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玉洛就清楚,柯氏與牟大姑已然達成了某種契約,將媛薑這個目標牢牢地鎖定了。

原本以為回去之後,想個什麽法子,救救媛薑,即便不能令媛薑全身而退,也要阻一阻柯氏等人的進程,也算給陳小妻托付媛薑的一個交代,她八姑子盡了力。

可柯氏等人顯然沒有給人合計籌謀的時間,手腳麻利地便定了案,一隻肥美的羔羊就這樣絲毫不能反抗地被置於了砧板上!

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八姑子,以及柏氏眾多小姑子,何嚐不是一塊塊肥美的羔羊肉,流著鮮美誘人的汁水,任由他人挑選宰殺!

玉洛不由得暗自氣餒。她自己尚且不知要如何自處,她又如何有能力伸出援手救助媛薑……

看向媛薑的眼神便不自禁地暗了暗。

玉玨說的對,同為柏氏女,在這嫡庶分明的大漢朝,命運當真大不同啊。

由於玉洛的消沉,玉玨的話題便冷了場。媛薑向來怯懦,隻會默然以對。隱薑與媛薑雖是同父異母的非同產親姊妹,但她自己就是個陪媵的身份,命運堪憂,又哪有心思譏笑旁人,便也默默無語。玉陌更是個小白花,一向楚楚可憐,此刻又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於一旁俏然而坐。

還是大姑子穆薑見不得冷場,圓滑地將話題引向了另一麵:“哦,對了,九妹妹若是不說,我都將八妹的那一盤子手鐲給忘了!八妹,快將你新得的手鐲端出來,也好讓姊妹們都欣賞欣賞!”

也不待玉洛吩咐,便自顧扭頭吩咐起了心慧:“還不快拿出來,磨蹭什麽!”

心慧就望了眼自家小姑子,動作略顯遲疑。

玉洛便點了點頭,示意心慧將打包的那一盤子金玉手鐲展示了出來。

“呀,果真耀花了眼呐!嘖嘖,瞧瞧這滿目的各色款式顏色,就是西市裏的寶琅齋,估計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麽多的樣式!八妹這回可是來著了,隻轉了一圈,便得了這許多鐲子。”寶琅齋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飾鋪子,一般的高門女眷、大家貴女,都以佩帶寶琅齋的首飾為榮

穆薑一麵說著,一麵伸手取過一隻手鐲,“姊妹們快看看這一隻,頂頂上好的胭脂紅翡,我長了這麽大,還未見到如此品相的胭脂紅翡手鐲,嘖嘖,真是絕品呐,宮裏內造的估摸著也不過如此!”

又似不經意般,拿起了一方玉佩:“呀,真真奇怪了,怎麽我覺得,這塊玉佩的胭脂紅翡,似與這隻手鐲同出一處呢?”

柏穆薑說的正是楊邑侯送與的賀喜之禮,胭脂紅翡玉佩。

別瞧著穆薑一副懵懵懂懂的疑惑樣子,玉洛清楚,穆薑對二者的底細定然知曉。

便支楞起耳朵,留心傾聽。

文薑顯然也被勾起了興致,取過玉佩和手鐲,仔細端詳比對著:“大姊說得還真是,這胭脂紅翡的玉料真是一模一樣,要說不是一塊料子上的,這世上恐怕再難找出相同玉料的胭脂紅翡了。”文薑肯定地下了斷語。

“隻是,這塊玉佩乃楊邑侯的,這隻手鐲卻是二夫人的,他們之間……”文薑一想此話不妥,連忙打住。

穆薑就做思忖狀,緩緩地道:“五妹有所不知……聽聞這楊邑侯故去的君父,當年也是倜儻風流的太學諸生,讀經又好,自是為眾多大家貴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這楊邑侯的君父,偏偏瞧上了某位大家貴女,而這位大家貴女又被其家內定了進宮,無奈這位大家貴女卻屬意另一位太學諸生,而那另一位太學諸生……”

微一停頓,穆薑不著痕跡地瞟了眼玉洛,又道:“其實另一位太學諸生早已訂婚,這樣,這位大家貴女至死不從其家的安排,便嫁進了……”

“牟府。”文薑不自禁地接了句,說完,就覺得自己太過直接了,連忙捂住了嘴。

穆薑便看了眼在場的玉洛、玉玨和玉陌,牽了牽嘴角,道:“還是五妹爽快,大姊我啊,也不打這啞語了,藏著掖著地說,也太過費勁。其實就是牟府的牟二夫人,當年看上了咱們柏氏的四郎主,如今的南陽太守大人。可無奈我四叔那時又有了婚約,袁家二姑子便成了今日的牟二夫人。”

又看了眼文薑,

道:“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現下說說,也不打緊,是不是,五妹妹?”

文薑就尷尬地牽了牽嘴角,“是啊,陳芝麻爛穀子的陳年舊事,不說也罷!”

穆薑便微微蹙眉,笑了笑。

自己這具身子的親爹與這牟二夫人的當年往事,玉洛適才都聽文薑說過,隻是不知,其間尚有楊邑侯的親爹插了一腳之事。要是這麽說,就不難理解,牟二夫人盯視胭脂紅翡玉佩時的怔怔表情了。

估計這胭脂紅翡玉佩和這胭脂紅翡手鐲,曾經是一塊玉料上下來的。當時,不是楊邑侯的君父送與的牟二夫人,就是牟二夫人送與的楊邑侯君父,不,不對,應該是楊邑侯的君父送與的牟二夫人,且還是私廂授與的。

若不然,楊邑侯師吾也不會於臨去之際,朝牟二夫人展露出了謎一樣的笑容來。

如此,便解釋得通了。八麵玲瓏的牟二夫人大約早就備下了這胭脂紅翡手鐲,她就是要借著牟府**宴的機會,將這價值不菲、素日裏又不便佩帶的手鐲,給送了出去。對象嘛,最好是物超所值之人,她柏氏八姑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最佳人選。

因為,柏氏八姑子不僅是牟二夫人當年心儀郎君的女兒,如今更是未來的六皇子妃,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這寓意喜慶的胭脂紅翡手鐲,都是她牟二夫人脫手的不錯選擇。

而令牟二夫人沒有料到的是,楊邑侯師吾也於此**宴上,亮出了同款質地的胭脂紅翡玉佩。看得出來,牟二夫人的神經登時便被觸動了。

師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隻是因為之前牟二夫人對他的旁敲側擊,他師吾要絕地反擊,更是旨在提醒牟二夫人,莫要對他師吾之事橫加阻攔,他師吾深知牟二夫人的底細。

甚至以胭脂紅翡的寓意提點牟二夫人,關鍵時刻,還要對他師吾之事暗中加以相幫。

不能不說,這楊邑侯師吾道高一籌,早已算計出牟二夫人的反應,所以到最後,師吾才那麽從容地離去。

理順了這其中的關竅,玉洛心中五味雜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