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玉洛演示的就是名為鋪地錦的算法。
鋪地錦其實就是格子算法,是十五世紀意大利人發明,後傳入中國的。因著運算是在九九八十一個格子內完成,形似鋪錦,明朝數學家程大位便命名為鋪地錦。
鋪地錦原本是乘法的簡便算法,玉洛在此加以改良,成為了一種簡便快速的加總運算。
因為她有注意到,空地中的三人不知是由於運籌占地所限,還是置籌擺放不便,每次加總的次數都不會超過九次。
既如此,玉洛便想到了這個鋪地錦的算法——橫豎均為九格的九位擺法。
且在每一格內添上一筆斜線,分出十位和個位來。這樣,無論是對應每一數字,都有了一目了然的得數。
其實,玉洛能如此快速地聯想到此種算法,還要得益於榮鏑的佛珠算籌。榮鏑都能以佛珠為籌,那後世在小學便有的格子算法拿來一用,又有何不可?
對於拿來主義,玉洛的臉皮至今也可說是堪比護城牆了。是以,玉洛半點也未有什麽不好意思,施施然地罷了手,挺身而立。
其風姿神采,飄逸的一如謫仙榮鏑!
果然不愧名師之徒!
底下就有眾計吏在偶偶私語。
玉洛自然聽得分明,緩緩低垂下羽睫修長的眼瞼,暗暗撇嘴:這就為之讚歎了?若是自己祭出嘩啦啦脆響的算盤來,那才叫……驚豔全場呢!
沒容玉洛多想,接下來的幾日裏,果然上計差事繁重,玉洛不得不於第三日晚膳之際,跟某王開了口,請求王上幫忙打製算盤。
某王聞言,自是喜出望外,立馬吩咐下去,連夜趕製。並且身體力行,親自上手。
原來姬颯素日裏便喜歡製作木工活計,時常於木匠房裏幹得大汗淋漓,是以這木工手藝自然不在話下。
幾經反複之後,當姬颯手捧一把油漆得烏潤潤的算盤與自家王妃麵前時,睡夢中的玉洛終是被眼前之物給徹底驚醒,直喜得忘
了遮掩,無所顧忌地劈裏啪啦打起了算盤!
待生疏過後,便是熟能生巧。後世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很快湮沒了玉洛……
某王在一陣驚豔之後,眸底深處慢慢氤氳起了一層疑惑。
卻也沒有要開口探詢之意,隻奪了算盤,命自家王妃好生歇息不提。
接下來的幾日,玉洛的算盤甫一亮相,果然驚豔了明堂!
不,此算盤一出,像一陣春風般,迅捷無比地刮遍了整個京都雒陽城!
榮鏑高徒之名,亦迅速無比地傳遍街巷裏坊。
一時之間,計王手下無弱兵,亦傳到聖上耳中。
就在玉洛搶在滿月之期最後一日的午後未時正,堪堪完成餘下上計簿的加總差事之際,一輛玄黃五色,並飾以金玉、翠羽、珠絡、錦繡等物,由三尺高的果下馬駕輿的輦輿,駛進了明堂。
侯常侍自輦輿一跳將下來,即刻便高聲宣召,命榮鏑高徒玉郎前去北宮,麵見聖上。
玉洛的小心肝就是一陣激跳:這下玩得可有些大發了,橫空出世的算盤果然非同凡響,即便貴為皇上的孝承帝,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
卻也不得不接旨謝恩。
還未來得及跟某王交流一下,這幾日頗為老實些的柯守成,忍不住又冒出來,上前對玉洛一揖道:“鏑先生以佛珠作算子,弟子更是以佛珠盤成了算盤,果然名師出高徒啊!就是不知……等下聖上召見,玉……郎要如何麵聖啊?嗬嗬,嗬嗬……”柯守成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一旁黑臉的六殿下,笑聲尤顯得突兀而怪異。
侯常侍就細細瞧了瞧抹黑臉的玉洛,又瞥了眼姬颯,陰陽怪氣地接話道:“柯大人,此話可不能這麽說。鏑先生高徒要如何麵聖,自然是皇上說了算。這不,咱家奉旨駕著玄黃輦輿,前來迎接玉郎進宮來了?”
一麵說一麵跳上駕轅,擠下之前駕馭的小黃門,親自為玉洛駕起了玄黃輦輿。
又高聲吆喝著有些愣頭
愣腦的小黃門:“小兔崽子,還不趕緊的恭請玉郎,沒的誤了皇上的事兒!”
才嗬斥完了,又不忘衝著姬颯翻了個白眼:“六殿下,恕咱家也無能為力了。六殿下想要進宮,還請自便!”之後又瞟了眼隻有三尺高的果下馬,一聳肩,舉起馬鞭,載著玉洛揚長而去。
明堂前的空地上,就留下了臉色鐵青的姬六,和一眾麵麵相覷的上計掾吏們!
不怪六殿下如此黑臉,也不怪眾計吏們眼露驚詫之色,要知道,這由三尺高的果下馬駕輿的玄黃輦輿,卻……大有說道!
那可是皇宮專門為嬪妃貴人代步所備。
說得直白些,也就是專為女眷們所乘坐。
這一下,眾人眼裏的詫異之色顯見多過了驚奇:難不成……這位榮鏑的高徒乃一介女子子?
眾計吏們趕忙望向了六殿下,又望了望中間目送輦輿離去的幾位主管大人,以期從中尋找到答案。
果不其然,就有人別有深意地朝皇宮方向揖了揖:“皇上真乃聖明啊,什麽事兒也瞞不過皇上的明察秋毫!六殿下,您說是也不是?嗬嗬……嗬嗬……”柯守成一俟說完,便哈哈笑著衝諸人團團一揖,拂袖離去。
姬颯的臉色難看至極,可一雙眸子卻分外清明,也衝著袁奉、牟乘、翟讓等諸人團揖告辭,打馬直奔城內的北宮追去。後麵的戢夜、戢戰等王府侍衛,更不多話,一路緊隨其後。
卻在北宮的朱雀門前,遇上了顯然早已等候多時的皇太子姬祜。
太子殿下一見抹黑臉的玉洛,不由噗嗤笑出了聲:“八表妹可真能想轍,連這也能豁出去!”姬祜回身看了眼追上來的姬颯,“六弟也真舍得,八表妹那樣的絕世風華,六弟竟然……令其抹黑至斯!”
又似關懷備至地歎了口氣:“誒,可見這歲末上計差事真乃苦差事啊!噢,對了,八表妹,這玄黃輦輿乘坐得可還好?不甚顛簸吧?皇表兄可是親自請求父皇指派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