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師，您別介意，這不是審訊，隻是例行詢問。有些問題上次民警忘了問您，所以這次才會再次麻煩你們的。”
王超立刻笑了兩聲，打圓場說道。
“你們不是判定老吳是死於意外了嗎，怎麽還有問題？”邱函忽然咒了一下眉頭，看向王超問道。
王超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保持了沉默。
而周宇飛這個時候開口了，“邱老師，聽說您是吳教授的多年好友，您跟我們聊聊，在你眼中，吳教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邱函依舊皺著眉頭猶豫了片刻，低頭歎息一聲，才說道：“好，那我就講講。”
“老吳啊，其實是個非常固執的人，尤其是這幾年。說句實話，要不是我認識他早，感情不錯，恐怕我們早就鬧崩了。”
“這是為什麽？”周宇飛平靜問道。
“老吳最近幾年因為研究方向的事情，性情大變，說實話，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似乎很難和他相處。我們在工作中，其實也有不少的矛盾和碰撞。”
邱函開始講述了一些事情，其中有一些是很久以前，他和吳教授的往事，也有近些年，研究組裏發生的一些事情。
邱函告訴沈放幾人，研究組其實原本的課題是大方向的巫楚地域文化的曆史研究，可不知道怎麽了，吳教授偏偏在史料整理和研究中，迷戀上了關於巫楚香料還原的課題。
後來，整個研究小組的方向，都被迫偏離到了挖掘和還原巫楚香料的配方上了。
研究組的其他成員一開始，都認為方向走偏了，為此也有不少人提出過質疑。
可是沒想到的是，這個項目上報之後，不僅獲得了上級部門的認可，居然還給學校拉來了研究經費的投資。
“那些投資研究經費的，大多是本地的香料企業。都想等著老吳研究成果出來之後，能夠拿到配方，分一杯羹，擴寬市場呢。”邱函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搖搖頭感歎道。
“但是不管如何，這個項目最終還是確立了下來。可是關於香料的史料記載實在是太少了，我們的研究，一度陷入停滯……”
“後來還是老吳開辟了一條新的研究之路。”
“什麽路？”沈放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們搞曆史研究的，最注重的是史料實事。可老吳的辦法，倒是和你們破案有點像，先提出假設和推理，再去找佐證求證。”
邱函說著，露出苦笑，像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個玩笑。
“在我們沒有更多的史料支撐配方複原的情況下，他居然開始從《楚辭》、《離騷》、《九歌》這些虛構的文藝作品出發，尋找反推香料配方的出發點。”
“這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我們都認為這種方法，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誰也沒想到，他最後成功了！”
“最終的配方，就是現在這樣，因為帶有強烈的致幻效果，根本不可能在其他的用途發揮作用，隻能作為一種文化化石一樣的存在。”
“可是，老吳卻想要掩蓋致幻效果帶來的副作用，認為致幻的危害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為此，他似乎還拿自己做了實驗。”
“隻是最後，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邱函說完，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辦公室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過了一會，周宇飛才又開口問道：“既然配方已經完成了複原，那吳教授前天為什麽還會把自己關進檔案室？”
邱函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說了，這些年老吳變得極為孤僻、固執，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那天晚上，他忽然召集所有人開會，說配方出現了問題，我們複原的香料很可能與真正的巫楚時期的香料，相距甚遠。”
這天晚上的會議之上，研究組再一次陷入了分歧。
吳明誠堅持要重新尋找正確的配方，可其餘的人，都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香料和香囊成分的還原，隻不過是曆史文化研究之中很小的一個課題，沒必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再繼續去做這個課題。
而且畢竟香料的配方，已經失傳了千年之久，就連史料記載都極少，苛求百分之百還原配方，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場會議最後自然是不歡而散，沒有一個人支持吳明誠。他便自己把自己關進了檔案室，想要憑借一己之力，還原真正的配方。
“這吳教授還真是頭倔驢啊。”周宇飛也跟著感歎了一句。
實在是難以想象，吳教授到底對於巫楚香料的配方，癡迷到了一種什麽程度，才會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想要一個人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
“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們了。”邱函說完一切，抬起頭來看向幾人，見眼前幾個警察神色複雜，他心中忽然一沉。
“難道老吳的死其中另有蹊蹺？”
“你……你們不會懷疑他的死和我有關係吧？”
邱函說著，聲音不由顫抖起來，他並不是在害怕自己被懷疑，而是從中嗅到了一絲絲不尋常的氣息，想起了這些年吳明誠的變化，似乎也覺得，他的死恐怕另有隱情。
“邱老師，您別多心，我說了，隻是例行詢問。”周宇飛皺眉思考了片刻，再次放鬆了表情，對邱函說道。
周宇飛扭頭看了沈放一眼，用眼神詢問沈放，還有沒有問題。
沈放回過神來，看向邱函皺眉問道：“吳教授為什麽會突然說配方有問題呢？”
邱函微微一愣，搖了搖頭，隨即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來：“我聽小王說，老吳似乎是在下班的時候接了個電話，然後麵色就忽然變得難看起來，立刻就說要召集我們開會。”
“至於具體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想隻有老吳自己知道了。”邱函搖了搖頭說道。
沉思了片刻，沈放才看向周宇飛，點了點頭。
“謝謝你，邱老師，您可以走了。”周宇飛站起身來伸了伸手。
邱函還是猶豫了片刻，才站起身來，轉身開門，準備走出辦公室。
“哦，邱老師，麻煩您叫一下王老師。”周宇飛補充道。
邱函點了點頭，出了門。不一會兒，一個看上去非常斯文的年輕人，就有些緊張地推門走了進來。
這位就是剛才邱函口中，看到吳明誠接了那最後一個電話的小王。
“王老師您好，聽說你在吳教授死之前，看到他接了個電話。這件事情，似乎在你之前的口供當中，並沒有提及啊？”周宇飛坐在辦公桌前，翻閱了一下資料，皺眉看向這位年輕人問道。
這位年輕人叫王楊，是吳教授帶出來的研究生。看上去比較年輕，沒有先前那位邱老師看上去沉穩老練。