理解,六皇子很信任侯常侍。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玉洛了。玉洛自然將陰陽怪氣
的宦官侯常侍,當成了與六皇子同穿一條褲子之人。
撒氣遷怒算得了什麽,反正你侯常侍也不能把我柏氏八姑子怎麽樣!柏氏八姑子可是有聖旨賜婚呢!
跟著出來送行的置嗇夫孔榮,此時見了侯常侍的樣子,心中不免嘀咕:還不讓旁人看瞧,自己現下不也被驚豔得呆愣愣的!說什麽小心狗眼,現下自己的一雙老眼與狗眼有甚區別!哼,還宦者呢,也是個色的!
不過,方才柏氏八姑子那莞爾一笑,雖然不見容顏,隻餘一雙晶亮亮的眸子,卻更顯得千嬌百媚……
兀自沉浸在臆想中的孔榮,冷不防被一聲嗬斥打斷了思路:“大膽孔榮!你的一雙狗眼是不是不想要了?”
孔榮又是一哆嗦,連忙收斂心神,彎起身子深施一禮,做恭送之狀。
侯常侍掃了掃四周,見車馬已然套好,便傳令啟程,自己則走至孔榮身邊,低低地道:“置嗇夫若想安然無虞,就照咱家說的去辦,你可明白?”
之後,看也未看孔榮變了的臉色,揚長而去。
他倒不怕孔榮不照他吩咐的話去辦,而是他侯常侍還留有後手。
孔榮卻膽戰心驚地立在原地,暗暗叫苦:那可是一條人命呐,自己怎能下得了手?
且說玉洛坐在車廂裏沒一會兒,忽地想起一事,便欲喊人。恰巧柏瓚騎馬過來,探頭詢問玉洛昨日夜裏睡得可好。玉洛知柏瓚是怕她昨夜受了驚嚇,睡得不好,才如是相問。便回說一夜好睡,早上起來時還是心慧將她喚醒。意思是心慧幾個並不知昨夜之事。
聞言,柏瓚便安心地笑了笑,見四下裏無人注意這邊,便欲開口證實昨夜自己的猜測。
卻被玉洛急急地打斷:“五哥,你想問之事小妹知道,正是你猜想的那樣。不過,小妹有一事相求五哥,五哥且得快著點,晚了怕是來不及了。”
便低低地與柏瓚說了。柏瓚聽後,也覺事情並非如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便急忙調轉馬頭,策馬而去。
很快,柏瓚找到已被放行,正
欲趕路的駱頌,將其生拉硬拽地帶了過來。
玉洛見到安好的駱頌,方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沒錯,玉洛擔心的正是駱頌。
以她對腹黑男,不,是六皇子的淺顯了解,她私心裏覺得,與六皇子同為一個戰壕裏的侯常侍,絕不可能就那麽輕易地放過駱頌。
那日於柏塢後山,她親眼所見,隻因李霖偷走了馬鐙,六皇子便眨眼間結果了李霖的性命!
且像什麽事兒也未發生似得雲淡風輕!
如今別看侯常侍答應的好好的,誰知他侯常侍會不會耍什麽陰謀,指使什麽人,待他們一行車馬一走,這邊跟自己虛與委蛇地談笑著,那邊卻是檣櫓灰飛煙滅,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駱頌的小命。
既然嗅到了危險,就絕不能讓這樣殺人越貨的慘劇,再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所以,玉洛便急忙告訴了柏瓚,讓柏瓚將駱頌帶來,跟他們一道前往京城。
最起碼,這一路上可保駱頌之命不被宵小之人謀殺了。
玉洛也想過,若是自己想得多了,侯常侍並無惡意,信守承諾,那是最好不過。大不了,自己落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沒什麽。侯常侍若是問起,就說都是自家親戚,結伴同行而已。
不過,要是情形真的往自己預料的方向發展呢……豈不悔之晚矣!
要知道,駱頌乃駱氏一族被寄予了厚望的宗子繼承人,駱鄆之後,接替駱府郎主之位的,駱頌是首選。若是駱頌有個三長兩短,怕是西平侯也不好跟平輿駱氏交待。因為總歸駱頌是跟著他們的車馬而行,出了事兒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何況在玉洛的心底深處,駱頌是她來此世界初次看在眼裏的郎君,若是沒有近親血緣之說,其實玉洛很想與其發生點什麽。
無奈造化弄人,她已被聖旨賜婚,駱頌卻被攆出柏塢。
可無論怎樣,駱頌都不失為一個才貌出眾之謙謙君子。
即使偶有錯失,在玉洛心裏,那也是瑕不掩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