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就是要借用大郎主的威勢,來震懾柯氏,令柯氏明白:若大郎主柏宮獲悉了柯氏此番言語,想來就不是昨日晚膳時重語嗬斥那麽簡單了。
試想,就因為地處京城,為了維持這偌大西平侯府的日常開銷,西平侯也不會少給柯氏一個餅金的。
再加上九姑子玉玨待選皇太子妃一事,還要多方活動,四處打點,於去歲貨殖藏糧賺得盆滿缽滿的柏塢,怎麽可能短了柯氏一眾人等的花銷?
柯氏在這裏哭窮訴苦,無非就是要謀奪了她八姑子的賀喜禮金!
不過,玉洛可不想再破費餅金了。之前路過南陽城,請客用膳,花掉了幾個餅金,雖然不多,可集腋成裘,那也是餅金不是?如今卻不同了,她已然住進了西平侯府,在未出嫁之前,柏氏一族絕不可能讓她餓了肚子。若傳出去,非但顏麵上不好看,就是於情於理,四夫人柯氏也說不過去。
所以,隻要她抬出大郎主柏宮來,柯氏就會啞口無言,偃旗息鼓。
玉洛勸慰完柯氏,便起了身,當著諸位小姑子的麵,又走了個衣帶當風的蓮花步,姿勢曼妙地回歸了原座。
玉玨便用手指著玉洛,抖聲道:“你……你這是當真要爭吃飯食了?”
她原以為激將法能將女兄逼得走投無路,再加上君母的一番說辭,她八姑子即便吐不出餅金,也沒有臉再於這蓼莪堂用膳!
哪裏料到事已願違!八姑子非但給君母施禮奉食,還抬出了大郎主柏宮來施壓君母。於理上不僅讓人挑不出錯處,於情上還令君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不僅又譏諷道:“女兄的臉皮可真厚啊!為了飯食,竟能卑躬屈膝至如此地步!”
“哎——女弟此言差矣!給君母施禮奉食乃情理之事,此舉不但體現出,君母教導咱們小姑子的規矩禮儀是如何的規範周全,也體現出咱們為人子女的應盡孝道。若是照著女弟所言,給君母奉食乃卑躬屈膝之舉,那……方才女弟和幾位姊姊,豈不也卑躬屈膝了?”玉洛便掃了眼堂上
諸人。
又似感歎般,麵朝柯氏道:“其實一啄一飲當思來之不易,君母身懷麟兒還不辭辛勞,為侯府一眾上下人等準備了豐盛早膳,咱們為人子女的,豈可辜負了君母的一番好意!君母,您說,八姑子說得可對?”為了安然度過出嫁前在侯府的日子,還是不能太過得罪了柯氏,總歸柯氏為了好名聲,也會順著台階下的。
果然,玉洛一番話後,柯氏便不耐地朝玉玨擺了擺手,肅聲道:“好了,都別多言了,食不言寢不語,開始用膳吧!”
之後,率先拿起了銅匙,拘起了白羹。
此時的白羹,是摻合了稻米的肉羹,用銅匙拘飯正好適用。玉洛便美美地享用了一頓早膳。
不過就是盛裝白羹的漆碗,玉洛難以接受,漆器再如何精美,也不適用於盛裝熱熱的飯食。但眼下卻顧不了那麽多了,先飽腹要緊。
至此,玉洛每日為了吃食,總要到蓼莪堂來給柯氏施禮奉食,雖然辛苦受罪些,可總比死要麵子強!
有時,尊嚴也是可以用來踐踏的。
這些都是後話,且說用過了早膳,柯氏便吩咐玉洛休整一日,隔日要進宮麵見皇後姑母。玉洛脆聲應諾,便領著心慧退出了蓼莪堂。
由於和七姑子媛薑同住在侯府西麵,二人又結伴而行。
路上,媛薑不好意思地跟玉洛說,她之前不知道八妹不知奉食規矩,所以事先沒有提醒八妹,望八妹莫要記恨她。又說,她們幾位小姑子,甫一入住侯府,四夫人就教了她們如何奉食的禮儀,說是日後進入太子宮要用到,還要她們日日給她四夫人習練,養成習慣才好。
玉洛自然不好說什麽,便笑著請七姊別往心裏去,別再內疚自責了,自己不會多想的。之後,又跟媛薑開起了玩笑,直至媛薑露出了羞澀的笑容,方才作罷。
和媛薑於岔路上分手後,玉洛帶著心慧又拐向了外院。
昨日她便聽柏威和柏瓚議論,要去金馬門外待詔射聲士,方才柯氏並沒有強調她不許出府
,她便要利用這休整一日的空閑,趁機溜出府去,見識一下待詔金馬門。
剛行到德和堂附近的青磚甬路上,就見大郎主柏宮亦一跛一跛地往外院走,玉洛見躲不過,便上前跟柏宮施禮請安。
柏宮顯然明了玉洛的心思,笑問道:“八姑子是不是要去頌軒找你五哥?”又睒了睒目:“是不是也想見識下待詔金馬門?”
“大世父,什麽都躲不過您的火眼金睛!”玉洛嘟著嘴,故作嬌憨地道。
她如此故作姿態,不是怕柏宮不讓自己出府,而是內心深處,屬實把柏宮當作了嫡親的君父般對待,所以才任性為之,露出了小女兒的嬌憨來。
在玉洛的思維裏,大夫人是大夫人,大世父是大世父,一碼歸一碼!不能因為大夫人就因噎廢食,將耿直務實的大世父,從自己的親友團裏剔除出去。
很明顯,柏宮非常滿意玉洛當著自己的麵,露出如女兒般親呢的舉動,便笑著佯裝太息道:“噫!大世父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隻要能將八姑子平平安安地嫁入六皇子府,大世父也就沒有白走這一趟。至於八姑子說的什麽火眼金睛,大世父可不敢當!”
玉洛便撒嬌般地喚了聲“大世父”,誠懇道:“大世父怎麽會老了呢!就大世父那一手神算功夫,威勢震天下,管他多少個少年郎也不是對手!大世父又豈會垂垂老矣,是不是,大世父?”最後一句,玉洛又帶上了逗趣之意。
柏宮就有些感慨,歎道:“誒,人不服老不行!若說神算功夫,大世父這兩下子,也就在咱們西平還湊合著使使,要是放眼京城,大世父可就真的垂垂老矣,尚能飯否了!”
又頗為感歎地道:“昨日聽侯常侍說,那位一直相送咱們回府的鏑先生,尚在稚齡之際,就能心算幾位數的連加連減,十幾歲時自創佛珠算籌,於手掌方寸之地,便能精準地籌算出得數,現下一年一度的歲末上計,僅憑一己之力,就能籌算出幾十上百人方能籌算的得數來,這才叫威勢震天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