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爺爺,這一遭,著實將小子累慘了。”
從除了安北都護府開始,時隔兩個月終於重返,從曾經的謙謙君子,變成了如今的糙漢子,李振著實吃了不少苦。
“老夫明白,走吧,回城再聊!”
攙扶著李振翻身下馬,蘇秦將李振一路帶回安北都護府,蘇秦怔怔的盯著李振,幹裂的皮膚,手腳上青紫色的凍瘡,還有沙啞的聲音,不由得紅了眼眶。
“受苦了,像變了個人似的,老夫都快認不出了。”
隻能說幸不辱命,隻希望此間事了,某些人不要在得寸進尺了,否則小子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幾年的活頭了。”
李振苦笑,如釋重負般解開了肩膀上的熊皮大氅,癱倒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怔神。
“李振,回京之後,你就辭官吧,走得越遠越好,老夫昔年在西域仍然有一些親衛,你不妨去西域生活,老夫可保你此生在不必涉身險地。”
“蘇爺爺,您聽了別生小子氣,有些事,小子還想再試一試,萬一呢?”
“你明知道不可能,何必要為難自己?”
於是李振咧嘴一笑,道:“當時,你們還說我不可能勸說突厥退兵,現在不也成了嗎?總得讓我試一試吧?”
“罷了,老夫知你心性,決定了輕易不會悔改,隨你吧。”
蘇秦歎了口氣,不再提及此事,很快,一道道佳肴被端上了餐桌,甚至破天荒的還有兩壇酒。
“此間事,你無疑是最大的功臣,陛下的封賞...估麽是沒有的,不過老夫想來,你也未必在意,就像你留給老夫的那句話,為萬世開太平,嗬嗬,說的真好,飲勝!”
說著,蘇秦自顧自的將滿滿一漆耳杯的酒喝了個幹淨,長舒一口氣,沉聲道:“你走的這兩個月,京城也發生了很多事,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左右無事。”
“姚昊英辭官了,他這一次辭官倒無妨,接過帶著許多大臣一同辭官,生怕這場清算波及到自己,現在朝堂內,已經沒有什麽老朋友了。”
“意料之中,那位現在自掘墳墓,朝臣不想引火上身,辭官也合理。”
“唉...也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或許那位從來沒變過,隻是偽裝的太好,騙過了所有人呢?”
“或許吧,此間事了,老夫也打算告老還鄉了,嘿,從十七歲做了府兵,算算日子,也有三十幾年了,老夫還有幾個三十年?也是時候該回家種地,頤養天年了。”
蘇秦歎了口氣,接連飲酒,越說越感到悲戚。
“你呢?若是沒能抱得美人歸,有什麽打算?”
“誰知道呢?反正小子家財萬貫,去到哪裏都過得滋潤,沒有這一身的破官,反而一身輕鬆,逍遙自在。”
......
在安北都護府休息了十餘天,李振緊繃的神靜終於得以放鬆,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膽,鋼刀加頸。
而這一天,安北都護府久違的迎來了一位客人。
正是前來傳達命令的天使。
“邵國公何在?”
蘇秦於是跪在地上,恭敬道:“臣徐國公蘇秦,接旨!”
“門下,天下之本!”
“邵國公鎮守安北都護府有功,功在社稷,為朕解了燃眉之急,朕心甚慰,封邵國公為太子太傅,賞萬金...”
冗長的聖旨宣讀完畢,包括邵國公在內,守城的將領們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嘉獎,但奇怪的是,周天恒似乎將李振給忘了,明明他才是平定北方戰事的最大功臣,可聖旨卻是絕口不提此事。
“邵國公,邵國公?”
在天使的呼喊聲中,蘇秦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抹慍怒。
“天使,臣有一事不明。”
“邵國公但說無妨。”
“三黃縣侯李振,為了平定北方戰事身陷敵營,千方百計的勸說突厥與鐵勒九姓退兵,甚至還反將駐紮在此的吐蕃一網打盡,為何聖旨內絲毫不提?
有功者賞,有過者罰,卻唯獨避開了李振,臣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於是天使歎了口氣,無奈道:“邵國公,這裏不方便,能否換個地方說話?”
“不必,這裏皆是與老夫一並守城的袍澤兄弟,都是我大興悍不畏死的將士,有什麽話我聽得他們聽不得?天使就在這裏說吧。”
“邵國公,您這又是何苦呢?奴婢也隻是奉旨宣讀而已,至於為何沒有提及李縣侯,奴婢也不知啊。”
“若是連三黃縣侯李振都不陪得到嘉獎,臣受之有愧!”
“邵國公的意思是,您要抗旨不受?”
“如果天使是這麽理解的,隨意,不過老夫的態度很簡單,李振有資格得到封賞!”
“蘇爺爺,您的好意,小子心領了,您先把聖旨接了,有什麽事兒,咱們回京了再說。”
李振歎了口氣,實在不願見到蘇秦因為自己的事與周天恒交惡,隻得強硬的將聖旨塞進他懷中,隨後擠出一抹笑容,道:“天使,不知陛下可曾說了,何時允許我們返京?”
“回李縣侯,陛下的意思是,讓李縣侯與邵國公即刻返京,不過您二位若是想多待一些時日,也並無不妥的。”
“不必了,既然陛下下令,我們明日便動身出發,多謝天使了。”
順勢遞出十兩銀子,李振將蘇秦生拉硬拽,終於是帶回了將軍府。
“蘇爺爺,你瘋了?抗旨不受,你知道什麽後果嗎?”
“老夫就是覺得不公平!縱使陛下對你不滿,但功勞卻是實打實的,你豁出性命換回來的功勞,豈是輕飄飄的一句論功犒賞就能搪塞的過去的?”
“然後呢?蘇爺爺抗旨不受又能怎麽樣?除了讓陛下也對你厭惡意外,起不到任何作用,你沒看到天使的態度嗎?他巴不得你抗旨不受,好編排個罪名網羅在你我的頭上,現在倒好,您主動將把柄送上去了。
之前還說小子聰明人淨做蠢事,我算是知道了,合著小子都是跟您學的!”
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李振攤坐在椅子上,笑容苦澀。
“算了吧,人家可是皇帝,你拿什麽跟人家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